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花寂寞,汹涌暗藏 2
这个女人有病，病在心里，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崩溃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太过倔强太过要强的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这个时候的桑月棠，萧堇然委实拿不准她会不会脑子一抽一头扎进梨湖里面。
叶昭回来了。
那个曾经唯一让她温暖的男人。
那个让她陷入疯狂的男人。
让她爱了、恨了、怨了、等了三年的男人。
一回来，竟然破天荒的地纠缠在一起。
这发生在桑月棠身上不是很正常，然而，却又不是很令人瞠目。因为爱，所以急迫需要；因为恨，所以不能原谅。
有时候这个女人的反应有些迟缓，或者不能说是迟缓，她只是藏着压着她真的感情，找准了时机，才将它们好好地发泄出来。
叶昭回来，她一反常态的淡定，淡定到甚至有时间去算计别人，有时间去关注清洁大妈大叔。
很可怕。
她总是在平静中做着一些令自己很快慰令别人很震惊的事情，所以萧堇然丝毫不会怀疑桑月棠会一头扎进梨湖。
桑月棠这个人有时候很刻薄，特别会伤害人。伤害敌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伤害敌人本身，而是伤害敌人最在意的人，毁灭敌人最在意的事物。那么，她对叶昭显得如此平静，没有任何动作，又要做什么呢？
徒步走在梨湖边上，冷冷地夜风，吹散白日的热气，顺便吹散了白天的嘈杂。
沉默。
一路的沉默。
桑月棠不开口，萧堇然也不说话。说什么，萧堇然也不知道，要她，她肯定会让这个女人不要作死。但是，貌似可能性很小。桑月棠就是那种“我很爱你，但是你伤害了我，那么我们割袍断义永诀天涯吧”的人，我练的就是七伤拳，为了伤你三分，我伤自己七分又怎样？便是我伤得再深，可是我无所谓啊，如果你有所谓，那么你就惨了。
“然然，”桑月棠忽地停了脚步，蹲下身去，痴痴地望着地面：“我想哭，我他妈的想哭！”
桑月棠一般不怎么吐脏字，便是心里再是如何咒骂，一般不轻易说出些不雅的词句，她说有伤她桑大侠的风雅。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桑月棠一般不说自己想哭，要哭的时候都会把眼泪憋回去，或者自己躲到厕所一个人深更半夜地哭完了事，谁也不知道，谁也别想知道。
这是第一次，直接地、没有任何悬念地告诉她这个闺蜜：然然，我想哭……
萧堇然怔了怔，忽地觉得自己很心疼，这要让她有多憋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幸好，她还是想哭，她还能想哭，想哭总是好的，哭完就没有事情了，哭完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亲爱的……”萧堇然只稍稍愣了愣，赶紧走过去抱住蹲在地上的桑月棠，得乘着她想哭让她哭出来，否则她要是突然不想哭了，就不是很妙了。
“想哭就哭吧……”
萧堇然紧紧地抱着桑月棠，努力压抑营造悲伤的气氛，企图让她彻底发泄出自己的情绪，叶昭离开这么多年，她没有看见她哭过。
没有！！
桑月棠将头埋在萧堇然颈侧，酝酿着情绪，久久地，她动了动：“我还是哭不出来……”
萧堇然蹙了蹙眉，这个女人不善于在人前表现自己的脆弱，非常不善于。
“那我们再走走。”萧堇然握了握桑月棠的手，今天不哭出来，绝对不能放过她。
萧堇然准备拉起桑月棠再走走，然而却被桑月棠拉着。
桑月棠仰着头望着萧堇然：“然然，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我是不是特别脆弱？”
萧堇然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她想说：亲爱的，如果你还没用，那别人岂不是更没用？如果你还脆弱，那么还有谁是坚强的？
桑月棠的家世背景不好，生在农村，家里的思想不是很开化，重男轻女，从来没有得到过重视。所有她想要的，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大学的时候，家里不赞成女孩子上大学，她自己坚持着出来读大学。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国家奖学金，那样一笔雄厚的资金，足够她交了学费，加上自己打工，也足够她挥霍一下。
她总说“然然，我今天吃肉了，吼吼，挥霍了哦”，她总是偷偷地告诉她，她对于吃肉是有多么满足。
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即便是萧堇然，她都不会轻易接受，她说“然然，我很自负，请你谅解”。
她什么都是最强的，她说“我桑月棠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是最好的”，别人做不到的在她那里总能成为特例。
“然然，”桑月棠仰着脑袋，似乎很需要倾诉：“我真没用，一个叶昭把我玩得尸骨无存，他叶昭说想我，我就被她想了，他叶昭说要我，我就被他上了，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你爱他，亲爱的，这是爱……”萧堇然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候她确实很没出息的，譬如昨夜“卖”自己的时候。
“爱？”
桑月棠望着她，怔怔地，口中喃喃地咀嚼着萧堇然所说的“爱”。
忽地痴痴一笑，声音喃喃，有些颤抖：“原来是爱啊！”
她恍然大悟一般，笑靥如花，于月色之下绽放开来，带着些许的迷惘、些许的顿悟、些许的无奈、些许的凄厉。
“竟然是爱……”
桑月棠还是有些不肯相信，仿似自己从来不会去爱一般。然而，语气里面却有染上七分笃定，非常确定那的确是爱。
桑月棠埋下头去，久久地望着地面，不吭声。
夜色愈发地清凉起来，莫名的悲伤，弥漫了整个天地。
“然然，”桑月棠缓缓仰起头来：“我真坏，我就是个坏女人，天下再没有比我更坏的女人了……”
萧堇然静静地望着桑月棠，一时之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嗯，我是坏女人。”桑月棠再次埋下头，做了最后的总结。
她桑月棠最坏了，这些年明明知道唐朝夕待她的情，明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却还厚着脸皮待在朝钦律师事务所；她明明知道戚扬在她与叶昭之间很为难，她还天天去吓他；她明明知道叶昭……叶昭其实很爱她，可是她还是要分手……
她最坏了。
“月棠……”萧堇然张了张嘴，这个女人啊，总爱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桑月棠蹲在地上，许是蹲得久了，最后索性坐在地上，低低地抽泣。
她说：然然，让我好好哭一下，我哭过就没事了。
她说得很笃定，眼神很坚定，绝不容许别人怀疑她。
萧堇然只是抱着她，任由她低低地哭，任由她最后变成嚎啕大哭。那是萧堇然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桑月棠这个摸样，她相信以后基本也不会再见到了，哭过之后回家好好过日子，叶昭那样爱她，再不会让她这般伤心。
当时她真的以为桑月棠说哭过就没事了，就真的没事了。
她终究没有叶昭了解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说话特别笃定的时候，都是值得商榷的。
所谓的没事了，真的是没事了。
三千痴缠，曲未终，情未了，人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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