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或许纪飞扬很难想起自己是如何将程绍均封存起来的。
但是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再次将他从久远的纸盒子里打开的。
岁月蒙上尘埃，那个早就该被遗忘的人，在这个明亮的清晨，出现在她第一次的睁眼中。只一个瞬间，过往的所有都变得清晰可见。
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睡着同一张枕头，纪飞扬醒来的时候，甚至有些迷迷糊糊分不清楚状况。她看着程绍均睡着之后的容颜，心弦放佛被震动，怔怔然失语良久。
直到程绍均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她，低笑说：“早啊。”
一时间惊慌失措，纪飞扬吓得立马掀了被子。
还好，两人都是衣衫完整的。
程绍均扬眉，“你这表情算是高兴还是失落？”
纪飞扬说：“我很想喜极而泣。”
“千万不要，不然你会很快就乐极生悲。”程绍均说着，自顾自起床，走进卫生间。
程绍均没有关门，水声哗啦啦地传出来，纪飞扬看他赤裸着上半身自顾自刷牙洗脸，小声嘀咕道：“暴露狂。”
她整理好衣服爬下床，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正要出门的时候，听到程绍均说：“别忘了今天早上就要来上班。”
纪飞扬拉长了声音说：“知道了，老板。”
纪飞扬说到做到，上午九点之前，她完成了所有的辞职项目，两手空空走出天华娱乐公司的大门。
送她出来的是曹烨。
“飞扬，你真的想清楚了？”曹烨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这个人，他几乎是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飞快地长成一个成熟的女人。她愿意接受他在一些小事上提供帮助，但是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从来都只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不准旁人插手。这次亦然。
纪飞扬笑道：“程绍均是真的缺那些个赔偿金吗？他的目的不在于此，真要是给他钱，不等于是逼他想出更狠的招数？”她深知曹烨的事业心一直都是马马虎虎，真要被程绍均视为对头的话，今后天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曹烨皱眉说道：“你明知道他是针对你。”
“是啊，所以我更不能置身事外，把火引到冉冉身上。有些事情他一天想不明白，我也就一天不得安生，倒不如我和他一起想，早点解决早点轻松。”纪飞扬笑着说：“记得高中的时候，班级里一有人谈恋爱，老师就让他们做同桌，结果真的如他所料，不出一月基本都分手。所以说，离得越近，越难相处，过阵子他或许就觉得对我完全失去兴趣了。”
纪飞扬想过了，她与程绍均之间那个结目下是出现了松动，接下来要么将它解开，要么将它彻底打成死结。
如果说程绍均是想将这个结解开的话，那么纪飞扬的目的就是将其变成死结。
纪飞扬几乎有必胜的把握。第一，她有男朋友。第二，程绍均有女朋友。第三，张嘉茜的确比自己出色。
而曹烨心想，事情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爱一个女人一次，或许不是真爱，但是若第二次爱上，那就再无放弃的可能。
纪飞扬伸伸懒腰，“好啦大老板，回去吧，虽然像我这么出色的员工，走了是很可惜，但是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曹烨忍不住笑起来，“好吧，我出色的员工，希望你在盛日也能一如既往地出色下去。另外别忘了冯韵文那边，我猜想，这位少爷要是吃起醋来的话，你挺难招架的。”
纪飞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冯韵文这天正和朋友在看球赛，接到纪飞扬的电话，立马就出了球场。
“飞扬，今天这么好心情，请了假来看我？”冯韵文一手勾着纪飞扬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心满意足。
纪飞扬略一迟疑，说道：“韵文，我换工作了。”
冯韵文微微惊讶，“曹烨给你的待遇还不好？”
“跟曹烨没关系。”
冯韵文说：“你想凭自己的实力去做点事情……嗯，这样也不错。”
纪飞扬缓缓说道：“韵文，我打算去盛日，程氏旗下的盛日娱乐公司。”
果不其然，纪飞扬话刚一出口，冯韵文当场就沉了脸，“你想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能去程氏。”
纪飞扬摇了摇他的手，“你是信不过我呢，还是信不过你自己啊？”
冯韵文道：“我是信不过他！”
纪飞扬既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程绍均。
冯韵文以为自己给纪飞扬出了个难题，却不料纪飞扬见招拆招，微微一笑就把他的犹疑全部打散，“那就不用担心了，像冯少爷这么聪明厉害年轻有为的人物，一定能够见招拆招、战无不胜！”
然而赞美的话语不是每次都能对冯韵文起作用的，看对方依旧闹着别扭，纪飞扬不得已软硬兼施，“韵文，你不要生气了，我这么做真的是情有可原，不然的话冉冉一个人在那边肯定会吃亏的。大不了，以后我每天都陪你吃晚饭，吃完晚饭我们还可以去逛街，或者你想看电影的话我们就去看电影，看完电影……”
冯韵文眯起眼睛，“看完电影干嘛？”
纪飞扬一头黑线，“各回各家……”
正是暖秋的季节，太阳高高挂着，纪飞扬一身职业女装，打扮齐整，头发难得扎成了个小辫子，乍看还有点小女孩子似的天真。
冯韵文倚靠在小Kitty的车身上仰起头看着她，阳光照得他只能半眯着眼睛。他忽然叹了口气，“飞扬，我决定，再给你一个月时间。”
纪飞扬张了张嘴，“呃？”
冯韵文沉着声道：“一个月后，明确地告诉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纪飞扬讷讷不能言语，她愣在那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动了动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头一次觉得，其实冯韵文也是个有点脾气的人，只是太多事情他根本不在乎、不放心上，所以就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冯韵文揉揉她的头发，站起身开了车门，“走，送你去上班。”
阳光和煦，小Kitty招招摇摇地飞驰在车道上，纪飞扬却突然生出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不过她并未多想什么，很多事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于是乎这一天，纪飞扬终于来到飞扬城七十七层高的主楼里上班，并且还是在最高的那一层。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那位每个月都来看她一次的亲戚。
纪飞扬一到七十七楼就觉得腰酸腿疼小腹胀痛，去了趟卫生间，顿时觉得老天爷这玩笑开大了。算了算日子，提早三天，翻箱倒柜一阵，没找着卫生棉。
据说这一楼只有程绍均？
据说最近的便利店也要走半条街？
据说大楼里的员工超市只能凭工作证进入？
纪飞扬蹲在里面想了很久，心力交瘁。
然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纪飞扬突然被惊吓到了。
“纪小姐，你进去很久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竟然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纪飞扬喜上眉梢，刷的一下拉开了门，探出个脑袋，“那个，不好意思……”
门口站着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穿着件瘦长的T恤和牛仔小热裤，板鞋的鞋带还松了一个，正是程绍均的助理梁小盈。
纪飞扬冲她尴尬地笑笑，“我需要……卫生棉。”
梁小盈原本来想着这个传说中的纪飞扬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会不会太难相处之类，见着眼下这情形，顿时眯起眼睛笑了，“哦我明白了，纪小姐稍等。”
很快，梁小盈帮她解了燃眉之急，看到纪飞扬略显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是肚子疼？”
纪飞扬点点头，“没事，我休息会儿就好。”那位亲戚来的第一天，肯定要连带着腹痛头晕，纪飞扬已经习以为常。
梁小盈扶她去休息室躺着，很快倒了杯温水过来，“你喝完先睡一觉吧，老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过来，晚点我再来叫你。”
纪飞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梁小盈笑道：“不客气。”
在休息室睡了一觉之后，纪飞扬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走出去看到梁小盈正在扫地，向她打探道：“程总平时都在这里的哪间？”
梁小盈说道：“这可不一定，工作的话是大厅右转第二间，休息的话在左手边的休息室，有客人来的话就在会客厅，偶尔也会在放映室看电影……”
纪飞扬说：“算了，你帮我大致琢磨一下，找间离他远点的就行了。”
梁小盈一脸为难地看着她，“这可不行啊纪小姐，老板说了，您的办公室就在那儿。”说着手指一指，正是左手第三间，“老板说那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阳台能俯瞰整个飞扬城，离厨房、卫生间和茶水间都是一步之遥，我就在隔壁，随叫随到。”
纪飞扬万分无语，“我是来这里上班还是养老？”
梁小盈微微一笑，“老板说了，您就负责跟四少爷管理的盛日娱乐做好沟通工作。以前盛日的人事安排、资金统筹、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项目计划，都会汇总到总公司，算是打个报告给老板过目。老板说这些反正都是小事，四少爷又是自己人，没必要亲自去核实，不过纪小姐既然来了，这些就都拿给你看看，算是走个过场。”
纪飞扬听懂了，“其实我就是个吃白饭的？”
梁小盈说：“这倒也不是，虽说盛日从没出过什么严重的状况，但纪小姐还是要对此负责的，保证核实情况不能有误。”
随后纪飞扬很八卦地问了句：“我一个月的工资大概是多少？”
梁小盈报了个数。
纪飞扬本以为，程绍均给的工资起码不会低于曹烨，结果，结果……“他……他这是养得活人的工资吗！”纪飞扬深深觉得，按这样的工资，她的存款只会减少不会增多，半年之后估计连房租都要付不起。
梁小盈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这……这只是底薪。”
“这么说还有奖金？”
“嗯，全勤会有不少奖金。其实我拿的工资也不多，多亏了手脚麻利。老板很大方的，你有空的时候多给他倒杯水送个点心什么的，工资就蹭蹭蹭往上涨了。不过要记住他不吃冷的东西、宁愿喝茶也不喝速溶咖啡，煮的倒是可以、还有面食基本不吃、午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午睡之后会吃水果、偶尔也要甜食……”
“停！”纪飞扬深吸一口气，“我又不是做保姆来的！”
梁小盈摇摇头，“员工手册第三条，程氏的每个员工都有照顾老板的义务。”
纪飞扬几乎就要抚额了，沉着脸道：“这么奇怪的员工手册，谁写的啊？”
梁小盈道：“二小姐，也就是老板的二姐程一菲。据说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老板总虐待自己似的拼命工作，二小姐看不过去，就写了这一条。”梁小盈说到这里，又补充道：“老板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很快也改了员工手册第四条，任何程氏那个如果和二小姐说话，当月工资减半。”
纪飞扬惊讶道：“他们姐弟有仇？”
梁小盈说：“这倒不清楚，好像是很久以前吵过一架。所以你可要记着，见到二小姐，走为上！”
纪飞扬点点头，忽然想起来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见到程绍均，便问：“你们老板去哪儿了？”
梁小盈正要回答，一侧的电梯“叮”一声响，西装笔挺的程绍均从电梯里走出来，而身后跟着的，还有张嘉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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