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帝讨好宰相又不是新鲜事
看到郭连城沿着刀口，将血肉模糊之内物徒手扯出，杨如雪险些当场被吓吐。
她见过死尸，但眼前这可还是个大活人。
“员外……”
郭连城专心于探摸痨疾产生的肺内结节，没工夫搭理的杨如雪的叫唤。
这次若不能将结节都切除干净，就还要动第二次手术。
痨疾是消耗性疾病，就她这被痨疾消耗了多年的身子，这次或许能撑住，难说下次是否能撑住。
漫长的一个多时辰煎熬中，郭连城摸寻并切除了十余个约指头大小的结节。
“银针，穿线。”
杨如雪闻声，立刻抖着手照办。
看着触目惊心的刀口被郭连城一针针缝上时，她也看到了郭连城早已因高度专心而满头大汗。
“员外，这样缝能止血么？”
“能，内缝合后，再外缝合，最后皮肉缝合，就能止血，”郭连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肺部都是毛细血管，看着流血多，其实也还好，动脉破裂产生的大出血是喷射的。”
杨如雪半迷糊的听着，听了好像也学不来，她是打死也干不出这么勇的举动的。
“好了，你在这守着，注意观察殿下的呼吸，羊皮袋随时换装烧热的水保暖，免得术后着凉引发免疫风暴。”
郭连城说完后，洗干净双手上的血，就甩着手要离开寝房。
“员外，您去哪？”
“还能去哪，去太医局找些药材，还要去御膳房做饭，等殿下醒了，还得吃药、吃饭。”
听到回应时，杨如雪已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
另一边，李豫还不知自己的宝贝爱女，正在挨郭连城的刀子。
他硬着头皮来到元载的相府，瞧见整个相府都是丧事装扮。
他更犹豫了该不该进去。
元载坐在相府堂厅里，几十位朝中官臣围坐在内，一众相府幕僚也入列在外围。
“太子何时动身去江淮收缴租庸暂还未知，但我跟王大人已经去见过太子了，太子同意我与王大人一同前往。”刘晏汇报情况道。
元载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设法让太子无限期的留在江淮，能不回朝就不回朝。”
刘晏恭敬的“诶”了一声，以作应允，同时也为难的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太子似乎打算连那郭连城也带上，此人诡计多端，还拥有几乎等同私兵的手下，恐怕下官再如何拖延，也拖延不了太子多久。”
提到郭连城，元载的脸色更暗沉了三分。
他的狡猾，元载已经了解了。
早前好不容易将郭连城弹劾离京、被发配军中。
路途上暗杀的机会多之又多，而他也派出了一堆杀手出去。
结果？
这厮竟然没死不说，还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更诡异的是，田承嗣派了三十万主力去围剿李适，意图将盘踞的地盘扩展到都畿道。
以事实上的割据，倒逼天子再给他加封几个节度使之衔。
结果，太子明明没有兵，遣散十五万兵力的消息，还是元载派人透露给田承嗣的。
太子竟然没有出事不说，反还将三十万大军挫败而退。
幸好李豫有心以姑息换取暂时的安定，同时李豫也被三十万河东军给吓着了，急吼吼的连发十余道敕令，勒令太子回京。
不然，若是叫太子立下这平定河朔幽云的旷古奇功。
往后在朝中，哪还有他们这些文官做主的份儿？
“大人，陛下来了。”
思索如何应对郭连城和太子之时，一名府吏匆匆而来，隔着帘帐传话道。
元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来了？
李豫自从回京后，就几乎不出皇宫的。
“快设席恭迎。”
元载多的是需要李豫批允的事儿，比如在蜀地新设南都，由他分司南都，如此一来，他这个权相便能垄据富庶的蜀地。
比如为防范太子再握重兵，他还需要李豫多给他批准几个驻军之州郡。
哪怕根本没有用兵之地，他也能凭此与太子所掌握的军权，有分庭抗礼之实力。
李豫猜不透元载肚子里装了多少水儿，但也知道他肚子里一定都是水。
此番过来，预料不到元载会提出什么奏请，但若能随便答应些什么，换取那三处坊街履行对杨如雪的口实。
往后爱女之需，才能依靠杨如雪来满足。
而元载已摸到了李豫的底线是不能碰郭连城，他的好儿子被郭连城救了两次，他当然会指望李适要是再遇到什么险境，郭连城还会再救他儿子第三次。
李豫入座席位后，元载站在他对面。
无声间，各自的肚子里，都已飘荡起无数博弈思绪。
“哎，朕的好宰相，爱女的病况愈发严重了，而东宫接近麓山，山风总比别处强劲。”
“不知元相能否将西市及西市以南空出来，容朕的爱女下榻养病？”
闻声，元载内心腹诽：原来是来要宅子的。
“陛下，这恐怕有些为难，西市乃是长安百姓衣食购置之地，若只为公主殿下养病而清场……恐会叫百姓心有非议。”元载佯装满脸为难，实则就是在拒绝。
李豫满腹不爽，却仍腆着笑盈盈的脸：
“西市不动也行，西市以南总该可以吧？据悉那三处坊街都是元相的私产，前前朝时阿爷玄宗奖赏给元相的。”
“若元相能答应，朕作为感激，元相有何想促成之事，朕或许也能……考虑考虑。”
二人一通拉扯间，元载故意直言道：
“陛下，那郭连城自恃勤王有功，在长安胡作非为，甚至还杀了我的好二儿！若陛下能将郭连城处置……”
“那不行，”李豫不等他说完就一口拒绝道：
“朕在早朝时就说过了，若不论功行赏，反而只知治罪，此会使天下臣民对大唐失望的，往后谁还愿效忠李唐？”
“元相的拥立及护驾之功，朕也一直记在心里的，若元相看郭连城不顺眼，朕这不是安排他跟太子去江淮了嘛。”
“没个一年半载，他恐怕很难再出现在元相眼皮子底下。”
“朕本来就是在为元相着想，才这样安排的。”
“朕也相当讨厌这厮，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李豫挤出满脸的厌恶，就像想起郭连城这号人，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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