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颜苦水
三人坐在客厅里，吃着水果闲聊起来，倒还真像亲密的家人邻居。
聊了一阵，女房东还是兴致不减，但是达娜这个小酒鬼，确是有点撑不住了——她在西方生活的时候，喝酒都是小口品的，哪里有过今天这样和颜颜两人拿杯子往嘴里倒的，所以坐了一阵酒劲上来，就有些迷糊了。
“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出去透透气吧。”看到达娜小脸通红眼神迷离，洛飞只好主动提议，生怕继续扯下去，这个假妹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好主意！我也刚想说这个呢！”酒量明显比达娜要胜出好几筹的颜颜立刻表示赞成。
“我……不去了……嘻嘻……哥哥你陪颜颜姐去逛……我要睡觉了。”达娜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小手扶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呀！哈哈，小思醉了！”女房东笑哈哈的跳起来搂住达娜，生怕她跌倒。
“那先让她睡吧。”洛飞叹了口气，上去帮忙扶住达娜，把她送进了房间里，然后帮她脱了鞋子躺到床上。
几分钟之后，心有所想的赏金猎人就和见面才一天的奇葩女房东一起出了门。
“放心吧，小区里的安保非常不错，不用担心小思的安全。走，我带你去厘河的长堤上逛逛！那里的晚风最舒服了，我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一个人去那里走走。”刚一下楼，颜颜就像一个亲密的老朋友一样，上前搂住了洛飞的胳膊。
“你是地主，听你的哈哈。”洛飞虽然心里咯噔一下，但依旧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颜颜所说的长堤，就在小区西侧那条穿城而过的厘河边。
两人步行不到五分钟，就已经站在了长堤上。
晚风习习，灯火点点。
洛飞呼吸着江面上吹来的带着水汽的晚风，看着夜色下江面上点点船火，感觉心旷神怡。
这里确实如颜颜所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走走会让人心绪宁静。
“我没说错吧？”颜颜搂着洛飞的胳膊，好像一个得意的小情人。
“嗯，确实不错，好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真该谢谢你。”洛飞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丰满弹性，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是还是承认了眼前的长堤确实是块好地方。
“谢什么谢，真见外！嘻嘻，要谢也该我谢你，好久没有吃到一顿家常菜了……”颜颜嗔了一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忽然落寞下来。
“呵呵，看样子你爸妈肯定是有钱人，钱赚多了所以家里连饭都不做了，你这个大小姐就吃不到家常菜了对吧。”洛飞随口接上，开始把话题引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上。
“你说错了，他们都离世了。”颜颜搂着他的双臂忽然一颤，轻声说到：“三年前的一场车祸。”
“对不起……”洛飞一愣，赶紧道歉。
“没事，都过去了。”颜颜勉强一笑，表示无碍。
两个见面不过一天的人，就像一对亲密情侣那样，在晚风中顺着长堤的往下游走去。
而洛飞心里，则终于有了一个判断方向——看样子这个年轻的美女房东，应该是继承了父母的遗产，所以才会有这种装修豪华的套房拿来出租。
不过他没想到，接下来的一阵对话，不仅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而且让他目瞪口呆。
“杨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默默的走了一阵，颜颜忽然笑嘻嘻的主动开口。
“有一点……”洛飞也不矫情，很老实的回答。
“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嗯……说不想肯定是骗人的。”
“你还真老实！那你猜猜看。”
“这个，好像很难猜哈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特别像你这样的美女，我可没那个能力去捞嘿嘿。”
“贫嘴！你要是答应每个月能请我吃十顿饭，我就告诉你。”颜颜嗔了洛飞一句，拉着他在江堤上一块水泥护墩上坐了下来。
“成交！”洛飞很大度的答应下来，转头看着身边的奇葩女房东。
夜色下的颜颜表情安逸淡然，就像一个出尘的少女，朦胧的灯光落在她脸上，颇有一种脱俗的味道，和白天表现出来的花痴气质截然相反。
“我是个二奶。”她痴痴的盯着江面上的船火，语出惊人。
洛飞额了一声，当场就被噎住了。
“而且还是个不知道自己是‘小几’的二奶，甚至连那个包养我的人都不知道记不记得我的二奶……”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她继续轻声诉说着。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洛飞愣了一阵，马上就回过神来，用同样温和的语气发问。
他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的，是一个倾听者，而绝对不是什么装清高的卫道士。
“也许是，也许不是……五年前我考入了从小梦想的那所影视学院，开始为我的梦想而奋斗……”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我失去了父母……后来在一位“好心领导”的安排下，我在一场招待酒席上第一次见到了他……然后，我就成了一个二奶……”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想我这样的二奶……我只知道开始的时候，他很宠我……所以毕业以后，我听从他的安排，回到了这里，我的家乡……”
“后来他跟我联系越来越少……我知道他肯定有了新欢……从去年前起，他就再也没有来联系过我……”
“直到上星期……我在电视上看到，他因为贪污数额巨大和腐败被捕，被判了死刑……”
颜颜轻轻的诉说着，好像在说一个于己无关的故事，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和愤怒的表情，一直痴痴的盯着江面。
洛飞静静的听着，终于明白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她所说的那句祝酒词的意思。
“庆祝新生！为自由干杯！”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个让人婉转曲折的故事。
不过作为一个局外人，洛飞倒确实为身边这个姑娘感到庆幸。
是非曲直是最难评断的，但是作为一个弱势者，颜颜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也值得引人深思。
但是同时，她也是幸运的。
因为接下来她所诉说的，让洛飞笑了。
原来这两套房子之所以没有被追查和没收，是因为当初的一个意外的插曲。
当年那名包养她的身居高位的领导来这里“视察”，当地一名地产商人为了某块地皮竞标的事情，转弯抹角的想要讨好巴结，却苦于没有机会。
后来领导身边的一名秘书拿了地产商人一笔好处费之后，帮他出了个主意，教他走“曲线”方式——在秘书的提示下，机灵的地产商人直接给当时得宠的颜颜送了两套高档装修的房子，请她在领导面前美言几句。
地产商人争破头的事情，在大领导的面前其实也就是屁大一点事。
在颜颜几句话之下，领导随便两个电话，事情就算落实了下去。
而且当时意气风发的领导同志，也完全不会在意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所以颜颜也就心安理得的得了两套高档装修的大套房。
后来东窗事发，检查部门也没有来追查早就失宠、而且和领导直接金钱往来数额不大的颜颜。
而直到半个月之前，颜颜在电视上看到那人东窗事发的新闻之后，才知道自己彻底自由了，于是也不再忌讳什么，就把那套一直闲置着的套房随手发到网上出租。
所以，才会有了洛飞先前的疑惑——为什么她会拿一套装修如此豪华的房子来出租！
……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倾诉完一切之后，颜颜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突然语带笑意的问到。
半天轻声讲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洛飞肩上。
“嗯，有！首先，恭喜你终于自由了！其次，恭喜你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单身的白富美！最后，恭喜你每个月可以吃到十顿家常菜！”洛飞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做出总结。
靠在他肩上的颜颜忽然扑哧一笑，直起身来举起小拳头就开始捶他。
不过捶了两下，她就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下来……
洛飞歪着脑袋，看着她扑到自己肩膀上放声大哭，尽情释放压抑数年的情感，心中也是极为复杂。
和颜颜相比，他的心中压着一块更沉重的石头，一直以来让他无法自由呼吸，也无法尽情的宣泄。
他现在甚至有些羡慕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甚至还获得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或许，我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要做的，只是替他们复仇而已……幸福这种事，本来就和我无关……”轻轻伸手揽住痛哭不已的颜颜，洛飞忽然像她刚才一样，痴痴的盯着江面上的灯火愣神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当颜颜终于释放完感情，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看洛飞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凝视江面灯火的表情。
“杨山，你在想什么？”颜颜抹了一把脸色的泪痕，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发问。
她现在也有些讶异。
按照平常的理解，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像她这样一个情绪失控的单身美女，肯定会抓住机会好好“安慰”一番，来为某些“美好的事情”增加一点可能性。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好像根本不懂抓住这个机会，竟然开始顾自己发起呆来。
虽然颜颜心里对洛飞并没有什么想法，而只是由于白天在他来签租房合同的时候，在面对她的调笑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憨厚”有所好感，所以就当做意外发现的一个“树洞”，来好好倾诉一下心中压抑已久的怨念。
但是此刻见到他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一点点莫名的失落。
“啊？没有什么呵呵，我只是在想，和你相比，我这辈子真是活得挺无聊的。”回过神来的洛飞傻笑一声，随口就开了个玩笑。
“你去死！”没防到洛飞在这种气氛下还能开玩笑的颜颜再次举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脸上却已经浮出了笑容。
“走，我带你去吃江边的夜摊，那里有很多新鲜的河鲜，都是这里现抓的……”她抓住洛飞的胳膊，把他拖了起来。
洛飞哦了一声，刚想说晚饭才刚吃过，却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长堤上本来三三两两经过的散步市民早已不见，此刻只剩下一些双双对对的小情侣，各自霸占着一块昏暗区域，还在热情高涨的亲吻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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