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尤恩将整栋木屋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除了角落里烧成一堆灰烬的木柴，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
订购东西的这户人家早就收拾了能带走的东西逃命去了，除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留了下来。尤恩弯腰拿起一个倒扣在地上的相框，用指腹抹掉呈蛛网状碎裂的玻璃上蒙着的灰尘，看了看里面的相片。
相片是黑白的，上面是两个手牵着手，在草地上奔跑的小女孩。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扎着如出一辙的双马尾，可爱的笑靥足以打动任何一个人的心。两人应该是双胞胎，尤恩猜测是这家住户的女儿。
只是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却因为一场大火而被迫迁出依恋的家园。
尤恩把相框放了回去，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无缘无故的失火、他那天看到的消失的符号……谜团无疑又多了一个。
尤恩心事重重地走出贫民窟，站在路口。人流似一条粘稠浑浊的河流，缓慢向前流淌，在这条河流中，站在原地不动的尤恩便越发显得格格不入起来。他回身眺望村庄，满目疮痍令他一瞬间感到些许的迷茫。明明只是短短半天，这里却已经……
“艾伦！”
“艾伦！”
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名令尤恩有些反应不过来，当他迟钝地转过身时，已经被扑上来的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尤恩一时不察，被勒的后背骨头都在发疼，拧着眉锤了两下抱着他的人的胳膊：“乔舒亚，你干什么！放手！”
乔舒亚被他打了两下，才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开手臂。只他仍然记得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抓住尤恩的手腕把他拉出人潮，才开口问道：“我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对方这副质问口吻让尤恩感到了一点不舒服：“我知道，我就是因为危险才来的。”
乔舒亚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激动地握住了他的肩膀：“为什么？你来这里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和我说一声，我便陪你一起来了——你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尤恩却莫名其妙，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管。”
握着肩膀的手忍不住更用力了一些，尤恩吃痛的去掰他的手，对方却恍若未觉，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原来你觉得，你的安危与我无关吗？”
“放开我！”
尤恩手上使了劲，掰开乔舒亚的手后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乔舒亚往后踉跄了几步，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站住了，定定地看着他。
尤恩不想看见他，皱着眉扭过头去。
乔舒亚好像被他这个动作刺痛，站在原地，垂下了头。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尤恩稍稍冷静了一点后，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就软下声音，好声好气跟他说：“我是有一点东西要调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事的，我……”
没等他说完，乔舒亚直接打断了他，“查什么？查你那个光明神吗？”一想到尤恩有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葬身火海，心里就是压抑不住的后怕，“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连命都不要了的去调查？”
尤恩被他吼懵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应该没有专门跟乔舒亚提过这事，但他怎么……
乔舒亚见他呆怔神色，还以为自己说到他心中所想，更是又气又急。他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盯着少年的眼睛，试图说服他：“艾伦，你听我说，我最近看了好些书，书上明确指出光明神是假的，神明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即使你祈祷几千遍几万遍，他也不会出现，也不会满足你的愿望。”
尤恩不知道他现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说真的，穿书以前，他也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是都经历了穿书这么不科学的事情了，况且在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件后，事到如今要让他放弃信仰，未免也太过不切实际了一点。
何况，他比谁都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信的话，他就会在两年后，惨死在成年那天的生日庆典上。
尤恩摇了摇头：“即使你说这些，我也……”
“你不相信是吗？”乔舒亚急欲想要剖明自己心迹似的，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腕，“我可以证明给你看。那些书上都写出了证明公式，你去我家里，我全部都可以证明给你看——”
尤恩已经有些厌烦了。他真不知道乔舒亚为什么要急着跟他说这些。说实话，他自认没有和乔舒亚这么熟，虽然两人算得上朋友，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就连费伊都没资格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更别说是乔舒亚了。
尤恩直接开口打断他：“你别说了。”
乔舒亚怔住了。
半晌，他才低低问道：“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他这副失落模样，一瞬间又让尤恩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没有什么相不相信的……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何况有些事，我说了你估计也不会相信。”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眼前天旋地转，被掀翻在地的时候，尤恩只来得及下意识向前伸出手，便被对面伸过来的手牢牢握住了，捏在掌心里。十指相扣。
乔舒亚将他扑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个光明神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处处想着他、念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尤恩仰面朝上，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我是哪里不如他，无论我怎么做、无论我做的多好，都入不了你的眼，让你像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我？”
“艾伦，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乔舒亚的头压得更低一些，他感觉自己已经在失控边缘了，但当看到身下少年惊慌的眼神时，他又完全无法自持，“我不求你为我做什么。但你要做什么事情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哪怕给我一点提示，我真的不想再体会这种感觉了。我——”喜欢你啊。
最后一句话在即将脱口而出前生生哽在了喉咙口，乔舒亚这时才震惊地发觉，原来他这么忐忑不安，这么担惊受怕，都是因为他喜欢艾伦。
然而这份喜欢醒悟的太晚，因为他已经踩到了尤恩难以容忍的雷点。
他看着乔舒亚匆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一幅恍惚神色，慢慢地问道：“说完了？”
乔舒亚脸颊通红，心乱如麻，垂着眼睛没说话。
“说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直到现在，尤恩还是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看样子我们都有点激动，先彼此冷静一下吧。”
脸上的血色刷得褪去，转而变得苍白。乔舒亚张了张嘴巴，想要说句什么，看到尤恩干脆决绝到近乎冷酷的背影，那已经溢到嘴边的挽留，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
……
尤恩回到家里，心烦的要命。
本来他调查层出不穷的事件就已经够烦的了，这个节骨眼上乔舒亚还莫名其妙来烦他，他能保持镇定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发现费伊好像出去了，没了对他进行说教的人，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尤恩本来以为费伊有事出门处理，很快就会回来，也没太在意，只到了晚上，费伊还是没回来。尤恩虽然心里奇怪，但想到费伊堪称恐怖的战斗力，也就没有多担心，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
也许是因为白天的奔波，他睡得格外沉。
也因此，他没有发觉，没有打开窗户的窗帘却好像被夜风扰动，轻轻起伏，掀开了一条缝隙。就在皎洁月光漏进室内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出现在他的床头，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他安静的睡颜。
良久，那个高大的黑影仿佛看够了，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
像是生怕吵醒床上熟睡的少年，他的动作放得极缓极慢。随着他的走动，重物摩擦地板发出的细微声响，也渐渐清晰起来。
随后，他俯下身，像是兽类一般，贴在少年的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
指尖一撩，被子掀起一角，露出少年乖乖放在身侧的手臂，和雪白手腕上一圈刺眼的红痕。
黑影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伸出指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抹红色。
因为没由来直冲头脑的怒气和酸楚，他的动作很重，少年感到不舒服，动了动手腕，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与此同时，窗外忽然雷声大作，大地震颤，明亮的闪电一瞬间劈开厚重的云层，照亮黑沉沉的夜空。
床上的人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呼吸绵长，安静地坠入更深沉的梦境中去。
那道黑影犹如感知到什么一般，匆匆离开了房间。就在他经过窗前的那一瞬间，地板上反射的那道闪电照亮了那拖在地板上，一闪而逝的长条状东西。
……一条漆黑狰狞的，布满了鳞片和倒刺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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