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活着的理由
抱恙，恐不能熬过寒冬。
高玉伶信里这样写道。
接信后，他很怕，怕因时间，而与高玉伶天人两隔，就像是翟云霁死时的悄无声息。
未来及与李惠明道别，他便快马加鞭的返回洛阳。
费时不过半月，他终于赶回洛阳。
听月阁，是他方进洛去的第一个地方。
可……高玉伶的病情不似信里写的严重，可怪亦怪在查探不了病根。
大夫只说，过度劳累而抱恙，要多休息少操累。
“我没大事的。”
高玉伶虽这样说着，可翟光邺见她抱病，亦是担心，便先回了翟府，在听月阁小住几日。
回洛次日，皇帝私下召见他，问的是年前秦王遇袭之事。
登时，因秦王遇袭之事，朝中矛盾指向了宋王，而翟光邺亦是模棱两可，敷衍过去。
“翟公子，您回来了！”行至听月阁时，阁内伶人瞧他来，甚是严肃。“李大公子，来了。”
李重吉……翟光邺先是一愣，不过亦很快接受。
依着李重吉的性子，想必在他回洛时，便就派人监视他。
听闻他多日留宿听月阁，找他算账，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李重吉亲自来听月阁，是有点让他意外。
思衬间，就有一侍卫走至他跟前，朝他恭敬道：“翟少爷，这边请。”
“劳烦了。”他亦有礼。
在听月阁众伶的注视下，翟光邺顺从的跟在侍卫身后，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侍卫带他来至二楼雅间。“翟少爷，请。”
翟光邺颌首，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又顺便关了门。
靠窗的桌上摆着茶具，升腾的白气缭绕在其间，李重吉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
听到动静，李重吉淡道：“来了。”
他温和开口。“大公子相邀，不敢推辞。”
“坐下吧。”李重吉摆弄着茶具，边道：“我泡茶手艺虽比不上张叔，但也可一尝。”
他落座，接过李重吉递来的茶，道：“多谢大公子。”
“谢什么。”李重吉温和的笑，似是感谢又似是嘲讽。“我也该谢谢你，在濮城悉心照顾惠明。若是感谢，亦是我来感谢你，不是吗？”
翟光邺淡笑，比李重吉更甚。“或许。”
若是以往，李重吉不会觉得什么。
可现下，他已知翟光邺的真面目，再听他温和说话时，已然不能与以往相比。
茶色正好，李重吉给他斟了一杯，说道：“听父亲说，你在凤翔，帮了不少忙。”
“李大人言重，我不过略尽薄力。”
“薄力……能查出来契丹内乱，算是薄力吗？化基你啊，未免太过谦虚。”
“何来谦虚之言？查出内乱并非我一人之力，河东节度使亦费了不少心力。大公子这么说，不是抹杀了河东节度使的功劳了吗？”
首度被翟光邺回的无言以对，李重吉浅笑。“化基说的是，我怎就忘了石叔的功劳。”
“大公子公事繁忙，忘了是应该的。”翟光邺没抬眼看他，亦给他倒了一杯茶。“不过，今日大公子肯纡尊降贵来听月阁，不会就是想请我喝茶吧？”
“早闻听月阁大名，特来拜访不行吗？”李重吉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怎，不欢迎？”
“怎会？”翟光邺接话，似不经意间道：“若单纯来此，自是欢迎。可若有别的目的……化基奉劝大公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翟光邺所指的是高玉伶，以及听月阁。
“化基这么护着听月阁……”李重吉先是一笑，然后冷瞥着他。“把我妹妹放在哪里了？”
李重吉突然问关于李惠明的事，教翟光邺有些措手不及，不复之前冷静。
“我说过。”李重吉瞧向窗外，缓道：“惠明是我妹妹，我绝不会让她在你这里，受到一丁点委屈，半点都不行。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怎会不懂李重吉爱妹心切的意思？他亦看向天际，稳道：“自是懂得。”
“懂，就好。”李重吉起身，不想再待在听月阁。“希望你是真的懂。”
如来时突然，李重吉走时亦是突然，没有半点留恋，连道别之话亦没说。
寒风拂来，翟光邺瞧着窗外天景，若有所思。
未久，他突然开口。“躲在暗处偷听，怕不是君子行为吧？”
屋内突然有了动静，一段红袖自暗处飘来，直冲向翟光邺。
红缎来势之快，翟光邺倒是不急不慢，待红缎快袭他身上时，他才动了手。
拿握住红缎，稍用力便将红缎徒手绞断。
红缎落地，躲在暗处的人才现了身，说话时似有恼意。“你们……怎都喜欢绞断我的缎？”
听言，翟光邺侧首，就见一红衣姑娘出现在离他不远处，煞白的脸让人不在意都难。
“你……是何人？”这姑娘打扮着实怪异，实不能与寻常女子联想在一起，更何况蹲在她肩上的白兔亦是紧盯着他，似要看出什么由头来。“既敢现身，姑娘是谁派来的？”
“谁也没派我前来。”
“那……姑娘来听月阁，是无意为之了？”他反问。
“是有意为之。”红衣姑娘笑着，半遮的脸甚是怪异。“我是来找你的，翟光邺。”
翟光邺微楞，随即笑道：“既然来找我，为何不报上名？”
他提出的要求，教蹲在红衣姑娘肩上的白兔有了反应，它伸着俩爪子想捂住姑娘的嘴巴，怎奈腿短，红衣姑娘还是说了。“天道者，玲珑。”
天道者，翟光邺忽而想起那本簿册。
她很是笃定。“你不会不知道天道者。”
“你为何笃定，我一定会知道天道者。”他问。
听言，玲珑目光飘至翟光邺腰间，唇边淡笑。
“大色魔！！！”瞧玲珑的目光停在翟光邺腰间，一直很安静的白兔猛地跳到玲珑的头上，伸出爪子就捂住玲珑的眼睛。“你往人家哪里看呢！”
刚刚严肃的气氛，尽被兔子的话消磨殆尽。
玲珑不爽的把兔子从自己头上拽下来，咬牙切齿：“你特么能不能别破坏气氛？”
“谁让你往人家腰间看！”兔子不服输的反问。
“呸！”刚刚严肃的神情不见，玲珑指着翟光邺的腰间道：“我看什么！我看的是他腰间藏着的天道书！我能看什么！我能看什么啊！”
“谁、谁知道你！”小兔子反问，“还有天道书？不是早让你卖了吃饭了吗？”
“……我典当天道书，是因为谁啊？”刚想数落兔子能吃才把她吃穷迫不得已才去当书，玲珑才觉得自己早已扯偏了话题。“不和你说了。”
以术法封住兔子的嘴，玲珑秒变严肃，继续和翟光邺说。“你买了我卖的的书，就不会不知晓天道者与天谴者吧？”
恢复神态，翟光邺淡道：“天道者与天谴者的事，我不想过问，亦不想知晓。”
“那就是知道此事了。“玲珑断章取义，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们天道者，向来以斩杀天谴者为使命，所以不会无缘无故的去与你们世人过多纠缠或相遇。”
“既然不能与世人过多纠缠，为何与我说这些事？”甚至是故意的。“是有何目的？”
“别这么严肃嘛~”玲珑落座在他对面，撒娇道：“人家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压根不吃她这一套，翟光邺摇头。“我不觉得，我能帮你什么忙。”
“不，你能帮我。”玲珑继续道：“除你之外，没人会觉察到我的存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一同杀了天谴者。”
翟光邺抬眼看她，淡道：“我拒绝。”
“我告诉你亦无妨。”玲珑自会料到他会拒绝，抱着兔子，给它顺毛，旁若无事道：“金谷坞的石公子，也就是晋玄，就是我要杀的天谴者。他作孽深重杀人无数，以为待在洛阳藏在金谷坞，我就不能奈他何。”
“那……”虽然有点奇怪，可他不想参与其中。“又与我何干？”
“你不想知道吗？”玲珑反问。“金谷坞石公子的真实面目？”
翟光邺终于有了反应。“你知道？”
“我是不知道，可它知道。”
玲珑看向那只生无可恋的白兔。
“这只公兔呢。”提及性别，玲珑咬字，道：“虽然是只兔子，可它能通未来可探过去，让它知道金谷坞的石公子究是何人……不难。虽然，我最近才知道它可以探过去。”
说罢，玲珑还泄愤的拔了一撮毛，疼的兔子只踢腿。
“姑娘怕是找错人了。”翟光邺起身，淡道：“我不想知道石公子是谁。”
“你不知道轮回之刑吧？”玲珑亦起身，解释道：“轮回之刑，是对天谴者最残忍的惩罚。执念未消，神魂不灭，拥有不死之身却要受到时间的惩罚。而晋玄已然受了不下三次的轮回之刑，可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在我行天道时，要千方百计的拖延时间甚至差点杀了我，原因……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翟光邺说的极淡。“姑娘若没别的事，翟某便先行告退了。”
“是李惠明。”
他顿下步子，稳调气息。“你……再说一遍？”
“晋玄不惜吸纳他人寿命，执意要活下去的原因……是李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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