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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爱的绵密19


  回到如月宫,南天把钟离重新放回到偏殿里她睡过的床上,给她换了身干的衣裳,盖好衾被,坐在床边,又力的搓着她冰冷的手,颤声道:“好了好了,暖和了暖和了。等你睡暖了,就起来用膳,中午还有好多好吃的。知道吗?”

  南云紧随其后,进了偏殿。

  瑾彥碍于官位,不得随意进入后宫,仰头一望青天,悲苦的笑从心窝里开了出来。她命运怎会如此?

  ——公子和我的一个故友长得很像。

  ——这在我们家乡叫人工呼吸。

  ——我钟离对天发誓,绝不是想占你便宜。

  ——瑾公子……

  他们似乎没有多少交集,在一起,谈论的事情也不多,很多时候相对无言,她喜欢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说,没想到你的耳廓上也会有聪明洞。

  他只记得她陪着他喝酒,一杯又一杯。从开始的不胜酒力到后来跟他一样变成了酒鬼。只因为他像那个人,所以她便愿意这样陪着他。

  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离她很近似的,像是曾经拥有过的滋味。她的一声瑾公子,他仍然记得,那是第一次他用女声唤他,那一日,浮光掠影,她像跨越千年寻他而来。唤他一声,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像是他一直沉睡,只等她来。

  只不过——罗敷有夫。

  他以为她和她的夫感情并不好,他甚至龌龊的想过,他们并不好,也许有一天,她会退而求其次。

  若他早一些知道她是女儿身,若是他偷偷的跟她表明心迹,她会不会接受他,直到她说的自由那天。

  可幻象终归是幻象,太子说,他是蓝离的将军,保护太子妃可以光明正大。可有些事,如何能够光明正大?

  他征战沙场数十年,世人都说他像个文官,因为他面无凶相。可谁知道,那不过是想隐藏自己的心。

  可还有一个人,比他藏得更深,藏得那么深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他的心事。就仿佛那一次在闹市,他便看出了太子对太子妃的一种眷恋,那是隐藏在嘻笑无常表皮下的炙热。又或者太子那时候自己都不懂自己的心吧?

  旁观者清吗?

  是隐藏在心底的那份悸动要无疾而终?还是要伴着他就此老去?他本想将她藏在心底,尘封万世,其实看着她好,也是一杯佳酿,馥郁的醇香可以回味绵长。可是即便如此,都是奢望了吗?

  即便他愿祝她与太子白头到老,相扶一生,也成了奢望了吗?

  头用力的后仰,好让那日光可以晒干眼中的水渍,喉结滚动,吞下的或许是咸涩的液体。

  南天脱掉一身的湿袍,如妃拿出一套刚给南云做的新衣给他换上,他便拂袍上了床,扳起躺上床上的人,让宫娥扶好她,便打座给她运送真气。

  片刻后,太医院十几号医术高明的太医聚在如月宫偏殿。

  一刻后,全都齐齐摇头,说是无力回天。

  那一张绝美潋滟的脸上登时戾气横生,眉宇森寒,一把提起最后一个给钟离请脉的太医的衣襟,凛气眦目,那一种仿佛要将人置之于地狱的杀戮之气,让整个房间的人都不敢出一声大气。

  暗红的瞳仁中,火焰滚烫炙热,是想将万物化为灰烬的怒和绝望。

  美丽的唇,微颤,嘴角的弧线陇至鼻翼,微眯一下凤眸,攥着太医衣襟的双手指节发白,太医吓得全身发抖,脚尖已经离地。

  暗红的瞳仁利刃飞出,他将手中攥着的人用力一扔,摔在门槛之上,那太医登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南天负手而立,狠狠的看着死去的太医,冷声道:“庸医!该死!”

  众人被太子这一副暴戾的模样吓得打颤,纷纷退出几步,太子可以为了要回太子妃领兵杀去苍南,甚至传言愿意自断一臂,如今这床上的人已经冰冷,那么下一个,谁会去陪葬?

  欧阳承见状,厉声道:“胡闹!”

  南天凝着暗红的瞳,眸中寒光利刃一扫众人,喝道:“全都滚出去,滚出去!”这些没用的人,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欧阳承气得嘴唇发抖,他在跟他说话,他居然不回,直接叫所有人滚出去?他还当不当他是父皇,当不当他是皇帝?以前他表面的孝道还是有的。

  他一怒之下杀死一个太医,竟是为了太医救不活一个死人。荒唐!

  “没听到本宫的话吗?不滚,本宫就让你们所有人都跟那个庸医的下场一样!”话才落下,屋里只剩下欧阳承一个人,连德仁都退到了门外。

  如妃更是一步不敢跨进去,今天如月宫的人保得住吗?云袖中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欧阳承收了怒气,温声道:“天儿,朕知道你难过,可是这样也无计于事。”

  南天冷嗤一声,睨了欧阳承一眼,讽道:“父皇怎么可能知道儿臣难过?你可知道凝霜中毒吗?你可知道她中的什么毒?落心散,落心散父皇知道吗?”

  欧阳承双目睁大,趔趄一退,“你说霜儿居然跟你母妃中的同一种毒?”

  南天冷笑道:“儿臣是不是该感激父皇还记得母妃死于何种毒?父皇真的是对母妃一往情深?父皇,你真的能理解儿臣此时的感受?”

  妖孽的脸,颀长的身姿,原本是挺拔如松,如今却是说不出的——哀。

  那哀如丝,缠遍全身,绑得他一动不动,干脆再勒得紧一些,再紧一些,勒死他不是更好吗?

  欧阳承心口一把尖刀扎下,疼痛难忍,他怎么不懂?他怎么可能不懂?儿子一定是痛的,他当年也痛,直到现在也还在痛。

  秋水死于落心散,至今不知何人下的毒。老七的母亲还因此送了命。他查了十四年也没有查出来是谁下的毒。

  “天儿,父皇懂。”感同身受。

  “那父皇说儿臣胡闹?儿臣没有闹够,父皇请先走吧!”

  “你还要怎么做才算闹够?”

  南天冷“哼”一笑,道:“凝霜是在如月宫不见的,父皇觉得儿臣要怎么闹?”

  欧阳承一个寒颤打上来:“这件事没查清楚,你不能随便冤枉你如姨,霜儿是在如月宫不见的没错,但不能说这就是如月宫的人做的事。”

  南天眉眼倏然一敛,语气森然冰凉:“那就是整个皇宫的人,每个人都有嫌疑,本来凝霜中毒,我想为她积德。我想只要她毒会解,太子府的人我不追究,我只要查出那个下毒的人,处置了那个人便行。若是凝霜的毒无解,我便杀光太子府所有的人去给她陪葬。现在凝霜在皇宫出事了,父皇,你说,我该怎么做?”冰凉的字和句,却是掷地有声。

  门外的人胆小的已经吓得捂着嘴哭了起来,太子是要杀光皇宫里所有的人吗?

  欧阳承双拳紧握颤抖。颤声怒道:“你敢!!!”他居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这样嗜血的性子怎么可能成为一代明君。

  “我有十万血骑,父皇说,我敢不敢?”

  欧阳承猛然一颤,往后退出几步,十万血骑,战无不胜,自己的儿子居然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他,若是那十万血骑被他调出,莫说蓝离的皇宫,他要踏遍蓝离,掠遍穹然五国,也无人可挡,“你给父皇一点时间,一定查出真相。你先冷静一下。”

  “那父皇请先出去。”

  面对南天的毫不客气,欧阳承也不再相劝,缓步踏出门外去,却和其他人一样,守在门外,没有离开。

  南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朝钟离躺着的床边走去,掀开衾被,和她盖在一起,“我应该陪着你的,当什么太子?我怕你在府里出事,便把你弄进宫来,结果进宫出的事更大。凝霜,我真不是个好丈夫,我无论怎么想要做好,都一次比一次错。”

  “我一定是作过孽,老天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一次比一次狠,可是凝霜,你有什么错?你苦了这么多年,应该好好的活着,现在一动不动的人该是我才是。”

  “凝霜,我抱着你睡,若方才我抱着你睡,不去上朝,你便不会消失的。”

  紧紧的搂着那个冰凉的人,然后坐起,把她放在腿上,扯过衾被盖在她的身上,脸在她的额上轻轻的摩挲。

  门外的人看着一阵心酸,却大气也不敢出。

  唇慢慢的封住她的唇。

  门外的人一阵寒颤,太子居然亲吻一个死人,天哪,死人。

  凝霜,你说过喜欢我吻你的,喜欢吗?你说我每次吻你的时候,你都会觉得浑身都暖暖的,心里痒痒的,全身都痒痒的。呵,你真会说话,把我的感觉都说了出来,每次你吻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感受。

  舌尖轻舔着她的唇,轻轻的去划着她的齿。用力,再用一点,他想要去找她的舌。

  “唔——”

  南天猛然一怔。那声音是她的,他是发梦了吗?没有,一定没有。

  因为不止是声音,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南天紧紧的盯着怀里的人,把衾被又裹了裹,紧紧的暖着她,看着她的眼睫轻轻的动了一下。

  他的嘴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是惊喜吗?是害怕吗?

  惊喜的是她动了,害怕的是这是他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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