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残阳
十一休养了些时日，适逢十五，每月无虚边境开启之期。青云道君便带着她启程，来到城外，墨河边上已聚集着十几二十人，除了站在最前方的几位高阶修士外，绝大部分都是中期修为以下，修仙者与魔族之人皆有。十一换回了女子装扮，头戴帷帽，与隐藏了修为的青云道君混迹其中。
时辰未到，众人或闭目养神，或低声闲聊。青云道君负手而立，望向河面，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睁着双眸，十一会以为他早已入定。佩于腰间的空空铃安静的如一件普通玉佩般，弱水尚在闭关，无人与她说话，一时无聊，她便隔着轻纱，竖起耳朵听旁人议论无虚。
“当年那件轰动无虚四方魔域之事，距今已有八年，不知现下各域局势如何？”一位中年道士正与他身旁的魔修道友闲聊，他们一行三人，其中还有位布衣和尚。
十一偷偷瞄了眼那一道一魔一僧，这真是个和谐的世界。那原本闭目养神的布衣和尚也睁开眼来，似乎亦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当年天降奇剑，魔泉异动，四大魔君齐聚。眼看为争夺那柄奇剑，无虚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谁料到后来，半夜神光乍现，那柄奇剑亦随之消失。众人才后知后觉，想来定是魔神亲临，收回其剑。四大魔君虽无所获，却发现自魔神离开后，那魔泉比以往更加精纯，遂将其引回各自领地，助我族人修炼，”魔族修士拱手朝天上拜了拜，又道，“此乃魔神眷顾，赐予的福泽，让我族这几年来实力大增。如今四位魔君各自为政，但传说能一统无虚的命定魔主早已降世……”
“来了。”此时有人轻呼一声。十一正听得起劲，无奈那三人的谈话被中断。周围的人都朝空中望去，只见河面上空紫光散发，一艘漂浮着的乌木帆船，从撕裂的空间中穿梭而至。前排的高阶修士飞身登船，众人也陆续动身。
青云道君牵过十一的手，带着她飞至船上。刚站稳，便有一道探试的灵压向她扫来，感觉手上一紧，那无形的压力随即消失。她朝周围望去，不觉有异。刚才明明像是突然被定住般，她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青云道君。
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船尾：“跟紧我，别乱跑。”
十一看着仍被紧握着的手，自从河隐宫出来后，青云道君似乎对她有些不放心，那种长辈对小辈的保护心态让她有些别扭，又不是三岁小孩。
“那次只是个意外，而且出来历练怎么可能没有危险。你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辈子。我终是要自己去面对，去经历，才能提高修为，在此界立足。”
青云道君的目光定在轻纱上，朦胧的容颜看不真切，手里软绵的触感仍在，从前那个小女孩却似乎离他很遥远。
“你只需专心修炼，我护你一辈子又何妨。”
“师兄你说什么呢……”心脏突然漏了半拍，她试着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他却不肯放开。隔着轻纱，她不去看他，也能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
这段时间两人朝夕相处，他对她的好，她怎会不知。可他堂堂道君，身边有柳卿卿、陌颜玉等美人，宗内还有那么多的弟子。为何是她，怎会是她……
青云见她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开口道：“你可愿意……”
“不愿意。”一想到宗内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娶妻纳妾十分随意，修为不高的女子毫无反抗的余地。这种现象令人厌恶，她猛的抽回自己的手，拒绝的干脆利落。
“不愿意拜我为师？”青云莞尔，继续把话说完。
“啊？我以为……”十一有些窘迫，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竟会错意。
“以为什么？”青云黑眸微挑。
十一暗暗叫苦，她已摸清青云道君脾气，此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生气，生气没什么，但必须立刻哄。想想自己真心不容易。她连忙去拉他的手，软声道：“拜师的事不是我不愿意，但我已经答应静虚道君做他徒弟了。我们成不了师徒，做师兄妹不也挺好么。”
青云道君低头看她，满意道：“嗯，挺好的。”
见他面色如常，十一心中抹汗，刚松开的手又被反握住。她干脆别过头去看风景，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到达无虚。
她本以为魔族居住之地是个阴暗恐怖的地方，谁知与苍仑内的城镇并无两样。除了满大街都是魔族之人，街道两旁所卖之物亦有些不一样，毕竟仙魔修炼方式不同，想来也正常。
倒是魔族女子的穿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抹胸短裙露肩露背，风情万种，有种豪气与奔放，不似修仙女子长裙飘飘素静婉约。风气不一样，性情自然也热情大胆些，他们沿街走去，已有不少明目张胆的朝身边的青云道君抛来媚眼。十一转头看他一脸目不斜视的样子，不由好笑。难怪他一直没放开她的手，原来是拿她来挡桃花的。
“笑什么？”青云道君的低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十一抑制更不住笑意，调皮道：“美人目光灼灼，师兄以我挡之，难不成师兄不好美人好男色？”
青云亦笑了，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十一看得一呆。
他闲闲道：“我之前交代的课业都完成了？现在背一段来听听。”
“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十一立刻败下阵来，前段时间死里逃生，最近又顾着疗伤，想起那堆积下来的咒术口诀，她心虚的转移话题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先甩掉后面的尾巴再说。”青云脸上笑意隐去，不再逗她。自船上下来，便有人紧跟其后，他故意带着十一在城里乱逛，看来确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难道是玄魔老怪的人？”十一莫名紧张起来，想回头看却怕打草惊蛇。
“不像是玄魔的作风。”青云继续拉着她往前走，街上人烟逐渐稀少，不远处便是城门，他们原本亦是路过，并不打算在城中留宿。
尾随的人离他们越来越近，连十一都能感觉到。只一瞬间，就凭空消失。她紧张的情绪不减反增，担忧道：“怎么不见了。”
“是正主到了。”青云淡然，将她拉近身旁，在原地站定。
有股强烈灵压正迅速地靠近，有青云护着，十一毫无觉察。只见周围的草木像是承受着无形的压力，纷纷折腰。
此时一魔族男子从天而降，侧身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他穿着深色交领长衣，玉带封腰，背手转身，不怒自威，目光有些放肆地将十一细细打量。
“不知姑娘可否将面纱掀开。”
“若她不愿呢。”青云往前一步，将十一挡在身后。
不过是两个低阶修士，魔族男子不屑于动手，只放出灵压，却见他们完全不受影响。不由得看向站出来的男子，冷声道：“只怕两位走不出这个城门。”
“残阳魔君想打破自己城内不动武的规矩，那在下定奉陪到底。”青云道君身上散发出深厚而强大的气场。十一离他近，不由得心惊，这就是元婴级别的修为，与那魔族男子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男子的修为让残阳魔君有些意外。魔族表面平静，暗地里四大魔君互相较劲，魔主降世的传闻令局势更加复杂。看男子气度不凡，应是出自仙门大派，既非魔族中人，结交总好过树敌。
残阳魔君收回灵压，道：“本君自是不能坏了规矩，只是寻人心切，无意为难两位。若姑娘并非本君所寻之人，自任两位离去，再赠东域通行令牌，以当赔罪。”
这是威逼不成，反利诱啊。十一心想自己与残阳魔君并不相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拉了拉青云道君衣袖。
青云侧身看她，淡淡道：“随你。”
残阳魔君亦不催促，只见少女自男子身后缓缓走出来，淡青广袖随着她举起的手，滑至白藕般的玉臂。帷帽下，一张精致的小脸，如洁白而饱满的花，在阳光照耀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若还活着，年纪应与姑娘相当。残阳多有得罪，望两位莫怪。”说罢，一面黑色的令牌轻轻飘至十一身前，落入她手中。
她抬头用询问的眼光征求青云意见，残阳赠她令牌，无非是借花献佛，想与青云道君交好罢。
“既是魔君赠与你，便由你自行处置。”
青云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十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握着令牌，没有收起之意，反而朝残阳笑道：“此令牌十一不能收，却想向魔君打听件事。”
“本君送出之物岂有收回之理，姑娘想知道什么说来便是。”残阳魔君倒是爽快。
魔界之大，十一身微力薄，阿月的事她一直放在心上，若阿月身世与魔界有关，朝华宗定容不下一个魔族弟子，所以此事亦不好与青云道君说。而残阳是四大魔君之一，位高权重，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打听到一些线索。
十一思量一番，才从乾坤袋里取出副画，道：“魔君可知此图案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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