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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逃狱)判云泥兮一步间


  .到酉时鬼怪果然不期而至这些冤魂执念甚顽又极守时时辰一到便开始刮起冷风吓人比计时的漏壶都精确仍如前两夜一般阴风过处火把吹脱黑暗中众囚纷纷尖叫虽然此刻人人都捏着大把符纸但妖怪却有让人符咒脱手的手段当然不能不让人心感害怕

  胡不为不等鬼怪弄人将儿子放好了鼓动灵气先行难将身上的点点灵气转入绛宫龙虎交会再转进脾脏顺着气脉运行到手掌连运控土之术在刑房门口密密麻麻排起数十支土柱挡道手中火球不断越过参差的笋群扔到刑房里牢室光影跳动连串的火球从胡不为掌中激飞如长虹吸水一般贯进刑房中听得爆响声音轰隆传来明暗的火光透过土柱的间隙投射在众人脸上须眉尽映得清清楚楚那间小黑屋里便跟过年燃放爆竹一般焰火纷飞不断热闹非凡

  一干囚犯看得目驰神摇暗暗咋舌均想:这个法师当真厉害鬼怪不来惹他他却敢先去撩拨

  火球扔了半刻工夫胡不为渐感法力不继终于退下来指头一点捻出几朵鸡蛋大小的火焰照明他知道那些鬼物惧怕自己灵气催的火光只要有一点火苗亮着死物便不会现身袭击众囚大气都不敢出见法师火球扔尽过后牢中又渐渐冷冽旋风卷着稻草细灰慢慢转动起来

  一股狂风翻卷过后土地蓦然震动接连几波土浪翻滚汹涌的泥涛将胡不为封路的土锥都颠得零落倾倒胡不为与众囚死捏着符咒抗了过去虽然被震动得胸中气血翻涌救命的符纸到底却没有脱手出去

  胡不为忍着冲到喉间的血气正自欣慰蓦然听到众囚的惊慌大喊心头一震之下早看到磷光万点刑房中数不清的破碎骨爪猛飞出来向人疾攫!呼啸声锐声势夺人密密麻麻的白物分从各处暴射充塞面前每一寸空间

  这般天罗地网却让人上哪里躲避去?!

  胡不为大骇心中绝望之感油然而生然而此际再也无暇细思反转过过身来向着身后的胡炭扑伏过去用后背对着万千夺命白骨

  若是必死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护得儿子的周全吧胡不为心中惨然闭目就戮

  然而意料中万爪穿身的痛楚却迟迟没有来临这番骇人场面只是鬼怪搞出的幻象而已但其他牢中的犯人深受其惑手忙脚乱之下有人张手护住面目有人翻身打滚一个手握符咒的倒霉蛋惊骇之下将三张符咒都脱手出去了让随后暴穿出来的骨臂钉死在石壁上鲜血顺着那条灰白之物流进刑房中为鬼物们添了食粮

  这一夜里鬼怪们再无酮连出种种招式幻象惑心之法全施展开了将委屈怨恨等念头都传给了全牢人等让一百来人时而尖声惊叫时而齐声哀哭有人跪地伏拜有人以头撞墙许多人手中的黄符便掉落下来但众囚历经多日危难防备极严人人将符咒藏在身上手上的掉了腰间头尖耳内也还有保命之符鬼怪们奈何不得终于只杀掉了一人到卯时不甘退去了

  听杂声隐息空中飞舞的许多可怖影象都消失无踪了那少年柳根赶紧挣扎着爬起来仍在昨日的位置上伸指刻画图形他又要喂蛇了胡不为抗了一夜此时身心俱疲也没精神再去观摩听豢蛇师口中喃喃念着古怪莫名的咒语又咬破十个指头沥血喂饲小玄胡不为暗想:这年轻人当真舍得下功夫

  养一条小蛇儿如此大费心思天天咬破自己的指头多难受翱十指连心这上面受到的伤损疼痛更甚于身体各处也不知他拼了命养蛇为着什么怪人怪事年年都有今年尤其之多

  正胡思乱想间柳根喂食完毕地面上那团青光却不退去一涨一收有若呼吸胡不为听见少年伏下身子对着地面吹气三长一短终于压不住心中好奇探过脑袋窥视越过柳根的肩头只见变得碧绿通透的地面上宝光纵横七彩之色灿然许多扭曲如蚯蚓的光气从地面款款上升却又渐淡渐散弭于无形

  光团正中蛇儿小小的脑袋从地面钻出来只露拇指大小的一点随着柳根吹气愈急小玄钻出地面的身子越来越长张牙咝咝而鸣乌黑的信子吞吐似乎极为痛苦胡不为看得有趣也不知这一人一蛇到底在干什么

  空气中响起了脆物碎裂的声响只是声音极微远隔几步便难以听到胡不为已被勾得好奇心大盛哪还坐得下去?一时忘了周身酸楚移臀过去这下正坐在柳根侧面将小玄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蛇儿此刻钻出地面约有筷子长短了身子也比前夜里看起来更粗劈啪的脆响声中它的身周不断炸裂开细碎的白光有一些灰白如冰片的薄物凭空而生象雪片一样纷纷坠落方圆两尺的地面上环成一圈撒满了这些晶亮的小碎片

  那是鳞片胡不为眼力极佳早看清了地面上覆着的细物恍惚间突然忆起柳根的话来今天是十五望日小玄的九蜕之期!难道小玄正在蜕皮么?怎的与一般的蛇蜕皮不一样?

  柳根突然叫道:“小玄!你还不肯出来么!”运足气力撮气长吹胡不为见他腮帮鼓突出来两眼圆睁不禁心感好笑哪知便在这时一声霹雳声响震得牢室大晃平地里便如劈开一个炸雷虽无电光然冲击之势却难当之极狂风卷处将胡不为的衣襟袖子都激得猎猎飞扬

  这下出奇不意胡不为吃了一震凝目看时小玄脱土而出在空中扭动数下身体瞬间伸展竟变成一条粗壮大蛇粗如儿臂更可异的是它身上从头顶直到尾尖竟有一条殷红鲜艳的细线若涂朱砂灿然入目

  胡不为目瞪口呆听见小玄‘啾!’的叫了一声长尾甩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却有一样薄薄如冰瀫丝纱的透明之物从尾尖脱落飘到地面那正是蜕掉的蛇皮

  九蜕之期竟然由一条大蚯蚓般的小蛇儿变成如此长物果然神妙之极胡不为心中惊叹连连听见柳根欢声大叫:“哈哈!成了!成了!”伸出手臂喊道:“小玄过来!”蛇儿听命轻轻展动身躯游了过去慢慢盘在柳根的手臂上行动雍容自然沉着端庄之处已有大物气象

  柳根兴高采烈向瞠目结舌的胡不为笑道:“法师!我的小玄终于长成灵物了!***!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三年六个月也不知受了多少辛苦!咳咳……等到今天午时合完灵我就是真正的豢养师了!哈哈哈!”声震四壁畅快之极

  胡不为喏喏应答看见小玄温顺的把头贴在柳根臂上眼中闪动智光似乎颇有知觉不由得心中大感艳羡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一条蛇儿拿出去蒙骗人钱财定然无往而不利马到而功成

  羡心大炽之下赶紧向柳根讨教经验那少年正在得意之时也不隐瞒将自己如何捕到蛇儿如何遇上异人并学得豢养术的经历一一道来把胡不为听的馋涎欲滴打定主意日后若是有机会定也要弄一样古怪之物来豢养

  原来这少年柳根原是江陵府的一个牧拧童约四年前在山中放牛见一头大牯牛在好端端吃草的当口突然翻身倒毙从后足处漫起一片黑斑只片刻就覆满全身了惊慌下查看却看到一条细细的小蛇咬在陪上

  小蛇在陪上咬了一小片肉吃了蜿蜒爬走柳根为了要跟主人交代硬着头皮寻踪过去查到了蛇儿的洞口然后过得几日带了雄黄布袋抓蓠等物去捕捉了来刚巧那时候有一个豢养师去主人家作客在庭中演示豢养的一头飞貂柳根在旁听他一番言论心中颇有所感又趁客人酒醉套得一些粗略的豢养之法和口诀牢记在心上了自己躲着偷偷修炼后来被那豢养师觉觉得小孩童资质尚佳本着与人为善之念将一些诀窍禁忌都授给了他

  柳根就这样半明半暗的修炼了两三年主人宅中生变仆童散尽柳根不得不流落江湖也见过几只鬼魂怪兽待得行到西京时却又无故被兵丁抓捕投进监牢来了只因合灵之前豢物每遭伤害都与主人生命相关柳根见大成之日愈近不敢乱了大谋只得暂忍怒气蒙冤入狱来前日若不是性命交关他也不会把小玄驱出来御敌

  胡不为听了柳根的一番经历唏嘘不已一老一少越谈越投机将各自的故事都分说一遍柳根听说胡不为的凄惨往事也代他难过更怜惜胡炭小小年纪便遭遇几番生死实在不幸爬了过去将胡炭抱在怀里抚慰哪知一看之下小婴儿脸上通红额头上烫得有如火烧!胡炭本就身体虚弱连饿带吓受了伤害又没有良药涂敷得的正是伤风之症胡不为夜里只顾着与鬼魂搏斗没顾得上查看婴儿竟然不觉

  听见少年的惊叫声那不称职的爹赶紧奔过去看见自己孩儿呼吸急促却啼哭不出声音胡不为不由得慌了手脚变了声音叫道:“怎么会这样?!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冲到牢门猛拍牢柱:“救命啊救命!来人啊我的孩儿病了!”

  然而此时天色尚早狱卒们离鬼牢远远的哪有人听得到?两人焦灼如锅上蚂蚁却全无办法只得巴巴望着牢门盼那些狱卒能够恪尽职守早些来开门救人胡不为空负一身救人的本事但是没有朱砂黄纸却也无可奈何抱着胡炭垂泪

  正哀哭之际突然想起控火控土之术脱离黄符指引过后仍能奏效却不知定神符会不会也是这样?一思之下赶紧放平儿子心中默念口诀将灵气聚到指间轻轻在胡炭的额头点动然而这定神符的咒法与五行法术颇有不同费了半天工夫却是全无效果听儿子喘息之声时缓时急胡不为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手足间震抖不已

  好容易盼到了卯辰之交牢门外终于传来声响胡不为一跃而起扑到牢柱边叫喊:“大人!救命啊快死人了!”

  两个狱卒提着火把进来面上冷冰冰的一个瓦刀脸的高个儿狱卒喝道:“叫什么叫!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里哪天没有死人?!”胡不为急辩:“不是啊大人!我的孩儿病了他……我想找些药来治……”这下子心中慌乱他也没心思逢迎那些狱卒了

  两人再不理会他从牢中拖走死尸话也不多说一句昂然出门去了久在这间牢狱里干事他们早把心肠锻炼得刚硬天天看到活人变死对旁人的死活便已习惯生一个死一个在他们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不为将喉咙都要喊破了却没人管他气急交加只大喊一声手掌张开向两人离去的方向激法力大团的火球从掌中蹿出‘砰砰砰砰’的砸在甬道的石壁上火星四迸惹得一干犯人瞠目相视

  两个狱卒已经出门去了牢门镗镗声响又过了顿饭工夫那放饭食的狱卒拎着饭桶过来听见胡不为哀求倒宽慰了他几句听得胡不为问及钱副都统狱卒连声冷笑:“钱大人前日夜里被人暗算现在正卧床不起呢也不知一个月后能下床不能”话中竟有幸灾乐祸之意胡不为心中冰凉原来胖子爽约却是出了事故他既不能来却还有谁能带胡家父子出牢去?谁来给他胡不为送定神符?

  思前思后不由得大感焦躁满腔郁愤直要爆炸开来伸臂在牢柱上猛击一拳咆哮道:“我不管!我的孩子病了性命危险我一定要出牢去!”震声嗡嗡不绝把狱卒骇了一跳再不敢跟他说话嘟囔着到下一间牢房放食物去了

  胡不为又是焦急又是绝望又心伤爱儿苦痛恨不得将儿子的病痛都转到自己身上来见胡炭小小脸上通红蹙眉昏睡恨得猛砸自己脑袋他爹没有本事眼看着宝贝儿子被病痛纠缠却是全无办法惶愧气急之下只盼自己立时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这样忧心如煎

  柳根伸臂在他身上拍了拍低声道:“胡法师你不要着急等到午时再做道理”午时?午时便能如何?胡不为猛揪头全然听不进去

  便在一番煎熬中待过了一个多时辰算来已是巳末再有一刻钟便是午时牢门外忽然传来叱喝之声胡不为抬眼看去却见三四个狱卒押着十余名新囚进来一干犯人面色惶然从服饰上看都是些杂耍卖艺的江湖散人众人身上的器物都被收缴了低头垂目让三个凶狠狱卒赶进甬道

  “你快走!磨磨蹭蹭的地上有金子拣么?!”一个粗壮的狱卒满面暴戾之气‘刷’的一鞭正抽在前面一个傀儡艺师身上把那老汉抽得惨叫一声仆地而倒

  “大人……我们也没犯什么事……您手下留情啊”老汉抚着肩头哀告道:“老汉年纪大了眼睛不太中用请官老爷……多多看顾”

  那狱卒甚是倨傲嘲道:“没犯什么事?没犯事我们抓你们干什么?”抬脚将老汉踢了个跟斗喝道:“你们这些刁民借杂耍卖艺之名整日搞些偷摸蒙骗的勾当留守大人家里的宝物你们也敢眼馋偷盗了去害得爷们几个天天早起晚回你说!该不该打?”‘啪!’的一鞭又抽在老汉的腿上

  旁边的狱卒笑道:“伍麻子昨夜没见成喜宝儿正一肚子火气呢算你们倒霉哈哈哈等他今晚去三笑楼消魂以后明天就不会揍你们了”另一个狱卒冷笑:“今晚上?只怕今晚上也见不着喜宝儿了那娘儿们见着有钱的公子就往上扑哪还顾得上给伍麻子消火?我听说陈定邦员外今晚在三笑楼摆花酒请客老鸨难道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反来挣咱们的铜板不成?”

  这一席话更是火上浇油伍麻子听说咬牙切齿鞭落如雨将那倒霉的艺师抽得哭爹叫娘片刻后昏晕过去胡不为等人均感愤怒这些狱卒草菅人命如此迫害百姓当真毒如虎狼正自愤恨牢门外有人叫道:“又抓来一个伍麻子你们来领走他我没有火把”

  伍麻子骂骂咧咧出门去拉人片刻后带着一个弓背佝腰的老人回来了老头儿是个耍猴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猴儿一只母猴离他四五步远四肢着地跟来一干狱卒本已将他的包裹衣物和猴子都搜走了哪知两只猴儿恋主逮空又逃了回来几人懒得抓猴也就任他们进到牢中伍麻子正没好气多走了一趟来回骂那老汉:“怎么这么晚?!还要老子单独去请你来架子倒不小”老汉不敢回嘴只老老实实向前走伍麻子听了猴子吱吱尖鸣心中大感烦躁‘刷!’的一鞭向后面的母猴子抽去:“畜生!就不会安静一点!”

  猴儿敏捷之极‘吱’的叫了一声纵跃到石壁上让了开去这只猴子原就野性未驯被无端攻击心中自然恼怒抓着壁上突石哇哇直叫猛然飞落下来五爪急张在伍麻子面上挠出了几道血痕

  伍麻子勃然大怒叫道:“作死了!连只猴儿也敢造反!”长鞭抖动又一鞭向猴儿狠抽过去猴儿逃到老汉脚下又逃开了伍麻子性情暴虐哪里肯就此罢休面上疼痛传来更是怒如狂一脚将老汉踢个趔趄骂道:“死畜生!敢伤你爷爷今天老子不抽死你我就不姓伍!”鞭化长蛇向母猴的头上抽劈

  母猴‘吱’的叫了一声快如一团烟雾却蹿到第六间牢房里在人群中跳跃伍麻子气得哇哇大叫追到牢边大叫:“你们给我抓住他!快!快!”猴子奔得极快只在牢房里面穿梭从一间逃到一间众囚有伸臂拦它的反被它抓挠伤了

  伍麻子隔着牢笼追了片刻跑了几个来回无计可施正恼怒间见母猴‘噌’的一下顺着牢柱爬到顶上去了坐在木柱里侧挤眉弄眼显然在嘲笑伍麻子无能之极那暴怒的狱卒气无处一瞥眼间看到老者身边小猴儿蹲立正伸出手臂搀抱主人恨上心头皮鞭一挥‘啪!’的一声正抽在小猴儿脊背

  那小猴出生才只五六个月行动没有母亲敏捷哪里躲避得开?只惨叫一声被抽到墙根边上伍麻子怒气不消冲上前去一脚踏落登时把小猴儿踩得肚肠出来手臂短折眼见是活不成了

  母猴儿见状惨声悲鸣只是惧怕他手中的皮鞭不敢下来牢房中人听得一声声紧切的啼哭无不动容猿猴啼哭之声原本凄惨此刻心伤幼子夭折那猴儿惨声大作直让闻者心中伤感另两个狱卒也满心不是滋味见伍麻子仍持鞭而立赶紧劝道:“好了好了!伍麻子怎么越来越不长进跟畜生斗上气了?咱们快点办完事哥几个喝酒去多好这破牢房臭死人了!”

  伍麻子卦不忿提鞭对着母猴子叫骂:“畜生你跑不了这几天大爷就来收拾你!***敢挠我!”摸着面上伤痕狠狠踢了耍猴老汉一脚:“老东西!快走!要老子皮鞭伺候吗?”老汉满面凄楚频频回头看小猴儿的尸身

  便在这时柳根长身而起双手交扣成一个奇怪的手印按在心口念咒道:“小玄小玄来合吾身随主吞吸同命洞射五脏玄冥奉我心意降到闻令莫敢不从”叫喊声响亮之极几个狱卒闻声止步一齐把眼光向这边投来

  ‘刷!’的一声急响柳根脚底下一柱青光透射出来将他周身都笼住了如同一层明亮的薄纱小玄从地面直直钻动通身有三尺来长几与柳根身量一般高矮贴在他身前六寸急环绕风声飒然

  只顷刻之间小玄舞得如同一团黑气胡不为就在柳根边上看到青光中的少年身子似乎变成透明正震惊之际听豁然声响小玄化成的黑气疾冲上天又成一道弯弧飞落贯入柳根的顶门间青光一时大涨入眼欲盲

  空气中霎时响起如钟如磬之声

  胡不为伸臂护住眼睛还未回过神来听见少年的声音叫道:“法师!跟我来我们杀出门去!”合完灵他说话也变得坚决果敢显然对自己深具信心听得‘喀嚓!’连声胡不为牢房四五支坚硬的乌木牢柱立时折断小玄身子硬如坚铁只一卷力弘粗的木柱在它面前便如稻杆一般脆弱易折

  三个狱卒大惊抽出腰刀抵挡听见柳根冷笑道:“你们这些狗东西欺侮良善死有余辜!”也不见他如何命令小玄已知他心意电射出去扭折几下只听‘啪啪‘数声长尾翻动迅疾连点几下三人的手腕上同时被卷只感一麻长刀脱手向头顶激去再看时三只手腕软软垂下已经断了

  那伍麻子更是凄惨柳根恼他出手毒辣命小玄将将他的四肢全都卷折了翻倒在地出杀猪一般的尖叫

  “胡大哥我们冲出门去快找地方给你儿子治病”一语点醒了胡不为赶紧抱起儿子跨出牢外和豢蛇师一起钻进甬道那干新来的囚犯却不敢动弹他们只是寻常百姓逆来顺受如此犯官之事是决不敢做的只那耍猴老汉胆气略粗见两人逃狱也尾随跟在后面母猴儿坐在牢顶悲声尖鸣只看着自己孩子的尸身也不跟随主人逃跑

  老汉在甬道前退下来口中‘呜!’的叫了一声向母猴儿招手众囚心中都想:“原来他是个哑巴”猴儿看了老汉一眼又望望地上小猴的尸体吱吱尖叫却仍不肯跳下老汉跺了一下脚面上悲哀之色一闪而过终于掉头不顾而去

  柳胡二人冲到牢门口见两扇大门闭着高达数丈的厚重木门由密实的梨木刨成门上的铜浮沤在火光下闪着光门边上两名守卫的狱卒正坐着喝粥见到居然有犯人逃狱均感慌乱大喊一声将手中的粥碗扔掉提起尖枪攒刺只是震惊之下未免手上颤抖枪上红缨抖得比胡不为的腿还要剧烈西京乃当朝重镇从来也没生过这样大胆妄为之事两个狱卒平素只见犯人温顺受刑却何曾遇过这样不要命敢还手逃狱的?不意之下全都乱了手脚

  胡不为心中害怕见枪尖刺来赶紧向后一跳他生平从未做过如此大胆之事犯官逃狱这可是大罪胡****师一向见风使舵顺应人意是遵纪守法的大好良民谁料想今天为了儿子不得不冒一回风险伤人逃脱有道是今朝不知今暮事人生常多变数果然如此

  柳根见两支长枪刺来也不说话任小玄来去如风绕了上去将梨木枪柄卷得节节碎裂断成一块块棋子大小的木坨散乱一地两个狱卒目瞪口呆见那条古怪大蛇张嘴喷息只觉一股腥臭味道涌进脑里登时昏晕过去

  铁线虺的剧毒气息便是牛马大物都承受不起更何况是人?

  柳根指挥蛇儿只在大门上左右一拍大力冲击之下两扇厚重门板轰然倒下他现下已成了真正的豢养师虽然只是初级但已不把这些寻常器物兵卒放在眼里铁线虺本就是厉害非凡的异蛇一旦成为豢物更是威力大增

  两人踏过门板向外逃脱柳根右腿断了行动不便亏得有条飞空之蛇牵引助力跑起来倒也不慢

  从牢中跑出才不过十来丈远两人早被巡逻的守兵察觉了许多人扯开嗓子大声叫嚷:“来人啊有人逃狱了!快来人啊”镗镗锣响杂乱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胡不为听得四面的脚步声警报声响之不绝一颗心早跳得没了踪影面色如土只抱着儿子亦步亦趋跟在柳根后面探头探脑向四周张望

  警讯一起在各处活动的兵士赶紧集结起来房舍后面处处有人影晃动数十名禁军赶紧向各处关卡会合把守以防犯人逃脱另有六七个人持枪远远盯梢及时报告行踪胡不为见了这般混乱喧闹场面哪还有什么主意?心中只叫:“完了!完了!让人捉成瓮中王八了”

  那豢养师柳根显然也料不到这些兵士们集结得如此迅满面凝重之色指挥小玄不离自己左右带着胡不为缓缓向东南方向的府衙入口行去

  正行走间听得后面脚步声响胡不为骇然回顾却见那耍猴老汉一脸惊慌也跟了上来老汉在后面顿了一下所幸门口的狱卒已被放倒了没有人拦阻他

  几人步步为营再走得六七丈便看到府衙大门了厚重的朱门此刻已经牢牢关闭门前阻着一排尖木扎成的鹿柴十余个仆役门房满面惊奇正向这边张望

  兵士们在门前排着四个方阵每个方阵三十六人两两持枪交叉而立

  一个身着黑袍长着美髯的禁军领厉声喝道:“大胆逆贼竟敢杀人越狱!来人啊给我上前绑来若是胆敢抗拒杀无赦!”众兵士听令齐声大喝声震如雷猛的向前踏步三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面无人色胡不为和那耍猴老汉齐步后退左右探察间又有数十人从四面绕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柳根心浮气燥更无打斗经验远远看见军士们把枪尖对准他们大感不耐叫道:“小玄!去!”大蛇急飞如电向四丈外的兵士游去一干士兵出震天叫喊乱枪疾刺寒芒吞吐蛇儿不敢直撄其锋离枪群还有一尺距离时长尾一翻‘啪!’的拍在一支伸得靠前的枪尖上借力又飞了回来悬在主人面前张牙而鸣

  柳根连连策动爱物向兵士们攻击然而几十个兵卒素习合击招式守得滴水不漏一见小玄飞射过来人人挺轻攒刺把小玄的进攻路线防得严密之极柳根又不知打架的诀窍几番硬攻全让兵士们逼退了

  “法师!你也别看着呀帮帮我!”惊慌之下柳根向胡不为叫道胡不为只一只右手能动还抱着胡炭哪有余力帮他听见他叫得惶急赶忙答道:“我……怎么帮?我的手臂不能动”少年叫道:“你把小炭先让这位大爷抱着!”胡不为‘哦’的一声不敢不从把儿子放到老汉手上嘱咐他:“拿好别掉了他……我儿子病了”急闪到柳根旁边与他并肩而立

  此时兵士们已把包围圈缩到了两丈上百支尖枪一齐对准三人柳根急不可耐又叫道:“小玄!走!”

  阳光从天边照落只见小玄象一线灰色烟雾一般极快飞去空气中传来‘咻咻’的声响正面的兵士重施故计几排长枪吞吐不让小玄有可趁之机哪知便在此时听见胡不为叫一声:“喝呀!”十余团明晃晃的火焰激射过来炸进枪簇里去

  轰然大响中火球都让枪尖挑破了火星炸射但焰火势不断穿过枪杆的隙缝仍向前舔去几个兵士被火舌烧到惊叫连连长枪登时脱手柳根大喜赞道:“胡法师就是这样!哈哈哈!”精神大振指挥小玄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向众兵士袭击

  再斗得片刻柳根精神愈长约略也摸透了一些控制技巧命小玄向左侧疾飞一干兵士不敢怠慢赶紧挺枪抵御哪知柳根此着是诈心念一动之下蛇儿已明其意快迫到众兵面前三尺处时身形陡然下挫斜切贴着地面向众人卷去

  这下行动突兀兼又极快众兵士哪来得及防守?听得‘啪啪’连响一干兵卒腿脚中招齐齐翻跌开去那兵士领大怒呵斥连连让下属重新排成阵形可惜不等众兵理解他的命令胡不为的土柱又已拔地而起‘噌噌噌噌’摩擦的声响令人牙酸十余支土柱排成一个扇面同时钻出土锥起处正在兵士面前两尺巨物激蹿之下撞击到枪杆上大力难以与抗一整排士兵登时长枪脱手三十余支尖枪同时抛上天空

  “快去请赵师爷!这几个人会法术!”那领气急败坏命令众兵拉开距离不敢太过逼近胡不为和柳根合力而击土火法术交相施为又一只大蛇来去如电难防之极众兵士节节败退尽成挨打之势亏得一个领颇通领军之道勉力维持着合围的阵形不散

  胡不为的法力本不高深土术和火术伤害力都不大若是他单独与众兵打斗只怕用不多时便被众人擒住了但此刻与柳根联手一个及远一个防近众兵忌惮小玄了得都不敢迫近前来动手倒让胡法师的远攻法术有了用武之地一顿酣畅施展挥出了许多膨大火球方圆数十丈的地面上土柱群东一拨西一拨立着有如屏风一般

  胡不为累得呼呼喘气法力渐感难以为继只得先退手任凭柳根大呼小叫指挥小玄吓唬众兵士两个人斗得性倒忘了逃狱的真正目的被绊在当地柳根是年少气盛打得过瘾之际忘了逃脱胡不为则是害怕兼慌乱满脑子只是如何打退敌人明明大门就在不远却如全没看见三人里面便只一个耍猴老汉最是清醒心急但是他口不能言又不敢单独闯出去口中‘呜呜’连声急使眼色可惜没人理会他

  过不多时一个五十多岁的高瘦师爷便被请了过来他与那兵士领说话只见那领连连点头同意他的什么意见

  片刻后一干被胡不为和柳根伤害的兵士聚到了师爷面前胡不为看那师爷嘴唇翕动似乎在念咒语接着拳头向上一抛许多细小的米粒从他掌中撒落一干伤兵欢声雷动折之间竟全都复原了胡不为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却正与师爷的目光相对那目光里似乎有一汪极深极冷的深潭让人看了便觉得如身在潭边害怕掉落下去但又无法挣脱

  胡不为正感惊惧蓦然之间突感一线冰冷之意刺入心尖顿时浑身大震这般感觉便跟在牢房里被鬼魂惑心时一模一样!

  果然一震之后心中的恐慌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顷刻之间便如同心脏里储存情绪的一个罐子被人打破了惊惧担忧恐怖绝望许多感觉凭空而生纷至沓来胡不为满身燥热心脏‘扑扑’直跳全身的骨架便似被人抽掉了浑身懒洋洋的没有一丝劲力那耍猴老汉只是个平凡老者这时早就抱着胡炭扑跌在地

  柳根这时也被恐慌所袭行动慢了下来亏得他与豢养物小玄心意相通连这般心术伤害对他要轻微得多再抵抗得片刻觉胡不为两人都已滚倒在地抱着脑袋呼号柳根再也不敢逞强指挥小玄向左侧墙壁疾冲过去

  ‘轰隆’一声小玄尾巴甩动登时将砖石砌成的围墙轰出一个缺口众兵士出呐喊围拢过去却见着一幅奇怪景象:柳根把小玄召到身边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蛇儿突然弹跳而起一下钻进他手上的虎口进到他身体里面!柳根便似突然变了一个人腿上的伤处不药而愈行动如风一下逃进围观的人群里拐过墙角倏忽便没了踪影

  那兵士领命令下属把瘫软在地的胡不为二人押了起来狠狠鞭打一顿重新投进牢室中墙外众人渐渐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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