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九
曲月看着她那只空着的袖管，神色微微的有些诧异，她转眼看了看呆在这个牢房里的囚犯，各个都是有些残缺的，有的年纪已高，却还缺条腿，有的年龄还小，却如同她这般已经毁了容。她苍白的面色，颤抖着嘴唇：“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是这样……”
那女子闻言，很是潇洒的耸了耸肩，靠在墙上：“我怎么知道，反正来这里的都是可怜人，而且这里的侍卫都是残忍无情，削去你一条腿、一条胳膊都不算什么事，也没有人会管，所以你最好管好你自己，否则死了才是倒霉。”
曲月的眼里慢慢的起了氤氲，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黑暗的地方，之前在叔叔家，她以为自己过的不算好，可是现在对比起来，之前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她轻轻环抱住自己的双腿，蜷缩在角落里，一滴泪，滴落在她的衣裳上。
那女子看了看曲月的模样，说道：“哭有什么用呢，来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曲月抬头看着她，抽泣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我要来这里。”
女子闻言，冷冷一笑：“你以为来这里的都是做坏事的人吗？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一人有犯错事，唯一犯错的事，就是惹了不该惹得人！”
“我没有啊……我没有惹人，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女子笑道：“你看看我，无缘无故的被人砍了一只手，我也没有做错事，我只不过是打了要娶我的权贵，就被送到这里来了，我被砍手那一日，还是我的生辰呢，上天没给我准备好寿礼，反倒让我失去了一只手，你说，若是按照你这般说法，我岂不是更加冤枉。”
曲月微微垂下了眼眸，她听出女子口中的愤怒，可大概是在这里待久了，有些脾气，自然而然的就磨没了。她幽幽说道：“我叫曲月，你叫什么。”
那女子挑了挑眉，坐到曲月身边：“我出生在农户，父母没有读过书，所以我出生时，不知道取啥名，娘说闺女不能取贱名，一定要好好想，后来长大了些，周围的人都说我楚楚动人，爹说楚楚不错，所以后来我就叫楚楚，叶楚楚。”
说起自己的爹娘，楚楚的表情很是生动，仿佛说起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眼里满是光彩。曲月看着的时候很是羡慕，她道：“我记不清我爹娘什么样了，叔叔说生我那一晚是十五满月，所以便给我取了一个月字，邻里的人都叫我小月。”
楚楚微微侧目看着她，见她明眸皓齿，轮廓分明，尤其一双眼眸十分干净透彻，就像是天山流下的泉水一般，很是明亮，只可惜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多了两块大大的伤疤，若非如此，真的是美的倾国倾城。她叹息道：“你得罪的人当真知道你的优势是什么，毁的就是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曲月迷茫的抬起头看着楚楚，喃喃道：“楚楚，我们还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吗？”
楚楚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从未见过有人出去，除非，死了……”
一年……曲月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黯淡，一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什么……，她垂下头，喃喃道：“不会的，楚楚，我们肯定会出去的，终有一日……”
楚楚听着她喃喃自语，只是当做玩笑话一听就过，她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很清楚现在的局势，除非国破家亡，否则他们永远不可能出去。但是曲月刚醒来有生存下去的想法，她不想就此打断了她的希望，毕竟有，总比没有的好……
兴许是那次之后，曲月对楚楚有了感激之情，在楚楚的帮助下，曲月逐渐适应了，脸上的伤也好了起来，只是到了后面无法复原，便留下了两大块黑色的伤疤，两边脸各有一块。这里的人多数都是有缺陷的，没人会嘲笑她的毁容，在这样的情况下，曲月开始振作，一日比一日好。
开始，曲月认为会有一日出去的，可是到后面她才真正明白楚楚所说的话，原来，真的不可能，她从十二岁待到了十五岁，身子长高了，脸也张开了，可是就是没有出去……
他们每天会出去干一些活，就在这附近，曲月曾经试图想过逃跑，可是她亲眼见过有人逃跑被抓回来狠狠毒打的样子，她怕了，不敢，但是她一直在观察着地形，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终有一日她会带着楚楚和子夜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这一日，来的很漫长，已经是曲月及笄的那一日，三年后，锦国开始扩充领土，对进攻汶国的事宜也开始进行准备，只不过内部忧患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汶国实际上已经是无力阻挡……
那一日，楚楚睡得正香，曲月突然推醒了楚楚，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楚楚，今晚，我们有可能逃出去！”
楚楚被她推醒，还有些迷糊，可是当她听到了曲月说的这番话，耻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说完，楚楚有一个翻身，想要睡去。
可是，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号角在午夜吹响，惊得牢房里的人全部都吓醒了，紧接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各种的声响，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吵架，总之，闹得很大，很吵。
楚楚皱着眉头，见曲月搬起一块石头对着墙角就是猛打，‘砰砰’的声音传来，吓得楚楚干劲上前拉着曲月，厉声道：“你不要命了，要被外面的爪牙抓到你死定了。”
曲月推开楚楚，目光坚定的看着墙角，拼命的敲打，嘴里说道：“不会的，今日是锦国攻打汶国的好时机，他们已经自身难保了，根本不会管我们，如果我们此时还不逃的话，等敌国的人打进来，我们全部会变成俘虏，到时候，我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楚楚怔怔的看着曲月，听着她的一言一句，内心充满了各种震撼，她不知曲月如何得知今日是国破家亡的时候，也不知她怎么就知道汶国会被攻打，只是听着她的话，却莫名的想要去相信。而平日里只要听到声响就会跑来的侍卫，今日果真没有出现。楚楚见此，随即也拿起曲月已经敲打下来的砖块，与曲月一同敲打起来。
同牢房的人见此，也纷纷拿起了她们打下来的石块，一点一点的敲打着墙壁，众人合力之下，果然将厚实的墙壁给凿开了一个洞口，几个牢房顾不得那么多，纷纷扔下了手中的石块，争先恐后的朝着石洞跑了出去。曲月和楚楚让开一条道，让她们先出去，直至都走光了，她们二人才摸着爬出去。
只是到了外面，这一切才让她们震惊，到处都是烽火连烟，到处是哀叫连连，她仿佛看见了她从金城来的那个方向着了大火，也似乎看见了最高城楼上插着一根锦国的旗帜。
那一瞬，她的心仿佛是空白的，三年，她在个牢笼呆了三年，一直幻想着终有一日会出来，却不料想出来的时候竟是国破家亡的时候……
楚楚看着她的神情，喊道：“曲月！你发什么呆，我们赶紧跑！”
曲月微微回神，看着楚楚焦急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小路上逃跑的百姓，各个带着家当朝着汶国的首都虞城跑去，楚楚拉着她的手，说：“我们也跟着他们跑！”
曲月一把拉住楚楚，摇了摇头，指着另外一条根本没有人走过的大路，说道：“我们去锦国，那里是敌国，我们混进去，肯定安全！”
楚楚闻言，微微皱眉：“去锦国？”她摇了摇头：“那里恐怕更危险吧，我们还是别去了，去虞城，那里有保证，我们的军队都在虞城呢。”
“别傻了！”曲月低声吼道：“你看看汶国都成什么样了，去虞城又能怎样，锦国实力强大，汶国被俘，是迟早的事，他们以为虞城有军队，你觉得能和锦国相提并论吗？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锦国！”
楚楚被这么一说，有些动容，曲月平日个性虽然柔弱了一点，可是她很清楚曲月的脑子很聪明，她一定是看出了些什么，才会这么说，楚楚看了看汶国的方向，咬咬牙：“好，我们去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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