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章 挑擂试金 一
八年前，华光还是个背着小书娄的学生，在京都最负盛誉的鸿胪书院就读。那年夏假，夫子一如既往领着一帮得意门生四处游学，可不料在渡河的时候忽如而至的一场暴雨将华光和他的一个同窗双双冲进一条江流，后来才知，那便是啸水。两人搁浅后，华光着凉发烧，同窗搀着他却不想误入一个阵法。
“桃花阵？”白影杵着下巴，眼睛晶亮。
“是啊。算是一段际遇吧。”
那日的阵法和今日的如出一辙，同窗和半昏厥的华光合力破解，出阵后，两人好似来到世外桃源，尽管天气仍是阴雨绵绵，那山中的美景和三两茅庐小屋相得益彰，很有世外高人隐处的意味。华光无力支撑，昏厥在地。醒来已是翌日晌午，才知他为宁伯父所救，金铃是他的义女。
“于是夫子想要报恩，日后宁伯父如果有难可以找你帮忙？”
“是啊。那日我高烧不退，如果不是宁伯父，也许早就命丧黄泉。如今恩人有难，我就是舍生赴死也在所不辞。”
“那蒙面郎是怎么回事？”白影对这个更感兴趣。
“哦？”华光回过神，“哈哈，那是玩笑话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再过几日，也许我们会提早回京。”
白影打着哈欠满足地回去了。
华光在铜盘里换上一只蜡烛，静默在案几前沉思。其实，有些事情，他对白影还是有所隐瞒，比如他的同窗高信司徒，比如蒙面郎这个称呼。
“若日后宁伯父需要华光帮助，华光一定在所不辞！”
高信司徒勾起唇角，慢悠悠凑近，兜起宽大的袖袍遮住华光的下半张脸，冲他眯弯双眼，回头展示给宁伯父看：“这么漂亮的人也少有。日后伯父若是需要，‘蒙面郎’作为暗号如何？唔，光这双眼睛也好是勾魂摄魄。”
……
高信司徒这人很是放荡不羁，其才识品貌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谓金玉其中败絮其外。以前没少找华光的麻烦，总是想和他比试一二，分个高低。但在华光做了王子侍读后，就不知去向，这几年一直没有消息。
不早了。
第二日，华光一行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治水工程正式展开。
自从那日他们三人完好出林，甄良把这个消息带给临水城，从此他们的形象在城民心目中顿时高大起来，治水过程人人卖力。白影作为辅巡司马兼护卫军编军校尉，在队伍中是如鱼得水，加上他亲和的性格，从不拿腔作势，很快打成一片。
五日后，华光突然接到一封信，打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已渡，危在旦夕，望大启一救。金铃
什么事情将大启也牵扯进内，他心中依稀有数。
燕月政变早有耳闻，如今看来，内政竟然需靠邻邦扶持，到底是何种衰败？
此事与宁家父女之间的关联，难道……
他有必要先去燕月瞧个究竟。
几个下人从门前经过，东西扯着闲话。
“你也听说了啊，昨天夜里，打渔的老头看见一只四五艘船大的乌龟！”
“嗨，可有一栋小楼那么大！你说啸水里是不是有王八精？要吃人的！”
“瞎说！那它早不出来吃人，现在才饿得慌？”
华光轻抿嘴角，心说是了，想必金铃会点夔术，这便是王八轿了。
倒是这金铃，一开始就藏着话，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恐怕她搬出宁伯父，实际要救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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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都，华光将所有事情写明，托清商上呈与王上。自己躲在太傅里闭门不出，每日就是吟诗做饭，研读书卷。
转眼仲秋已过，秋季进入末尾，天气消去酷暑，渐渐转凉。
白影的武试内场成绩不错，策论兵法位列三甲。只是他学武为时不久，面对大启如云的高手，身手功夫还有待锤炼。外场下来，轻功排在甲等十名开外，近身格斗更是被怒甩到甲等末位。综合下来，只有射箭三科能挤进前五，还算精进。外记晴州编队一功让他小出风头，可作加分项。总算他对自己的水准有清晰的认识，状元想都别想，探花够悬，最后揭榜那天，是已经做好了甲等十名开外的准备，只求别落到最末，或是乙等就好。
大启武试入围成绩分作甲乙二等，甲等收十五，乙等二十。甲等探花以上基本算一朝登上天子堂，封官授爵妥妥的三品起步，探花以后是补榜眼、补探花，授官从五品起步，其余甲等，最不济也有从七品官位。乙等的虽也是吃皇粮，大多数分配到地方做官。
可他没想到，乙等没有他，甲等末位没有他，补探花下面清清楚楚写着白影二字他并没有瞎。
他细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倒生起隐忧。可不完了嘛，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明眼人就更不用说。三日后的“挑试”一定有他。
“挑试”是大启武试最后一关，针对补探花及以上，专门在京都闹市的试金门下摆擂，放给民间高手来检阅考核。大启内有不少江湖流派，不乏武林高手，算是代表民间的声音。若是对哪一个有异议的，都有三次打擂的机会。当然，擂不是白打的，能过三招赏银十两，此后再接招就是十两十两的加银子，如果有把擂主打败的，同等授爵。
白影觉得，他要往擂台上一站，就是枚行走的白银。
这日，试金门下熙熙攘攘，挑试擂前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一年一度高手过招，又一度好打，老百姓们都爱来凑热闹。
白影站在擂台上踌躇，心说可千万别第一个就指名他啊，让高手们先打，他一旁看着，摸点路数，至少心里有个底。或者上来个成心顺钱的也好，可千万别是什么会家子。
正腹内嘀咕着，人群中飞起一条矫健的黑影，在空中作金鹏展翅，空踏几步直凌上擂台。足尖刚一点地，擂上的人个个警觉，好强的内力！
“在下不才，挑试甲等第五补探花。”声音不疾不徐，平缓如水，野鹤闲云。
那人面色平静，嘴角微微上翘。步履轻盈，背手踱过，一袭黑面亮缎的锦袍用银线细细勾勒边角，腰间别着一支碧得透水的玉箫。
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白影豪气地跃起，认了命，抱拳一笑：“在下补探花白影，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还望兄台手下留情。”打了照面，隐隐觉得眼熟，想不起哪里见过。
“莫嚣。”那人颔一颔首。名号已出，底下阵阵唏嘘，喧闹的街头霎时静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那自称莫嚣的人身上。
他居然说自己是莫嚣，没听错吧！
莫嚣，几年前单挑各大武林高手一举闻名后销声匿迹，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来无影去无踪，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今日不知是什么风给吹来了。
这下有的好看喽。
光看底下人的反应就知道对方一定不是个善茬，白影暗暗卯足劲，心想不管怎样，失败也不能失骨气。这口气一定得憋着，放马上吧！
莫嚣将他上下扫了一圈，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小年纪，不简单。请吧。”
谦了句“过奖”，拉开架势，对面与他周旋，对峙几圈，周围一时安静得令人窒息，底下人都能感受到擂台上逐渐燃起的杀气。
忽然莫嚣卖了个破绽，冲白影神不知鬼不觉微微一笑。白影一愣，行动却先于思考，已如离弦之箭嗖得窜前，当着面门杀下一个霹雳掌。此招欲先发制人，又快又狠，根本不留对方迂回的余地，稍有不慎，天灵上就挨上一掌重击，天灵受害，不是半傻就痴呆，那还比个啥啊。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期待莫嚣的反应。
只见他仍是处变不惊，眼见得重掌离面门仅有分毫，千钧一发之际居然不躲不避，只伸出右手往白影腕上一扣，这一扣看似轻描淡写，却化掉迎面而来的七成力道，紧接着使个角度顺他剩下的蛮力甩到斜后，左手迅速压上作犯人扣，不费吹灰轻易制住。
人群中发出啧啧称赞。
“出手过猛，劲道不够，恐怕是程咬金的三板斧。”
背后中气十足的声音，可不把他说穿了么。
早在他扣住自己手腕时候，心里就哇凉。不是他放弃挣扎，他几乎用劲全身的力气居然不能撼动半分，任由他跟个屠夫甩肉似得轻松擒拿。别说只有三板斧，他才刚出一招哎！
心中暗暗叫苦，周身气力却不敢松懈。这时背后的力道减弱，他赶紧反身，虚踹一脚声东击西，同时送出左拳望能捞着一点……
“哎啊！”咯嘣一声肩膀脱臼，疼得他龇牙咧嘴。送出的左臂可能无法完好的回来了，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拆他胳膊的，又是咯嘣一声，“哎啊啊！”没想到疼了几秒后又手法高超地给他原样接回。
你这是玩儿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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