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离去
雪宝觉得她有些痛苦，在她长达几百年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玉染说“你不愿意薛重娶别的女人，可在人间，男人大多都是三妻四妾，也并没有什么稀奇。而你这种，却被称为善妒。”可她觉得不是，她只是不想薛重娶别人，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如同她有了薛重也不会再找别人。
“姑娘，听说今日状元游街，不然咱们出去看看热闹。”侍墨道，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雪宝看她一眼，点了头，侍墨长出一口气。
赵都还是一样的热闹，平日里雪宝出门只带侍墨一个，今日薛重却派了两个护卫。
到了一间茶楼雪宝便不愿再走了，这些天总是觉得累，坐个马车都有些恶心，雪宝把这归结在自己心情不好的缘故上，连带着更不想理薛重。
说到底此次之事薛重也是无辜之人，可雪宝心里面就是怪他，可怪他什么却也说不上来。
茶楼是幽静之所，雪宝要了二楼靠窗的雅间，若是状元游街在窗口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等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喧嚣声，雪宝往窗外看去，骑着马的有三人，四周围满了百姓，大多都是未婚的姑娘，在赵国，男女大防并不怎么严重，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姑娘比比皆是，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是个中年文士的样子，左边的是位相貌平庸的青年，而右边那位最为狼狈，身上的锦袍染了各色的花汁，而围观的姑娘还在找机会将自己手中的鲜花、锦帕扔向他，雪宝挑了挑眉，看他狼狈的样子难得露出笑容，问侍墨“那个可是探花郎。”
“正是，听说这可是这么多次科举最年轻的探花郎呢，都说探花郎是天上的仙人下凡，那张脸真是……”侍墨道，脸色微红。
“他可不是什么仙人下凡。”原来这探花郎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梁城的知府公子孙煜，比起梁城时，孙煜更高了些，面部轮廓也坚毅了些，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锦袍上星星点点的花汁不仅无损于他的容貌，反而更添了几分艳丽，仿似仙君堕入凡尘。
不知是不是发现有人紧盯着他看，孙煜抬起了头，正看到窗边的雪宝，握着缰绳的手指不自觉颤抖了两下。
……
“没想到你也来了赵都，还做了探花郎。”雪宝道。
刚刚骑在马上还一本正经的孙煜一见到雪宝就不自觉的红了耳根。看着她粉嫩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我本来还能做的更好的，可是科考时环境太恶劣了。”孙煜道，话却不自觉的越来越小，连脖颈也红了。
雪宝笑，觉得心情好受了些“梁城的百姓还好吗？”
“都好，知道我来赵都还托我来拜访你……与薛将军，胖大婶还来了好几次，拿了鸡蛋非要我给你带来。”
胖大婶便是从梁城后山下来时，让自家小子抬雪宝下来的中年妇人。
雪宝也想到了，眼神中有些怀恋，自己来这里其实已经很久了，发生了很多的事，而奶奶还未找来，薛哥哥却也将不属于自己一个人，雪宝看向窗外，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你不开心吗？”孙煜问。雪宝不如以前开心，孙煜一眼就能看出，不说多么明显，而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总能发现心上人任何一点的异样。
“我来赵都时就听说了，薛将军要娶公主，那你怎么办？”孙煜问，语气中有了然，还有一些淡淡的忧伤，其实雪宝和薛重之间的关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而孙煜当日不过是自欺欺人，给自己一点念想罢了。
少年第一次动情，或许只在那一眼之间，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总会希望她幸福。
“你知道薛重要娶公主，自然知道还有个所谓的平妻。”雪宝道，微抿唇。
“平妻，他也配。”孙煜涨红了脸“雪姑娘，你……你不要嫁他吧，这种不懂珍惜你的人不值得你嫁。”
雪宝摇头“说到底，薛哥哥也是无辜的，我怪他本身就是无理取闹。”
孙煜看她那明显憔悴的脸，忽然就心疼的厉害，当日在梁城的一幕幕都在眼前，病重清醒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女，她救了他的命，也让他的罪责减轻了些许。
那时的她是快乐的，而如今，他的仙女落下了凡尘，还在凡尘中受了苦。
第二日，孙煜就找了薛重……
而此时的将军府内。
薛重与李恒相对而坐。
“没想到陛下会有这样的旨意，这是什么意思？”李恒道。
“陛下是什么意思。”薛重冷笑了一声，“从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是我以前看的不清。”
李恒叹息“薛兄如今打算怎么办？”
薛重沉默了一会“我还要再想想。”又对李恒道“这事你不用管，我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李恒走后，薛重在书房坐了半日，问下人“姑娘回来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去了雪宝的院子，房门紧闭，薛重几次抬手又放下，不知该不该扣响这房门。
雪宝听见门外的声音，紧咬了唇瓣，心酸难言“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响，薛重推开了门，看雪宝端正的坐在桌前，忽然就有些瑟缩，雪宝抬头看他“进来坐吧。”
待薛重坐下后雪宝才开口“薛哥哥，我有些难受。
“当日我俩在林中相见，如今想想也已经过了很久，你对我好，我也需要你，可是我不能容忍和另一个人一起嫁给你，薛哥哥，你当日不也说过，这一辈子就只要雪宝一个人。”
薛重喉中干涩“是我没用。”
“不是你没用，也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薛重神色大变“不，我已经想好了法子，你再等等我。”
雪宝沉默，半晌开口“我只等到大婚前一日。”
薛重走了后，玉染叹息“你这样逼他好吗？”
“若我有一点的法子，我也不会逼他，何况，一个男人，他难道不该为自己的承诺负责吗。”雪宝道，声音哽咽，话虽如此说，但心里怎么想的却是无人得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要到大婚的日子，将军府已经装扮完毕，到处都是红色。
雪宝这几日住在锦绣楼，而这日从晨起就一直坐在窗边，一直等到日暮西垂，眼中的神采也随着那下垂的夕阳掩在了远山中。
不知道奶奶在哪里，她肯定很想念雪宝，雪宝怔怔的想，忽然就有些不想等下去了。
天黑时，赵宫传来旨意，薛将军与长公主八字不合，婚约就此作废。
薛重拿着圣旨，也忘了骑马，一路跑去了锦绣楼，他的脸上带着笑，想象着小姑娘知道真相会展露笑颜，心里就火热的厉害，这是最后一次，他告诉自己，以后再不让她受一点点的伤害。
进到锦绣楼里，看到侍墨焦急万分的往外跑，薛重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
“姑娘不见了。”侍墨道，带着哭腔，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薛重。
雪白的宣纸上，墨汁几点，下笔之人不知是否也觉得无话可说。
薛重很平静，他只将宣纸放入怀中，大踏步走了出了锦绣楼，本身紧握在手心的圣旨落在了地上，滚动了几下就展了开来，侍墨低头看了一眼，“婚约作废”几个大字在圣旨的末尾，仿佛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薛重在夜色中行走，每一步都是一样的距离，月光打在他玄色的长袍子上，让这黑更黑。
薛重忽然就觉得有些冷……
权利是什么，将别人掌控在手心又是什么感觉，薛重摸了摸怀中的宣纸，夜色中也仿佛浮现出小姑娘明媚的笑靥。
我的一生，十几岁之前都在受苦，后十年努力拼搏，真正快活的日子不多，只有和兄弟大碗喝酒的日子，以及遇上了最爱的那个姑娘之后的每一天。
后来最好的兄弟死了，如今，最爱的人也抛弃了自己。
若说报恩，这么多年来恩情早就报了，而兄弟之情，君臣之义，早在算计自己的那一刻便已经分毫不剩。
薛重将怀中的宣纸拿出，轻轻的贴在了脸上，他只知道她的小姑娘天真，善良，一切的美好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却不知她也可以这样的心狠，他会找到她，让她再不会离开自己，而算计他的人，他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清冷的月光照下，映着薛重泛着血色的眸子，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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