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岛和诅咒和来电
百里藤坐在汽车里，紧皱着眉毛，一言不发。
他已经保持这个状态至少一个小时了。
坐在一旁的莫可其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让百里藤冷静下来，于是干脆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百里藤看了看窗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发动了车子。
车灯打开，汽车慢慢移动。
“……接下来去哪儿？”莫可其问了一声。
百里藤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去本来要去的地方。”
“……”莫可其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了，“不回Y市找她了吗？”
“……”百里藤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抓了一下，“……她能照顾好自己的。”
莫可其不确定百里藤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不用百里藤说她也明白，现在如果百里藤回去找苏晓薇的话，肯定会吸引更多人，到时候可能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等你到了研究所之后，准备怎么办？”莫可其轻声问了一句。
“……你以前好像问过这个问题。”
“问过吗？”
“问过。”
“可是我不确定我还记得。”莫可其顿了一下，“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你做这些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什么？”
“你去了北欧，找到了研究所，把研究所毁掉了……然后呢？意义在哪里？目的是什么？”
百里藤踩下了刹车。
汽车就这么停在了路中央。
莫可其没料到百里藤的反应有些大。
百里藤透过车窗望着远处，愣了好一会儿。
莫可其看着发呆的百里藤，有些心疼，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藤……如果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就别去做了好不好？”
“……为什么？”百里藤回了一句。
“……你知道的，就算我们真的把研究所毁掉了，又能怎么样？组织依然存在……”
“……”百里藤沉默了。
“只要组织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源源不断的会有人来继续这件事……”莫可其叹了口气，“藤……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百里藤慢慢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很久。
“你知不知道我对这个组织到底是怎么想的？”百里藤慢慢说道。
“……”
“我知道在你们很多人的眼里，组织就是你们的家……因为大家都是孤儿，从小就在组织里面长大……”百里藤顿了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每一个孩子，早晚都是要离开家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最近这几年，我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经历了很多事情，见过很多人，接触过很多想法……慢慢的，我发现，我身边的很多人都有自我……可是我没有。或者说，我们，都没有。”
说到这里，百里藤看了莫可其一眼。
“你知道什么是自我吗？”百里藤问道。
莫可其摇了摇头。
“我认识很多人，他们很自由。他们有信仰的自由，有来去的自由，有组建家庭的自由，在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有自杀的自由……我很向往自由。”
“我们也有自由啊！”
百里藤看着莫可其的眼睛，慢慢说道：“其其……我知道，你出去执行任务，向来都是带着很多手下一起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因为有组织里的人陪着，所以从来不用去靠近那些你们口中的‘凡人’，但是我不同……”
“……藤……”
百里藤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是两年前……当时，我在追杀一个被组织标明的反对组织的人……开始，资料里面只给了那个人的姓名和住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连照片都没有……直到我去了之后……我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莫可其认真地听着。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住在一座海岛上……那是个很小很小的海岛，隶属于一片更大的群岛。这一整片群岛，当时都是法国的一个殖民地。
“那天，我按照资料，成功的找到了他家——一座不大不小的水泥平房。
“我在他家中等了他两天，他都没有回来。没办法，我只好去找他的邻居，问了他的去向。
“他的邻居告诉我，原来他是附近一所法国人创办的大学里的老师，同时也是这片群岛中唯一的一座教堂里的神父，他每天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去教堂，很少会回自己家。
“我按照他的指引，找到了唯一那片群岛中最大的岛屿上的那座大学。
“那是一所很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普通到不像大学的大学，倒像是一个小居民区。
“那天下午，我走进了那所大学。在问讯处，我得知了那个男人上课的教室。
“因为那学校并不大，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那间教室。
“进了教室之后，我惊讶了，我发现了两件事——第一件事，那教室里挤满了人，不仅仅是座位上，后面还站着很多学生，都是群岛上的原住民，第二件事，那个男人，他和我们一样，是个黄种人。”
莫可其不解的眨了眨眼。
“……我当时很不解，为什么，一个黄种人，会背井离乡，跑那么远，来到大西洋上的一座小岛屿中，给这里的大学上课，给这里的教堂做神父……这是我多年以来养成的的一个职业习惯，很喜欢了解我的任务对象……”
“为什么？”
“……什么？”
“你为何森么喜欢了解你的任务对象？”
“……恩……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很年轻的时候就不再是一个小组了，都有了各自不同的上峰，偶尔才能被分配到一起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你总是会有很多人愿意做你的手下，跟你一起外出，但是我不同……显然没什么人愿意恨我一起，而且我也很喜欢一个人……”
说到这里，百里藤看了莫可其一眼：“你知道，往往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想要去了解一些新鲜的，与众不同的事情。”
“……我懂了……你继续说吧。”
百里藤整理了一下思绪。
“那片群岛上的人讲的是一个比较生僻的语种，我没听过，所以那堂课上讲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下了课之后，我因为很好奇这个男人的身世背景，所以没有动手，而是在学校外等了很久，直到傍晚……
“傍晚的时候，我看见他带着一个破烂烂的包，出了校门，一路上遇见了很多熟人，都很敬重的向他打了招呼……这让我更加好奇。
“我一路尾随他，去了在不远处另一座小岛上的一座很小的天主教堂。
“当我再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换上了神父的衣服，坐在教堂里的一张长椅上，默默地看着书。
“我找了一个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就这么观察着。
“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百里藤突然问道。
莫可其摇了摇头。
“……我发现……这座教堂里，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这整片岛屿上……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信奉天主教。”
“怎么会这样？”
百里藤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描述。
“我大概坐了有三个小时，他就在那里看着他手里的书看了三个小时——从第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看得非常认真，也看得有些快。
“当他合上书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我，然后慢慢站起身，走到了我边上，坐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是他先开口说话的，不过这次说的不再是当地那种我听不懂的土著语，而是英语。”
“他说了什么？”莫可其好奇地问道。
“他向我道了一个歉。”
“道歉？道什么歉？”莫可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说，他很抱歉过了三个小时才来和我说话。”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莫可其无语。
“……是的，开始我也很抱歉，但是后来，当我和他聊完之后，我才知道……那个男人……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莫可其竖起了耳朵。
……
时间回到两年前，地点是百里藤执行任务的那片海岛上，那座教堂里。
百里藤与男人就怎么面对着面前那个神坛上的十字架，静静地坐着。
“为什么道歉？”百里藤不解。
“什么？”男人眨了眨眼。
“为什么因为没有和我说话而想我道歉？”
“哈哈……你知道我刚刚一直在看什么书吗？”说着，男人把手里那本有些破烂的书递到了百里藤面前。
百里藤看了一眼：“《圣经》？”
“是的……我每天都会看一遍。”
“每天？”
“恩——以前要看两天才能看完，后来慢慢的快了，一天半，一天，半天，数个小时……现在呢，三个小时就能看完。”
“恩，我能理解……所以到底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沉醉在了我的信仰里，忽视了你的感受。”
“……恩？怎么说？”
男人看了看手里的《圣经》，又看了看面前的十字架：“神父的职责是什么知道吗？”
“……传道？”
“恩。”男人点了点头，“……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神父。”
“什么意思？”
“我从来没有履行我的职责。”男人笑了笑。
“……”百里藤愣了愣，“你是说你从来没有传道过？”
“是的。”男人抬头看了看这座教堂，“与其说我是这里的神父，不如说我只是一个看门的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里的神父呢？不如就别做了。”
“哈哈，毕竟是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怎么可能说不做就不做呢？”
百里藤被吓了一跳：“……你是说？”
“啊，对……这座教堂是我自己花钱买了材料雇人之后和工匠一起建造起来的。”男人脸上有些自豪。
“……有必要吗？”百里藤不理解，“这教堂花了你多少钱？你这里似乎没有信徒。”
“哈哈，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都话在这里了。”男人笑了笑，没有半点压力，“的确……我这里没有信徒……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所做的一切不都变成白费了？建造这座教堂。”百里藤不解，“我看你似乎很受到这座岛上的居民们的爱戴……要让他们成为这里的信徒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才对。”
男人笑了笑，目光深邃地看着百里藤，说道：“孩子，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岛上的居民会这么敬重我吗？”
百里藤想了想：“不是因为你是这里的大学讲师，而且讲的课很受大家的欢迎吗？”
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孩子，你似乎很了解我……不过你看见的只是事情的表面。”
百里藤不解。
“听着，孩子，这座岛上的居民这么敬重我，只有一个原因……”男人换了换坐姿，严肃地看着百里藤，慢慢说道，“……那就是我没有强行的，去改变他们的信仰。”
百里藤皱了皱眉。
“……我，给了他们信仰的自由……”男人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知道上帝为什么那么伟大吗？”
百里藤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相信上帝的人很多，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上帝很宽容……”男人舔了一下嘴唇，“其实在我看来，很多人信奉上帝的做法完全错了……上帝宽容，他宽容的对待世界上每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允许别人不去信奉他——这，才是上帝之所以能成为上帝的原因。”
“上帝允许别人不去信奉他，所以他才可以是上帝……”百里藤慢慢嗫嚅着这句话，反复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孩子，这句话的意思对你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是，等你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也许就能明白了。”男人轻轻拍了拍百里藤的肩膀，“不仅仅是上帝，任何一个普通的平凡人也是如此，有些凡人，他们虽然渺小，但是他们包容，他们允许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的存在，这使他们变得伟大。”
百里藤虽然不能吃透男人到底想说什么，但是也绝不至于完全不理解，至少他明白男人话语中的表面意思。
“……我觉得，找你这种说法，也许上帝早就不存在了……”百里藤说道，“因为都没有人去给他传教了。”
男人又笑了笑：“孩子……你不会真的相信有上帝吧？”
百里藤皱了皱眉。
“……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信奉佛教的。”男人撇了撇嘴。
“……你……”百里藤不直到说什么好。
“但是后来我觉得佛教的佛实在太多了，于是就改信了天主教，只有一个神，简单，美好。”
“你不相信有上帝的话，为什么还会信奉天主教呢？”
“因为我信奉上帝的精神。”
“什么意思？”
“只要一个人，拥有上帝的美德，那他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
“宽容吗？”
“那只是其中一个。”
百里藤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懂。”
“你没必要懂。”男人摇了摇头，“……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希望你去懂。”
百里藤张了张嘴。
“……哈哈，是的，我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也知道你来这儿要干什么。”
“……是吗？那我是来这儿干什么的？”
“你是来这里杀我的。”男人看了看百里藤，“我说的对不对？”
百里藤没有反应，他想知道男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男人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神坛上，看了看那巨大的十字架。
他慢慢回过头来，对百里藤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在大学里讲课会这么受欢迎吗？”
百里藤不解。
“因为我和你们一样……”
“什么一样？”
“我也有能力。”
“……”百里藤不记得资料中有提及到这一点，不由愣了愣。
“别紧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百里藤慢慢摇了摇头。
男人轻声笑了笑：“我能够说服别人。”
“……说服别人？”
“是的……换句话说，我是一个谈判专家，我能够让别人听从我的话。”
百里藤立刻提高了警惕。
“哈哈，放轻松……我已经很久没有用我的能力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再继续用了。你不用太紧张。”
话虽这么说，百里藤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很久没用？你刚刚还说你是因为你的能力才会上课这么受欢迎。”
“哈哈哈，那是逗你玩的的！”男人慢慢走回了百里藤身边，“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法国。”百里藤思考了一下。
男人闻言，看了一眼百里藤：“……你的回答，就是我的课堂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百里藤不解。
“你知道我教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听不懂这里的土著语。”
“我教的，是政治。”
百里藤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政治？”
“你知道这座岛的历史有多久吗？”
百里藤慢慢摇了摇头。
“其实，我以前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不过后来放弃了，离开了……”说到这里，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带着所有的钱逃到了这里，在这里造了这座教堂。”
“这座岛的历史之久，比法国本身还要悠久，有考古学家曾在这里发掘出史前石器。”男人坐了下来，“在法国人占领这座岛屿之前，这里的人，每天日出之后便外出捕猎，打渔，日落之后，便围着火堆，唱着他们从古传唱至今的歌谣，享用着一整天的收获，然后在炭火的余温中睡去。
“这样的生活延续了上千年，直到法国人的船只到来，□□和武器，让这座岛上的居民变成了奴隶，他们不再拥有捕猎、唱歌、甚至睡觉的自由……你或许以为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这片岛屿上的人已经获得了基本的人权……但并不是……我和这里几乎每一个土著人都交流过……他们并不喜欢现在这种被外界打扰的生活，他们向往过去的自由……你或许会认为，在这种文明进步的时代里，抱着几千年以前的生活习惯不放，是一种愚蠢……但是就像我说的，上帝之所以是上帝，是因为他允许不同于自己的存在，他平等而宽容的对待所有人，接纳所有想法。
“所以，随着我不断接触这里的人，我发现，他们过得并不开心……法国人在这里投资，开发，建造别墅、酒店，将这里变成了一个‘都市人’口中的世外桃源……但是实际上，最后受益的，只是那些房地产开发商，只是那些酒店拥有者。而住在这里的原住民，失去了打猎的自由之后，不得不去那些酒店中为资本家们工作，从而谋求生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些原住民的吗？他们并不将他们当人对待……当然，现在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我费了很大的劲给他们找了几位专门从事人权案件的律师。
“再后来的一段岁月里，我开始倾尽所能的帮助这里受到压迫的原住民获得基本的权力，直到整整两年之后，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管我怎么努力，这种事情永远在发生，在我看不见的阴暗的角落里……
“有一天，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年迈的土著民找到了我。
“那个土著民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都是男的，最小的那个是女的。他找到我的那天哭得很惨，我问他怎么了。
“他告诉我说，他的大儿子，被法国军队强行征兵，去了阿富汗战场，最后，死在了那里，据他在军队中很要好的一个朋友说，他之所以会死，是被几个法国士兵当成了炮灰；他的二儿子，在当地一家酒店里做清洁工人，经常受到酒店经理的剥削，延迟下班时间，找各种理由克扣工资，我曾经替他打过几场官司，开始我以为我靠帮他打官司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经理威胁他，如果再来向我求助的话，就将他开除，这意味着他会变成无业游民，在这里，无业游民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饿死；他的小女儿，被当地一家海上乐园的老总看上了，那个老总找人去了他家里，下了聘礼，而聘礼的价值之低，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形容，那个老总威胁他，如果不将女儿嫁给他，就会派人强行把他女儿接走，似乎在那个老总的眼里，他的女儿就是一件价格低廉的商品。
“那天听完他的哭诉之后，我废了很大的劲才把他安慰好，送回了家。
“从那天开始，我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原住民和那些法国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所以，我最后改了主意。
“我去到法国，找了一位我以前的好朋友，他在法国教育界还算是很有地位的，他帮助我筹款，在这里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学校。
“而我，就在这所学校里，开设了政治课。
“我想帮助这些原住民，从法国的统治中走出去，教会他们如何治理一个国家，教会他们如何独立。”
说到这里，男人看了一眼百里藤：“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大学里上的课这么受欢迎。不是因为我用了我的异能，也不是因为我的课堂讲得多么生动有趣……而是因为那些学生，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与政治有关的内容，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所住的这片岛屿走出法国的阴影。”
百里藤愣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孩子……我说这些，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百里藤看了男人一眼。
“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你从哪儿来，而是你要到哪儿去。”
“……”百里藤突然想起Adam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才能知道自己将来要到哪儿去。百里藤觉得自己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看见了Adam的影子。
“我从组织中来……但那并不意味着我要做一辈子的杀手，做一辈子组织的说客……因为我来的地方并不能决定我死时模样，唯一能决定我死时模样的，是我接下来去的地方。
“是的，我曾经像你一样，是个杀手，也是个说客，对组织无用的，我就利用我的天赋让他们自杀，对组织有用的，我就让他们闭上嘴，乖乖的跟我回到组织，然后将他们囚禁起来等候发落……我想我当时干的还是很不错的，可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那种，哈哈……
“但是，你看我现在，活在这个小岛上，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平房和小教堂，每天将自己仅有的那一点智慧传播到这座岛上每一个人心中，我并没有把自己标榜圣人，但是我所做的事情，至少比杀手要好的多得多。
“所以，当你给我立碑的时候，请别写上我曾经做过杀手。”
“什么？”百里藤愣了愣。
男人笑了笑：“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反抗吗？”
百里藤慢慢点了点头：“……你不反抗吗？”
“意义何在呢？”男人反问，“孩子，我的生命已经够精彩了，我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的异能者，我一定会死在你手上……更何况，就算我侥幸活了下来，你拿什么回去交差呢？我并不希望因为自己想要偷生的欲望而害了你。”
“……我们才见面不到一天而已。”
“一天，一年，一辈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害了一个人就是害了一个人，没有可以辩驳的理由……”
百里藤呼吸有些急促：“可是如果你死了，大学里那些学生怎么办？”
“哈哈，相信我，这个世上比我上课上得好的老师比比皆是。这扇门是他们自己想要进来的，我只是那个转动门把手的人而已，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去做的。”
百里藤沉默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想杀眼前这个人。
“……孩子，你会说中文吗？”男人突然说道。
“……会……怎么了？我就是从那儿来的。”
“哦？现在组织里的孩子还知道自己的故乡是哪儿了？真棒！哈哈！我那个时候啊，大家还不知道自己的故乡是哪里呢……比如我，东亚那么多国家，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国家的。”男人笑了笑，似乎有些欣慰，“中文里，有这么一句话，我想你一定不陌生。”
“什么？”
“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百里藤愣了愣。
“听说过吗？”
百里藤点了点头。
“知道什么意思吗？”
百里藤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有时候，有些事，你去做，那是因为逼不得已……孩子，你还很年轻，我看得出来你还很迷茫……但是我可以确定，今天之后，两年之内，你会明白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组织，你会知道什么是自由，你会知道什么是宽容，你也会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百里藤沉默了。
“……动手吧。”
……
两年后的现在。
莫可其看着双眼直视着前方的百里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来呢？”
“后来？”百里藤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年半后，那片群岛独立了，而且很快就被联合国承认了独立地位。”
“我是说……那个神父呢？他……死了？”
“……”百里藤没有回答。
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莫可其慢慢长出一口气：“……所以，后来你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连累无辜的人……是这样吗？”
百里藤看了一眼莫可其。
“害人就是害人，没有理由……这是那个人说的……我想这句话一定对你影响很深。”
百里藤慢慢点了点头：“从那之后，每一次出任务，特别是杀人的任务，我就会变得无比痛苦……我知道……那些人中有的的确该死……但是……我不是神，我没有决定别人生命去留的权力。”
“……”莫可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就是为什么我想组织北欧计划。”
“……什么？”莫可其还是有些不解。
“我们不是神，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决定人类是不是要承受我们一样的痛苦。”百里藤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北欧计划成功之后会怎么样？”
莫可其摇了摇头。
“他们会把这东西用到每一个人身上，包括那些不希望变得像我们一样的人。”
“不希望像我们一样的人？”莫可其有些疑惑，“有这样的人吗？”
“有，有很多，就好比那片群岛上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不希望被打扰，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先进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毒害，他们更喜欢原本纯粹的生活。”
“但那只是一个偶然吧？”
“是不是偶然，等你接触过更多平凡的人就知道了……组织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强行将一个种类朝着组织自以为美好的方向改变，而丝毫不去考虑这个方向是不是真的代表着美好。”
“……怎么会不美好呢？”莫可其不能想象有人类能拒绝异能。
“看着我。”百里藤说道，“其其，你看着我……你望了？天尘不止带给了我们异能，他还带来了副作用。”
莫可其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眼眶竟然慢慢变红了：“藤……我……”
百里藤伸出手，摸了摸莫客气的头发：“……其其……并不是所有异能者都像你们一样，只是带着一些莫名其妙可有可无的副作用的，我们不知道北欧计划成功之后，有多少人会死在天尘的副作用之下——就像我一样……”
莫可其赶紧捂住了百里藤的嘴巴：“藤！你别说了！”
百里藤知道莫可其是担心自己，他轻轻抓住莫可其的手，将它拿开了，然后说道：“其其，我们早晚要面对那一天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知道的……这是每一个引力操控者逃不开的诅咒……我们还是勇敢点去面对吧。”
莫可其擦了擦眼睛：“……恩。”
……
苏晓薇看了看：“……然后呢？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神秘的笑了笑：“第三件事，就是他渴了，让我立刻给他带点水喝。”
苏晓薇愣了愣，然后扑哧一声的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呢……哈哈……”
看见自己把苏晓薇逗乐了，不由也笑出了声来：“苏晓薇……你还是笑起来正常一点。”
一听这话，苏晓薇的笑容有慢慢收敛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有再变成严肃脸，而是微微地扬起嘴角笑了笑：“……谢谢……谢谢你安慰我。”
“不客气，这是我英朋友教我的，对待女性要有绅士风度。”
苏晓薇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我要去趟洗手间。”
“请便。”说道。
苏晓薇站起身，慢慢走进了卫生间，顺势将门也关上了。
转头望向沈子默。
“沈子默是吧？你确定今天要逃课？”
“……”沈子默耸了耸肩，“就算我一年不上课，我也能考满分。”
“……这么厉害？”有点不相信，“你是什么？天才吗？”
沈子默一直因为气氛而阴沉着的脸因为这句话而变得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来：“是的！我是天才！”
“哪方面的？”还是有点怀疑。
“哪方面？各方面！”沈子默挺了挺身子。
皱了皱眉：“各方面？不会吧？你智商很高吗？”
“不知道啊，我没有做过相关的测试，不过不管什么样的难题，我都是一看就会。”
“一看就会？这么牛逼？真的假的？”一脸惊讶，“那你的同学是不是很羡慕你？”
“哪有啊，不过他们经常借我作业抄。”
笑了笑：“所以你真的每门功课都考满分？”
沈子默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并没有？”
“恩？为什么？”好奇，“你有弱项？”
“也不是啦……”沈子默抓了抓头，“我爸不允许我考满分……”
“哈？”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爸是不是疯了？为什么？”
“……不知道……他就是不允许我考满分……”
这时候，洗手间的门打开了，苏晓薇走了出来。
明显她进去洗了把脸，脸上的几处泪痕以及之前的疲倦都不见了。
苏晓薇慢慢回到了沙发旁，又坐了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苏晓薇问道。
“哦，没什么，沈子默的成绩而已。”随口说道。
苏晓薇对这个话题明显没有任何兴趣，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
“后来……你在西区福利院里。”
“哦。”这才反应过来。
“后来啊……你让我想一下，该从哪一段讲起呢……”搜索着记忆，”……哦！对了！”
“叮铃铃！”“叮铃铃！”就在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手机响。
“……额……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说话的是沈子默。。
沈子默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抬起头说道：“……是、是我爸……”
和苏晓薇对视了一眼。
苏晓薇调整了一下呼吸：“……让我来接。”
“啊？”沈子默疑惑。
“相信我。”苏晓薇劝服沈子默道，“我会处理好的。”
沈子默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an点了点头，无奈，他只好站起身，慢慢走到了苏晓薇面前，将手机递给了苏晓薇。
苏晓薇结果手机，对沈子默笑了笑，然后便按下了接听按键。
“喂！子默！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昨晚让你出去找地方住，你出去了没？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里沈鹤的声音明显和着急。
等到沈鹤全部说完，苏晓薇才开口：“……沈鹤……我是苏晓薇，你要找的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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