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风起
『那祈愿只是奢求』
魔法是这片大陆上最神奇的东西。
魔法师发动魔法需要「媒介」，媒介可以是任何没有生命的东西。
最常见媒介自然是法杖，然而也有少数例外，会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不同的武器。不论如何，唯一要记住的一点是：「魔法师从来不两手空空打仗！」失去了媒介，再强大的魔法师也不过是普通人。
但是也有极其特别的例外，传说在千年以前就已经存在的——他们即使没有媒介也可以使用魔法，人们将称他们为称之为——魔王。
——摘自《魔法手册I启蒙篇》
流云历227年，魔法大陆一片平和。
阳光照在树上，隔夜的露水星星斑斑，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偶尔滚落在树下的灌木丛里。
风吹过白檀椭圆的叶子，一两朵小小的白花轻摇，显得一片祥和安宁。
簇拥在一片白檀中的纯白建筑，平面是巨大的十字架形，彩色玻璃的长窗散发出让人目眩的光彩，两侧尖塔高耸，笼罩在一片圣神的光芒之中。
“咚——”
恍然间，仿佛从异次元传来的钟声惊醒了这太过美好的梦幻。
仍是清晨，还未有人来祈祷的圣殿里显得有点冷清。
突然，一个纤细的身影投落一片阴影，缓缓走上空无一人的洁白玉石台阶，白色的衬衫让那道背影略显瘦弱。
他停下来盯着台阶看了一会儿，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你是来祈祷的吗？”
轻轻的询问宛如拂面的微风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显出了脸部的轮廓——柔软清淡的冰蓝色发丝轻轻飘扬，莹绿色的眼中莹光流转，雪白的皮肤晶莹剔透。
台阶的最高处，一位少女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洁白的袍子镶着银边和华丽的银色花纹，同款修女帽下的脸庞虽然干净却算不上多漂亮，然而她那头蓬松柔软让人联想起蛋糕的淡红色及肩鬈发，还有一双像价值连城的红宝石一般明亮的赤红眼眸却让人印象深刻。
等待许久也没有听到少年的回应，她侧目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
“跟我来吧。”
洁白纤细的背影渐远，少年稍稍沉吟便跟了进去。
穿过曲折的回廊直径来到圣殿，推开有大圆形蔷薇纹样的大门，大殿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大、宽敞、明亮。轻盈、□□的棱线飞肋骨架穹隆更显大殿宽阔，植物的叶片式玻璃折射出五彩的光辉，让人忍不住一阵恍惚。
把他带到挂在大殿前方的巨大十字架下少女就停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后的少年，见他仍旧沉默，悄悄垂下了眼帘。
——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悲伤的眼神呢？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认真地说着：“愿神祝福你。”
她说得很认真，真的很认真。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希望能够分担少年的痛苦和忧伤——圣殿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如果你没有做过十恶不赦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无论是乞丐、奴隶、小偷。只要你诚心想要摆脱过去，拥有安稳的生活，圣殿都会接纳你，到圣殿管辖的街道生活。那条街就是这个城市最有名最繁华的街道，赛瑞得街。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这样很傻，但不可思议的是，赛瑞得街的确是魔法大陆上犯罪率最小的大街。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问，仅仅是提步离开。原因很简单，因为少年什么都不会说。
那样深藏在眼底的黯淡，他决不会希望任何人挖掘出来，所以少女不问——那就是在圣殿里的人们。
“嘎吱”的推门声有些刺耳，少年默默收回视线。良久的寂静，大殿里没有一丝声响。
忽然，他偏了偏头，冰蓝的发丝遮住了眼睛，只留下白皙的下巴。
看不见阴影下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声音有清晰的异样——
“……神啊……”
“如果……您…真的存在……”
“请您聆听……我的愿望……”
“……”
“啪哒”一声轻响，那是什么滴落的声音。
这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圣殿的红发少女刚接待了一个来祈祷的美少年。于是，虽然有些在意，但这样宁静而又美好的清晨——果然还是再去补一个回笼觉比较好？
不过当她被一个充满元气的声音叫住的时候，她就知道恐怕今天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少祭司大人！总算抓到你了！下午的客人真的很重要啊，不要总是想着逃跑啦！”
红发少女不情愿地转过头，一个穿着同样洁白却是朴素没有任何花纹的修女服的女孩向她跑来。
少女唇角勾起了一抹一闪而逝的弧度，她毫不犹豫地忽视了那女孩说的话，一把抓起她的手，“小南！”
“诶？怎，怎么了嘛？”被唤作小南的女孩一懵，结结巴巴地问道。
“美少年诶！刚刚来祈祷的是个超级美少年诶！”少女转过头星星眼地看着一旁大殿的门，“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以为我已经对帅哥审美疲劳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
“少祭司大人……”看少女亮晶晶的红色眼眸，小南无力扶额，她抓起红发少女的手，袖口银色的绣纹异常醒目，“请把您的形象更加贴近您的身份好吗……”
红发少女抬起头，嘴里不知何时含了颗糖，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开口，“吃么？”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颗糖送到小南面前。
“……”她完全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吧……
看着小南幽怨的眼神，少女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啦，下次带你去赛瑞得街喝奶茶啦！”
继续哀怨的小南阴阳怪气道，“才不要呢……”
红发少女笑意不减地看着她，凑过脑袋朝她挤挤眼睛道，“我请客哦，真的不要？”
小南闻言抬头，从少祭司那里免费得到甜品和生不怎么生气的闷气，她只花了0.02秒就做出了判断，“要！”
本来是想吐槽的，但看着她的样子，红发少女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恍惚了她的眼，让她的思绪在空中飘忽不定。
——不过，说起赛瑞得街啊……
明日……他一会儿来的时候会经过那里吧？
虽然他也来过圣殿很多次了，但是他的确是个很容易迷路的人吧……
细密的睫毛一扑，空气中阳光的光晕一如那个人的发色。
——明日……
眼前仿佛又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他的微笑，少女敛起视线。
——稍稍……有一点担心啊……
“……少祭司……”
“少祭司大人！”
赤红的瞳孔一缩，红发少女推开了小南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手，“怎么了吗？”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吧！”
红发少女打了个哈哈，挠挠脸颊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小南撇了撇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放心不下你啊，平日里有明日先生跟着你才……诶？说到这个明日先生呢？”
少女一怔，有点不自在地说，“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因为，”小南恶作剧般一笑，用调侃的眼神看着红发的少女，“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很真是少见啊。”
闻言，红发少女的脸微微一红，“他……我们也没有总是一起来吧？”
“那么他今天不来咯？”
“…他……”少女瞬间脸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声若蚊呐地轻声说，“他……一会儿回来……”
小南瞥见此眼里不经有了几分笑意，却不忍看她尴尬的样子，于是便不再追问，“那之前也有来过的那个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的男生呢？他要是和明日先生站在一起一定是一件很养眼的事情吧？”
没想到话音未落，红发少女脸上的红色褪尽，表情有些微妙，看向她的眼神也很古怪，“小南，你总是会不经意间说出一针见血的话呢。”
“诶？”她有说什么很不得了的话么？
“不过这件事你的确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红发少女微微勾起嘴唇，“咔嚓咔嚓”两声把嘴里的糖咬碎，笑道，“让他们两个遇见的话，会发生很麻烦的事的。”
小南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少女笑而不答，赤红的眼眸明媚得让人无法直视，小南还想再问，她却已突然间转换了话题，“小南，我要去一趟赛瑞得街！”
“诶？”听到少女我行我素的话语，小南有些讷讷的，少祭司那么快就要履行承诺给她买奶茶了么？“少祭司，你不用现在买奶茶也不要紧啊。”
红发少女离开的背影微微一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奶茶会给你买的啦，真是的……”
小南她自己也觉得刚刚说的话有点傻，尴尬得站在原地不发声了。
少女笑眼盈盈地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明日在有些方面很粗线条吧，稍稍有点担心呢，所以我想去接他啦。”
“那么，再见啦。”她别有深意地咬重了“再见”两个字，然后朝小南摆了摆手，飞快地跑掉了，转眼已找不到踪迹。
小南皱皱眉头收回了视线，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明日先生很容易迷路她也是知道的啦，可是少祭司这么特地去接过他真是很少见呢……
而且……
……
……
——等等！
小南猛地瞪大眼睛，突然想起了自己来找她本来的目的。
于是，在三秒钟之后，一声大吼在圣殿之上久久回响，把所有默默工作的修女都吓得不轻——
“晴！浓！雪！你至少给我尽一次少祭司的责任啊——！！”
远处，晴浓雪笑眯眯地放下捂住双耳的手，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睛。
——今天也是一个好天气啊……
……
在快要进入冬日的季节里，这样温暖的阳光的确让人感到很舒服。毕竟在天气好的时候，会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明媚。
然而，在赛瑞得大街上，有一道风景却比阳光更加耀眼，让人赏心悦目。
柔顺的金色发丝贴着耳畔垂落，郁色的眼眸温润如玉，完美的侧脸没有一丝瑕疵，银边的制服整洁没有褶皱。
他的左手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热饮，即使仅仅看着也会让人感到很温暖，而他的右手上则是一张地图。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丝毫没有发现他已经吸引了大街十米之内所有女性生物的目光。
——真是怪了，地图上明明是写着这么走的……
再不快点的话……
他瞥了一眼自己左手的袋子，上方还可以隐隐看见氤氲的热气。
——冷掉了，她一定会抱怨的吧？
要不……还是找人问问？
他一边想着，一边低着头仔细地钻研着地图，从他盯着地图的专注程度来看，他绝对是已经迷路了。
突然，一道身影从拐角处突然走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撞了上去——
“哎呀，痛痛痛痛。”
金发少年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撞倒了人，连忙上前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还好吧？”少年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宽大的白色斗篷遮住了整个身子，领口是金属质地的搭扣，从帽子下隐隐可见如蔓藤般翠绿的发丝滑落，她的手里抱着一大束鲜花，几乎遮住了视线。
他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位女孩子，于是他补上一句，“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轻声开口，声音比乐神缪斯吹奏的长笛曲更加清澈透明。
少年不由因她的声音感到一瞬间的惊艳，他视线转向少女手中的花，即使在冬日也开得鲜艳，是魔法吗？
他抿了抿唇，迟疑了几秒还是道，“很漂亮……我是说，你的花。”
闻言，一抹笑容在斗篷下悄然荡漾开，她优雅地笑道，“谢谢。”
他瞥了眼自己手里的地图，果断把它收了起来，开口问道，“你知道圣殿该怎么走吗？”
听到他的话，少女微微抬头。宽大的帽子下，纤长的睫毛一扑，露出一双灰白的眼睛，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让少年微微一愣。
“圣殿？”少女有些讶异地重复了一遍，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是照理来说，在赛瑞得大街上应该是可以看到那个高耸醒目的建筑的。
——确实如此。
金发的少年盯着不远处的纯白建筑看了一会儿，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色。三秒后，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开口，“我！我并没有打算去圣殿！”说完，又默默地转身，瞄了眼少女斗篷下没有焦距的眸子，偷偷地摸出了自己的地图。
闻言，少女灰白的眼中不由多出了几分笑意——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总觉得和她家的那位有几分相似呢。
于是她开口，“真是失礼了。”然后笑着向他提议，“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把花搬到我的花店吗？毕竟看不见的话很不方便呢。”她放轻了声音，如清流淌过的声线，比催眠曲更加轻柔。
“啊，忘记说了，我的花店离的不算远，就在圣殿的旁边。”她抱着花束，始终优雅地微笑着。
金发的少年沉默半晌，最终轻哼一声，从她的手里轻轻接过了花束。
斗篷少女向少年行了个标准的淑女礼，然后迈开了轻盈的步子。她虽然看不到，却是比谁都要熟悉这条街，因此很快她就找到了路。
“谢谢。”听到轻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女垂下眼眸，唇边的笑越发柔和。
十分钟之后，十字架形的纯白建筑物已经近在眼前。
还未等他们走近，就看到一抹火红地身影逆着阳光跑来，显得格外明媚鲜艳——
“明日！”
她人未到，欢快的声音就已经先传入耳畔，带着生机活力和无比灿烂的笑容，朝着少年扑了过去——
——急刹车！
迅速调转方向跳到斗篷少女的面前，语气惊喜，“啊！这不是小绝嘛？你怎么在这儿啊？”
“晴浓？”绿发的少女显然也因为在这里碰到晴浓雪感到惊讶，她开口道，“是这位先生看我手上拿着花很不方便，就好心地来帮我的。”她顿了顿，抬起了灰白的眼睛——
“不过……看样子你们认识？”
听完她的话，她毫不留情地拆台，“诶——是明日他又迷路了吧。”
话落，就看到了明日瞬间一脸不爽的表情。
“啊！对了！应该先来介绍一下才对！”完全没有意识到少年身边低气压的晴浓雪依旧笑眯眯地说着，“这是绝音，我经常去她的花店哟！”
“您好，”少□□雅地轻提裙摆，“请多多关照……我的花店。”
“然后这边是明日朝[zhāo]，我的……额……算是青梅竹马……吧？”
明日朝额角微微一跳，脸色又黑了几分，而且似乎有惹眼可见的黑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了。
绝音眨了眨灰白的眼眸，微笑着说，“虽然有点匆忙，但是请允许我先告辞了。”她从明日朝的手里抱过花束，继续道，“毕竟我还要把这个搬到花店里才行呢。”
看她抱着那么大一束花，几乎把她整个人都遮住了，晴浓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道，“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知道我的花店就在旁边啊。”绝音笑着摇了摇头，“下次有空的话，再来我的店里坐坐吧。”天籁般的嗓音如同有水珠滚落心间，晕开一圈圈漪涟。
说完，她又朝着两人行了个淑女礼才翩翩离开。
等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后，晴浓雪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一个人很久了。
她有些僵硬地转头，正想着怎么解释，却望入了一双金色的眼眸，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的澄澈眼眸。
心跳，瞬间失控。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晴浓雪所看不懂的情绪——但至少没有恼怒。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双颊微微发烫。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被塞入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她下意识地接住，顿时一股淡淡的花香扑入鼻中。
晴浓雪低下头，淡红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垂落耳畔。她手里的正是赛瑞得街最有名的花茶，手心的暖意让这个冬日的早晨明朗得不像话——
“这是……”
明日朝迅速撇开视线，“别误会，只是路过的时候顺手买的。”
闻言她竟一时失语，嘴角的弧度却忍不住一分分扩大。
“再说你过会儿不是要见什么重要的客人吗，要是不缓解一下压力和紧张的话，你又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哭鼻子了吧？”
宝石般的瞳孔轻轻一缩，她没有抬起头，只是轻声开口，“明日……你真的是……很了解我呢……”
——不是单纯想要逃掉少祭司的工作，也不是没有理由地任性。
其实这只不过是因为……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所以她也会紧张、不安……
明日朝轻哼一声，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却依旧头也不回地朝着圣殿走去，“我一点也不为此高兴。”
晴浓雪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几乎闻不可闻地呢喃道——
“可是……”
她微微一笑，温暖一如冬日的阳光，“我真的感到很高兴，很高兴啊……”
那眼中的暖意，浓厚得再也化不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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