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爱的家乡

　　插秧的时节，是小坑村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安平到学校找老师，给安顺安和请假，让他们回家帮忙。老师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个时候班上的学生已经有一大半回家了，年年如此，在教室里的只好复习以前学过的，或者预习一下新课文。每天都有很多学生请假回家插秧，全村一片热闹，教室里的孩子也都坐不住了。

　　安平三兄妹人少，安顺安和力气又小，安宝林和安小波都跑来帮忙。安平去地里扯秧苗，捆成小捆，装在竹篮，挑到田埂上往田里抛秧。抛秧是个技术活，要把成捆的秧苗分散抛到田里各个位置，方便插秧的人顺手就能够到。田里泥水把人的脚牢牢捉住，如果抛秧的人抛得不好，插秧的人就要来回拿秧苗，又费时又费力。安平很喜欢抛秧，安小波在聚精会神地插秧，别人都嘻嘻哈哈，他却不言不语。安平故意举起一捆秧苗砸向他的背后，泥水溅了小波一脖子，他吓得一激灵，回头对着安平喊：“有病啊你？”然后又弓着腰默默干活。大家在秧田里都坐着一个小凳子，只有安顺不听话，不愿意坐着拘束着，而且动不动挪一步让他很不耐烦，所以他就站着弯着腰，安平几次说这样会头晕，会腰痛，他全当耳旁风。到下午的时候，秧苗够多了，安平也到秧田来插秧，安小波趁安平在说笑，猛地把黏糊糊的泥抹了安平满脸，大家都笑了，安顺不光不帮哥哥，还凑过去也抹了安平一脖子泥。小波又和安宝林一起，把安平推在泥里，隔壁秧田的朝阳也跑过来，和小波一起，把安平往泥水里按。安和急了，跑过来救哥哥，采芹远远的喊：“安和，别理他们，让他们闹！”安和说：“我可不想给他洗衣服了！”采芹笑道：“让你哥赶紧给你找个嫂子，你就解放了！”

　　晚上，安宝林和小波在安平家吃饭，安和手忙脚乱。小波看不过去，就去帮忙打下手，没想到这时候伯母来了。伯母胖胖的，大家都叫她胖嫂。她一来就训斥安宝林：“安和这么小的孩子忙得团团转，你做伯伯的翘着二郎腿喝茶！”说完就把安和往一边推，自己系上围裙忙开了。安和很不好意思，别人家都是一日三餐都要犒劳帮忙插秧的，中间还要发两次饼，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只让人晚上吃一餐，自己却搞不定。她低着头正愧疚呢，胖嫂回头对小波说：“这哪够吃啊，小波，回去拿点菜过来！”小波很听话地去了。有了胖嫂的帮忙，不大一会儿，一大桌子菜就做好了，香喷喷的。这个家很少有这么和谐、喜气洋洋的时候。安平出去买了酒，给安顺安和带了糖果。一家人吃着，喝着，说着，笑着，白天的劳累这时全都忘了，只有亲情的温暖纯真。除了过年的聚餐，安平家里哪有这样的场面？安平一家没什么可招待别人，就是过年也没有这么丰盛啊！吃了饭，胖嫂又帮着洗碗，收拾里里外外，忙完了安平家的事才和小波一左一右搀扶着醉酒的安宝林回家去，还嘱咐安平多体谅安和，安平醉醺醺的点点头。第二天，宝林和小波仍然来帮忙，胖嫂很热心地在家里烙葱花鸡蛋饼送到田埂上，还不忘分给江福海和朝阳向阳一家。大家都称赞她慷慨大方，手艺巧。到了晚上，胖嫂仍然来帮忙。安和暗自感叹自己的伯伯伯母的好，安顺也感觉到了久违的父爱母爱。

　　安平家的秧插完了，他和弟弟妹妹又去帮伯伯家。安宝林家的田大多了，大家埋头苦干好几天才忙完，都是在宝林家吃。胖嫂又拿出三双布鞋给安平，说是做给他们三个穿的，又给安和缝了一件衬衣，短袖，碎花。安平连连说：“这怎么好意思！”胖嫂说：“我不忙，活儿都是你伯伯和你小波哥做，这也不费事。”安和看到衬衣简直要蹦起来，十二岁的姑娘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呢！胖嫂怜爱地对安和说：“喜欢我再给你做！我一直没有女儿，看到你我心里就像看到女儿一样！”回家后，安顺说：“姐，你说伯母为什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啊？”安和说：“瞎说！她一直对我们很好啊！”安顺说：“以前是好，但是最近接二连三的好，我都不习惯。”安和笑道：“因为插秧，老在一起，你才觉得她突然对我们好，平时她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啊！”安顺说：“也是啊，好像每次过年或者插秧，她就对我们好。”安和说：“她这个人是这样的，她也不喜欢串门，只有一起相处你才知道她是个最热心的人！”

　　小波家的事也忙完了，安平说学业为重，让安平安和赶紧去学校，安顺还想多玩几天，安平不答应，一直把他送到校门口，谁知道学校索性放了假，让小孩子都回家去帮忙，老师也要下田去了。安和倒很平静，安顺简直高兴疯了，把书包塞给安平，一阵风似的跑去玩了。安平回家后，屁股还没坐热就说：“安和，我们去看看桃容家是不是在插秧，我们去帮帮！”安和翻了个白眼说：“要去你自己去！”安平说：“你闲着也是闲着嘛！这么好的天气干嘛闷着呢？”安和气呼呼地说：“我闲着？我什么时候是闲着的？这么多衣服我都要洗，床单枕套也要洗，还要做点腐豆腐，你看见我躺着了？”安平说：“好，你忙，好好的发什么脾气啊？我也没说你非去不可啊！”安和说：“我本来很喜欢桃容姐，但是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恨不得长在她家，你这么讨好他们，他们又没把你放在眼里！”安平瞬间不高兴了：“少乱说！我出去了，你忙完了自己睡会儿午觉，这几天你也累着了！”说完就走了。

　　到江家，只有根嫂在烙饼，安平说：“根嫂，你们家也在插秧吗？我去帮忙吧！”根嫂说：“他们人手够了！”安平说：“多我一个也不要紧。”根嫂说：“那你吃个饼吧！”安平说：“不吃了，我先过去了啊！”

　　到了江家秧田，安平挽起裤腿下水，江雨燕碰了碰桃容的胳膊肘说：“你看谁来了？”桃容一回头看见安平来了，就喊道：“你来这么晚，是想去我家蹭午饭吧？”安平说：“是啊，根嫂手艺好！”桃容说：“你怎么不带凳子？”安平一拍脑门说：“啊呀，我忘了！先凑合凑合，下午再带。”才忙一会儿，根嫂来送煎饼，顺便带了个小凳子。安平笑道：“根嫂，你真是细心啊！”根嫂说：“我也是刚才突然想起来你是空手来的。”江松根和江河都说不饿，坐在田埂上乘凉。寡汉江国梁老远就冲着这边喊：“根嫂，我早就跟你男人说桃容和安平是一对，他还不承认，这下瞒不住了吧？”根嫂骂道：“你个寡汉条子，看谁都像一对！天天在家里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国梁嬉皮笑脸地说：“根嫂，你会说，帮我说个媳妇儿呗，只要是个女人，我都不挑！”这话一说，远远近近在插秧的人都哄笑起来。根嫂没好气的说：“阿弥陀佛，哪个女人说给你不是造孽啊！”国梁脸红脖子粗地解开裤腰带，指着裤子里面说：“哪个说我天生要当寡汉，我也不比你男人缺个零件！”根嫂哈哈笑道：“你这是耍流氓啊！更没人敢跟你过了！”国梁愤愤地系上腰带，上岸抽闷烟。

　　桃容家的秧田岸边有棵杏树，沉甸甸结了满树果子，现在都露出金黄的颜色。傍晚收工的时候，安平在小河沟里洗洗脚，就爬上树，拿着竹竿打杏子，一大群孩子都涌过来，挤在树下捡。每次安平用力一敲，一场杏子雨就来了，孩子们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拼命捡，嘴里哎哟哎哟的叫着。手里拿不了就装进口袋，有的熟透了，一弯腰都挤破了，满口袋湿漉漉的金黄一片。也有的熟透的杏子掉到地上就摔破了，也有的被乱跑的孩子踩烂，叫声笑声一片，响声震天。安平在树上看见又大又熟的，如果在手边，他就摘下来放在口袋，留给桃容和弟弟妹妹。他自己也坐在树上吃了个半饱，直到孩子们都装不下了，安平才下树，吹着口哨去桃容家吃晚饭。

　　这是学生们最爱的时节，大人们在田间忙碌，岸上、田里、山上，全都是跑着闹着的孩子。桑葚漫山遍野，都熟了，大家都吃得嘴巴乌黑。各式各样的山果都熟了，大家请假回家干农活，却都活蹦乱跳去和小伙伴玩。并没有人会真的生气，大人们都变得格外宽容，不去责备他们。老师家的秧田也要插秧了，孩子们都跑去帮忙，家长也去帮忙，一块田里密密麻麻全是人，不到半天就忙完了。大家纷纷感叹还是当老师好，老师也都露出欣慰的幸福的笑容。

　　晚上，家家户户做了丰盛的饭菜和糕点，给左邻右舍送，留别人的孩子吃饭，全村都是香香的，都是欢声笑语。安平心里充满感动，家乡是这样美好！乡亲们是这样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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