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魏杰

　　次日，众人便启程，继续往西。又行了几日，经过两个绿洲，这日看着天色将晚，却是要在野外扎营了。此地地形有些起伏，远处可见山脉。

　　魏昂带人挑好地方，正要扎营时，忽见远处一道蓝色的烟火腾空而上，魏昂顿时变色：“这是凉州军的求救信号！”李俨也看见了烟火，当即命人将甲胄拿来，道：“我见过你的地图，这附近无沙盗，也无羯、羌部族，这敌情很蹊跷。”

　　魏昂思忖道：“我想起一事，恐怕……岳父请在此稍候，我去探个究竟。”

　　李俨道：“我与你一起去。”命秦刚守卫此地，自己带上一百骑兵，魏昂也带了一队骑兵，一道往烟火腾空处驰去。

　　两队骑兵奔上一道土坡，却见坡下正有两队人马在厮杀。其中一队黑甲黑旗，正是凉州军，另一队却是羯人打扮。

　　李俨见这队凉州军不过二三十人，却是极为勇猛，有个骑一匹枣红马的骑士，武艺尤其高强，被数人围攻而不落下风。然而羯人数量是他们的三四倍，队伍已被冲散，凶多吉少。

　　李俨当即示意魏昂，两队骑兵从土坡上俯冲而下，从两面包抄而去。

　　羯人不过一百余人，本来占了上风，但援兵一来，形势顿时颠倒。

　　李俨和魏昂率兵尖刀一般插入，那红马骑士见了，精神一振，狼牙棒呼呼带风，转眼又将一个羯人扫落马下。

　　李俨心里暗赞一声：真是一员虎将！

　　那红马骑士浑身浴血，大喝一声，趁包围圈少了一人，猛地冲出，向李俨迎去。李俨持长|枪，一夹马肚，骏马向前急冲，二人擦肩而过，李俨的枪尖瞬间贯入一个追兵胸口。

　　他身后骑兵扇翼般展开，将追兵吞没。

　　那红马骑士一得喘息，立刻收拢残部，与李俨和魏昂一起作战。

　　此行跟随李俨和魏昂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羯人不敌败退，魏昂喝道：“不可走脱了他们！”三队人马合在一起，追击羯人，虽是第一次一起作战，配合却甚是默契，不过一盏茶工夫，坡下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羯人尸体。

　　李俨拨转马头，望向那红马骑士，正要相询，那红马骑士已开口喊道：“表哥！”

　　李俨不禁一怔，他见那红马骑士身材高大、武艺精湛，打仗又似很有经验，自然以为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不想这红马骑士一开口说话，却是清亮的少年嗓音，他又叫“表哥”，那么这里只能是……

　　魏昂大声道：“阿杰，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曾受伤？！”

　　红马骑士道：“母亲被围困在白石坳！命我突围搬救兵！”

　　“什么？！”魏昂面色一凛，“是羯人？他们是想反吗？！”

　　红马骑士叹道：“别提啦！”他看向李俨，踌躇道，“他是……”

　　魏昂立刻道：“这是蜀王殿下！”又对李俨道，“这是我姑母之子魏杰。”

　　李俨道：“原来是卫国夫人之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妨回营再详述。”

　　魏昂道：“是！”当即命几人留下清理战场，察看有无活口，其余人则回到扎营之地。

　　***

　　此刻秦刚已带人支好营帐，见状惊愕非常，李俨命医师救治受伤的人，自带了魏昂和魏杰走入营帐。

　　几人坐下，魏杰方脱下头盔。他五官硬朗，很有男子汉气概，腮边胡茬乱七八糟，乍一看颇为威猛，神情却稚气未脱，只要留意，就可看出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比魏昂要高要壮，然而比起魏昂的谈吐自如，魏杰面对生人，却似是有些紧张。他眼睛跟魏昂很像，都是乌黑滚圆，睫毛长得像帘子，此刻正不安地一眨一眨。

　　魏昂道：“阿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没有外人，你详细说。”

　　魏杰咽了下口水，道：“我之前写信给你，说我大哥死了。”

　　魏昂点头。

　　魏杰道：“本来该是我大侄子继承首领之位，谁知道我五哥杀了我大侄子篡位了！他杀了我大侄子还不算，还把我大哥的所有儿子都杀了！他还要杀我二哥！我二哥逃出来向母亲求救，母亲和我带兵过来，本来没想和他打，不过威慑而已！谁知道我五哥勾结了其他两部，竟然在乱堆山那里设伏，我们兵力不够，只能退守白石坳，母亲就叫我出来搬救兵！”

　　魏杰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总算李俨知道一点魏瑶光的情况，略一思忖，也就理顺了。

　　魏瑶光第一个丈夫是一个羯人部族的首领，年纪大她许多，娶魏瑶光时，已经有许多儿女，魏杰的这群哥哥内斗，意味着羯人生乱。

　　魏昂向李俨解释道：“阿杰的大哥是羯族月零部的首领，月零部此前都还算安分，想不到生此变乱。”

　　魏杰道：“正好舅父也……呃……”他看了一眼李俨。

　　魏昂对李俨道：“正好父亲目前不在凉州。”

　　李俨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魏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嘟哝道：“原来你们都知道……”

　　李俨原觉此事有些麻烦，见魏杰一举一动都透着天真，倒不由一笑。

　　都是知情人，魏昂也就直接道：“父亲已领兵往北，与邠国公合击突厥，母亲暂时坐镇和阗。阿杰的五哥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人，谁知被他夺了首领之位，他又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大概觉得母亲乃是女流，瞧母亲不起，因此生乱，当真不知死活。”

　　李俨道：“事已至此，我不可坐视不理，然此毕竟是凉州事，还是由你出面为妥。当务之急，是解白石坳之围。”他问魏杰道，“羯人有多少兵马？”

　　“大约千余。”

　　李俨道：“最近的一处驻军呢？”

　　魏昂道：“离此约有十余里，五百军。”

　　李俨问魏杰：“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不过三四日。”

　　李俨对魏昂道：“搬兵之事，你去比较合适。”

　　魏昂道：“好。”

　　李俨又对魏杰道：“你且留下，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魏杰看了一眼魏昂，点点头。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云华的声音：“父亲！”她身着骑装，匆匆跑了进来，焦虑道，“父亲，可是有敌袭？这么大的事，父亲怎么也不跟我说？”又望向魏昂，魏昂道：“岳父，那我先去了。”走到云华身边，低声道，“事态紧急，事后我再与你细说。”

　　云华皱眉，道：“也好，我不耽误你正事。”又看向魏杰，魏杰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道：“呃，表嫂……”

　　魏昂道：“这是我姑母之子。”云华恍然，与魏杰见礼后，便随魏昂走出营帐。

　　李俨命人送热水吃食来，温声道：“你且休整一下再说。”

　　魏杰踌躇了一下，小声问：“有酒吗？”

　　李俨不禁笑了起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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