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郁繁星
“你……”颜悦脱口而出，却瞬间发现不妥，脸颊即刻飞了粉红，“想你说的习题。”
郁繁星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你对化学一点兴趣都没有。”
颜悦有些委屈：“我本来就不喜欢化学，如果选了化学，我估计我大学肯定考不好。”
郁繁星很是赞同她的看法：“你对化学没兴趣，怎么学都学不好的。反而你的历史政治很好，那么我们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还不如在分班中选择政治与历史，这样有利于你的高考。然而，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说服你爸爸。”
颜悦没有想到郁繁星非但没有嘲笑她，还帮她想办法，对郁繁星的好感更增加了一分。如果说之前的仰望只是少女单纯仰慕的心思，那么连日来的相处，这份淡淡的仰慕，终究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喜欢。她明明知道他对她风光月霁，可她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她贪恋与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沉溺在这短暂且不确定的喜悦里。
每次郁繁星过来补课，陈婉如都会像迎接贵客一样，做一桌子的好菜留郁繁星吃晚饭。郁繁星前几次还会礼貌地拒绝，到后来实在拗不过，就也坦然接受了。
颜悦家里的饭桌上，永远都是欢声笑语的。颜悦有时候会讲一些学校里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譬如哪个不听话的学生整人整到了自己，这个老师跟那个老师之间的八卦等等；陈婉兰则会絮叨一些生活琐事，而颜理通常都是听女儿还有妻子说话，间或也会冒出几个冷笑话，一本正经的脸配上他那不好笑的笑话，真是会让所有人呆掉，效果反而比刻意的笑话更惹人发笑。他们丝毫不拿郁繁星当外人，久而久之，郁繁星也像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可以放松地谈笑、聊天了。
最后一次补课时，郁繁星提出要与颜理好好谈谈颜悦的问题。颜悦惴惴不安，很是担心。怕父亲不同意自己的选择，也怕父亲会觉得郁繁星没有好好补习。然而他们聊天的结果，是颜理同意颜悦报文科。
颜悦喜不自胜：“学长，你是怎么做到的？”
郁繁星朝她眨眨眼：“秘密。”
后来颜悦才知道，郁繁星拿出了颜悦做的化学模拟卷子，分数极低，颜理刚要勃然大怒“请你来是做什么的”时，他又拿出了颜悦的历史期末考卷以及自己当年的历史期末考卷：“叔叔，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的历史成绩一向不好，但是我爸爸如果当初非要我选文科，那么我现在的成绩恐怕惨不忍睹，还哪里能拿奥林匹克奖牌呢；颜悦与我一样，她要选择文科正如我选择理科一样，恰恰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然后他再引用数据分析，指出文科并非没有出路，可以做老师、记者、文秘、人力资源等很多种工作，这些工作的社会地位也都不低，如此有理有据，成功说服颜理。
颜悦默默地与郁繁星走着，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惆怅。每次吃完晚饭，就意味着郁繁星要回家了，颜悦都会送送他，陪他走上一小段路。以往虽有恋恋不舍的情绪，但终究知道他过几天还会来，有了盼头，日子便也不那么难熬。可是这一次，却是最后一次。补课结束了，他也不会再来了。每每想到这个，颜悦的心就像被生生拉扯开来，痛得无法呼吸。然而该来的，始终要来。这一段路不长，颜悦却走得格外艰难。
颜悦看到自己与郁繁星并肩的影子，在华灯初上的夜晚被拉出好看的剪影，哀痛与甜蜜同时翻滚，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瞬间。
终究还是到了往常分别的地方。郁繁星像往常一样，朝她挥挥手道别。他还是笑得那么温暖，可是颜悦的心中突然一酸，仿佛这是永诀一样。她忽然上前，踮起脚抱住了郁繁星：“学长，还会再见的吧？”
郁繁星有一些诧异，但还是微微揽住了她：“当然了，傻孩子。”
颜悦多想永远不放手，他的怀抱如他的人一般，那么温暖。可是她只能放手，还要若无其事地道别，显得刚才的拥抱，不过是她的心血来潮。
那是颜悦记忆中最后一个温热美好的炎夏。16岁的夏天，此前或此后都无法追忆。那些美好如同这个季节初初绽放的花朵，绽放过后就是凋零，即便还有下一季的美好，也再不是这一季的美好了。
新学期开始了，颜悦与纪嫣都选了政治历史班。查看分班名单，她们俩再度同班。颜悦与纪嫣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教室，黑板上是座位安排，颜悦坐在第三排中间，纪嫣就坐在她不远处，而让颜悦难以置信的是，她后面的位子上，叶斐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了。这实在是个大意外，她明明记得，叶斐的物理化学更好。不过，叶斐的功课就没有一门是不好的，她微微诧异之后也就坦然了。
叶斐在颜悦坐下的时候赶紧朝她一笑，有几分讨好的意思。颜悦这才想起分班前他们还在冷战。不过颜悦的心情太好，早就把冷战的事情跑到九霄云外了。既然叶斐有和解的意思，她又何乐而不为呢？少年之间的置气从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也笑起来，两人就这么和睦如初了。
无论如何，有纪嫣与叶斐在，颜悦完全没有感觉自己进了一个新的班级，果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旧朋友让人觉得安心。
因为暑假里与郁繁星的那段美好交集，颜悦每天都心情极为愉悦，更期盼着能够与他在校园里重逢。纪嫣很想要知道颜悦发生了什么事，整天满脸遮不住的喜悦。但颜悦坚持不说。每个人，总得有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吧？
叶斐也同样很好奇，这个傻妞一天到晚发呆，还动不动就自己笑出声，他得确认自己的同学是不是有病。可是颜悦怎么都不开口。她是铁了心要守护这个秘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纪嫣很快与原本看不顺眼的叶斐结成了同盟。就在颜悦再度发呆的政治课上，颜悦没发现她的好友与她的同桌正隔了两排位子传着小纸条，你来我往。但她很快就发现了，因为——叶斐与纪嫣也太大胆，竟然选择政治课传纸条。政治老师人称“杀手黄”，出了名的精明与严厉，纸条没传了几次就被她截走了。奇怪的是，明明她是从纪嫣手上截获的纸条，可是在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之后，她把颜悦与叶斐一起叫走了，却没有叫原本的当事人纪嫣。
有鉴于政治老师是没有班级管理权的，所以他们被直接送到班主任那里。颜悦仍旧很莫名，一头雾水：“怎么了？”
班主任曹老师把纸条摊开，给颜悦看。上面有两种颜悦非常熟悉的笔迹。
潦草又细致的字迹是纪嫣的：“颜悦最近究竟在发什么神经？”
飘逸又灵动的字迹是叶斐的，一看就是练过书法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莫不是她喜欢上了谁……”“什么？她有喜欢的人了？”“就是……”
颜悦又羞又恼，在心里把纪嫣骂了千万遍。纪嫣并不知道郁繁星在暑假里给颜悦补课的事情，颜悦也没有跟纪嫣细细分享这些喜欢的心情，所以纪嫣还不知道自己喜欢郁繁星，但亲密如纪嫣，要发现颜悦有喜欢的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随便把喜欢谁这样的最高机密，轻易说给叶斐听啊！就算是猜测也不可以啊！
还没等颜悦恼怒完，班主任温和但又公式化的教育语气又把她吓了一跳：“现在已经是高二了，高考迫在眉睫，你们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们还年轻，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以后你们就会发现，这种青涩的感情根本不可能开花结果。等到了大学以后，再谈恋爱也不迟……”
颜悦与叶斐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诧，又旋即弹开。这是把他们当成早恋对象在教训啊，而且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天呐，这误会可太大了。叶斐刚想否认，哪知被颜悦抢了先：“老师您误会了，这是纪嫣她开玩笑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叶斐，他也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当然要努力考大学，怎么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是叶斐不知怎地就是觉得很不爽，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现在也只想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报效祖国。”
颜悦假装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嘲讽味道。班主任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可颜悦与叶斐这受教训的态度实在与其他被抓到的小情侣不太一样，只好教训了几句就放他们回去了。
回到教室，纪嫣早已堆了满脸赔罪的笑脸在等颜悦。在纪嫣送上最潮流的零食以及再三发誓她没有想把郁繁星说出去之后，颜悦才原谅了纪嫣。然后为了防止纪嫣再搞出什么别的事情出来，颜悦只好告诉了纪嫣暑假郁繁星给自己补课的事情。纪嫣立刻惊呼：“他竟然去了你家？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颜悦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自己才是那只小绵羊好嘛？！
叶斐看着纪嫣与颜悦一直在咬耳朵，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谁了吧？”
颜悦习惯性抬杠：“是又怎么样？”
叶斐道：“我只是想知道，谁这么不幸运罢了。”气得颜悦哇哇乱叫，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想来，那些打闹拌嘴的日子，竟也是那么平淡而快乐的。
可这样平淡却快乐的日子，没能维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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