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二十二

　　须臾，便有人上前说道：“秦大人，好久不见，在下是林广袤，最近被皇上调职入了秋县，还请多多关照。”

　　来人年约四十上下，富态十足，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长相清丽可爱，穿着一身俏皮的绿罗裙，外面披着一件袄子，衬得小脸显得分外娇美，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舒，没离开过一会，甚是让曲月不满。

　　又听那人说道：“这是小女，名唤湘彤，刚刚及笄，前些日子曾与秦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回家后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念叨着大人呢。”

　　湘彤倒也懂事，乖巧的朝着秦舒喊道：“秦大人好，小女是林湘彤。”

　　秦舒黑眸微微盛着淡淡的笑意，虽然打量着林湘彤，可是却没有说上半句话。

　　林广袤的眼珠跟着转了转，轻轻将林湘彤拉了下来，看着秦舒身旁的云清，笑道：“这位想必定是秦夫人吧，前些日子秦大人大婚，早已传遍了整个锦国，都说秦夫人美貌如仙，如今这一看，果真不假。”

　　云清闻言，脸上略显尴尬，朝后退了退，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话，所以便低着头，将所有权利转交给秦舒。

　　可熟不知站在一旁的曲月，却是脸色苍白，这林广袤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日在朝中大家都知晓秦舒娶得女子根本就是个无盐女，多少人在秦舒背后议论，戳他脊梁骨，这些事都是曲月知晓的，她时常因此感到悔恨，却又心疼秦舒。

　　如今见林广袤这么说，心中竟然也有一时片刻想要云清承认她便是秦夫人，可是这句话，她却始终说不出来，看着秦舒那纤尘不染的广袖，低眸之间，迈开沉重的步伐离去。跟他来秋月山庄就是个错误，她这般模样，要是让人瞧了去，她丢脸无所谓，可是秦舒丢脸怎么办，他为她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匆匆转身离去，本想自己先进入秋月山庄，可是心情难过，又低着头，踉跄而行，一个不小心便撞到了一人，只听耳畔环佩作响，玉佩随之掉落地面，她赶紧蹲下身子去捡，一只大手却比她先行捡起了玉佩，抬头一看，却令她诧异。

　　“你……你是那日的公子？”

　　曲月此话一出，宋静玄也微微抬起了头，看见曲月蒙着面纱，便知她是那日的女子，捡起玉佩挂上腰间，朝她一笑道：“好巧，姑娘怎么也会出现在秋月山庄？”

　　隔开几米外的秦舒黑眸幽转，看见曲月和宋静玄站在秋月山庄的大门下，他唇角微微噙着淡然的笑意，完全没有理会林广袤的话，直接朝着曲月而去，大手一伸，揽住她的纤腰，温和的朝着曲月说道：“小月，刚要与林大人介绍，怎可走开，是否觉得秦夫人这个身份给了你负担？“

　　他的笑意很淡然，淡然到让曲月觉得有些奇怪，腰间的手掌轻轻用了力，她微微回神，慌乱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怕……”怕丢你的脸啊。

　　可是这句话，她始终没有说下去，微微垂着眼眸，羽翼般的睫毛上仿佛透着淡淡的泪珠，秦舒叹息一声，广袖扫过她的眼眸，擦拭着她的泪水。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朝着林广袤那边走去，旖旎的举动，仿佛向世人昭然，只是曲月依旧低着头，生怕被人瞧见。在场的人无人不知秦舒的身份，比之更是知晓那所谓的‘秦夫人’，不仅是个无盐女，还是个囚犯和奴隶，这般女子，怎能配的上秦舒？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人开始嘲讽秦舒，而这一切都不是曲月所愿意看到的，她轻轻的推开秦舒，可是却又在下一瞬被他揽回怀中：“小月，别怕，我会保护你。”

　　一句话，温柔的不能再温柔，她抬头看着他，心中又是一阵悄然心痛，这般少年为何要因为她背负上这般罪名，实在是她的错……

　　林广袤见此，面色疑露尴尬，毕竟曲月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秦舒的妻子丑的吓人，还这般用面纱遮面，肯定是如同传言所说，自己刚才还认错了人，不知会不会被秦舒记在心中。

　　群臣议论中，一名小厮从山庄里跑了出来，四周看了看，看见了秦舒的身影，赶忙走过去说道：“秦大人，寝殿已经为您准备好，情随小人过去。”

　　秦舒点了点头，抚着曲月的纤腰朝着山庄里走去，云清见此，也赶忙跟着，只是当二者经过宋静玄的面前时，仿佛有意无意的轻轻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秦舒离去，群臣的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曲月紧紧抓着他的手，轻声窃语：“夫君……我能回去吗？”

　　“回去？去哪儿？”秦舒没有回眸，淡淡的接下她的话语，黑眸沉稳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曲月咬了咬唇，低着头不敢言语了。

　　秦舒余光扫到她的神情，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觉得此处太过沉闷，也可不必不参加所谓的宴席，不过都是过场子。”

　　曲月轻轻应了一句，只是心里有些闷的慌，感觉自己给秦舒丢脸了，而看秦舒这般模样，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猜测不出。

　　随行跟着小厮绕过亭台楼阁、水榭小筑，遥遥望见东边修葺着一座甚是辉煌的宫殿，待几人靠近，才知此处名为‘玉香阁’，殿内摆设和四周的风光遥遥比之其他宫殿繁华许多，小厮将几人带到后，便退下了。

　　隔着玉香阁的旁边还有一间小宫殿，尚可住一人，小厮说是专门留给云清住的，想的倒是周到。

　　进了宫殿，稍作休息，便有丫鬟走进来说道：“秦大人，缘景王有请。”

　　秦舒微微抬头一看，来人正是云清王的贴身侍婢如雁，想着这次云清王云游回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直接来秋月山庄，算算日子也有几个月未曾相见了，便道：“好，我随后便到。”

　　说着，将紫卿留下安顿曲月和云清，独自跟着如雁转身离去。凑巧的是，缘景王的宫殿就安排在玉香阁的旁边，稍走一处水榭便到了子玉楼。还未靠近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嬉笑声，仔细一听，便是缘景王的声音。

　　秦舒走了进去，缘景王连头都没有抬，便道：“子舒，你快来看看这秋月山庄的东西还是稀奇，本王以前从未见过。”

　　秦舒微微低头，见他把玩着一些小物件，脸上神色十分好奇，他道：“小王爷这次云游够了？”

　　沈睿之闻言，手中依旧不停，嘴里回应道：“够了够了，本是冲着域国的美人去的，结果却令本王大失所望。”说着，沈睿之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怀中拿出一瓶黑色的小瓶放到圆木桌上：“对了，这次本王去了一趟南宫，得到这一份宝物，你看看可熟悉？“

　　桃花纷飞，一不小心，便飘落在桌上，徒添几分美感。秦舒坐了下来，黑眸轻轻一扫桌上的黑瓶，脑海中仿佛回忆起萧舞曾经与他说过，南宫中精密武器不在话下，但数名气最大的还是南宫的绝情丹。当时她笑靥如花，说‘子舒，若你敢对别的女子心存歹念，我就让你服下绝情丹，从此只爱我一人。’

　　当时他笑着抚摸她的脸颊，在她耳畔呢喃‘此生不渝。’可现在，那个女子已经消失在人世间，徒留的竟只剩下这绝情丹。不知不觉，他伸出手，紧紧握住瓶子，一言不发。

　　沈睿之打量着秦舒的神色，说道：“果然只有谈到萧舞你的表情能不同，话说你当初真的服下绝情丹了吗？这该不会有什么作用吧，真能绝情？”

　　秦舒的黑眸幽深，紧紧抓着瓶子，一片花瓣落在掌心，如同昔日，他幽幽叹息一声，道：“她让我服下，我便随她便是……只可惜，佳人已消，情归何处。”

　　沈睿之闻言，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诧异的瞪着秦舒喊道：“你服了？你是不是为萧舞都已经没有想法了？这绝情丹能随便吃？”

　　秦舒见他如此冲动，安抚道：“无事，若是有事，你此时怎会还能见到我。”

　　沈睿之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更何况当年秦舒爱萧舞爱的死去活来的，他可是见证人，萧舞让他去死，可能他都会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随她而去吧，要他绝情有何难，是毒药，只要萧舞说了，他应该都会直接吃下。

　　“难不成这药效还没发作？”沈睿之狐疑的看着秦舒。

　　秦舒的黑眸微微一沉，轻轻将瓶子放到桌上，看着院子里的花瓣，飘落在院子里小小的水池里，只感觉物是人非，没想到这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

　　他叹息道：“你猜对了一半，药效确实没有发作。”

　　沈睿之微微蹙眉，右手轻轻敲打着桌面，见秦舒的侧颜一如往昔，他垂下眼眸，喃喃道：“没到药效，难不成……药效发生并非死亡？”

　　秦舒闻言，回眸看着沈睿之，精明如他，果真一语中的，虽然是朝中最小的王爷，可是心思缜密，实在是那些王爷比不上的。他轻轻拿起瓷杯，抿了一口，道：“当初五儿让我服下是怕我喜欢上别的女子，她说若是我喜欢别的女子变了心，这绝情丹便会起了作用，我应该会毒发，慢慢死去。”

　　“这么说来，你至今都没有爱上任何人？可是都已经过去三年了，你怎还没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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