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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感君区区意


  眼看九月将尽,接连又发生了几件引人瞩目的大事。

  先是武安侯古至诚病逝,追封为武安公。其子古承影作为古家嫡系血脉唯一的继承人,袭公爵位。

  由于古至诚临终前特意召集族人亲友作为见证,言明其子无需为自己守孝,因此,葬礼结束,其子顺利袭爵后便整装护送华粼国公主归国,此外,自然还要将提亲之事一并办妥。倘若顺利进行,华粼国的荣熙公主将于数月后下嫁西黔国武安公,两国盟约更形巩固。

  因为这些大事接连不断,所以,行知院和知闻司的些许人员变动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等这波风浪过去,街头巷尾、朝堂内外才开始后知后觉地议论起西北传来的消息。

  听说佐相前往安抚叛臣,却不幸落入贼子手中。

  听说佐相本就野心勃勃,干脆顺势应允了叛贼所求,擅自恢复了靖王封号,亲往周边各州郡招降朝官,俨然成了叛军头子。

  听说朝中有不少官员心生动摇,至今仍然主和,不肯迎战,为的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久,传言越演越烈。

  听说主和一派中便有护国天女,让人不得不怀疑天女的立场。

  听说天女并非主和,而是积极主战,显然急于撇清与叛贼头子靖王的关系。

  听说天女根本就是靖王安插在少年国君身边的一着暗棋,说不准哪天便听令弑君了。

  听说天女早日里已经行刺过了,所幸并未得逞,只被幽禁在宫中,因而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

  最后一条传言多少有些依据。

  乔羽飞的确已有些日子没有出过憩霞殿的大门了。传言沸沸扬扬,却止步于她的寝殿之外,没有渗入片言只语。

  寝殿之内,药香氤氲,流言的主角已经卧病数日,陷于梦魇和现实的夹缝中无法脱离。偶尔清醒片刻,而后又沉沉睡去。

  上灯的时辰刚过,病榻前,锦袍少年直起身,放下手中药碗,接过侍女递来的绢帕擦掉了嘴边药渍,同样极其自然且仔细地为病人擦拭干净后,方才抬手接过茶盏漱去满嘴苦涩。

  起身走向窗前几案的途中,少年不忘忙里偷闲地提问:“羽飞今日的情形怎样?”

  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月华已瘦了一圈,嗓子也有些哑了:“起初还好,午时服药尚能自行吞咽,可过后便开始连连呓语,出了一身冷汗,不得已请乐舞司来人弹了半个时辰的曲子,这才安稳睡了。”

  少年打开一卷奏折,一心二用:“乐舞司的人可还留着?”

  “是,总监司这两日一直在院中候着,随时待命。”

  说也奇怪,在药石罔效的情况下,唯一能让病人安睡的竟然是某人弹奏的曲子,虽然不能根除病症,可单是令病人挣脱噩梦这一点已近乎奇迹。

  一句批语写到中间,榻上突然传来轻微的啜泣,在此服侍的月华、佳韵、佳弦急忙扑上前去,但是有人动作更快,冲到了她们前面。

  “爸……”

  “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回去……”

  随着病人的呓语,成串眼泪顺着失去红润的脸庞滑落。少年伸出的指尖颤了颤,忽而重重一拳砸在枕畔!

  “够了,醒醒!”少年紧紧钳着病人单薄的双肩,表情瞬间狰狞,“听见没有,快醒醒!”

  他的表情和动作吓到了在场的其他人,片刻怔愣后,惊呼声劝阻声接连响起。

  “陛下!”

  “陛下住手——”

  “快放开殿下!”

  少年执意加重力道,甚至直接凑到对方耳边怒吼:“乔羽飞,把眼睁开,这里才是你所处的现实!你想假装这一切都不存在么?!”

  病人紧闭双目,无动于衷。

  吼到最后,少年红了眼眶,嗓音低了许多,甚至带了一丝鼻音:“你不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么?这种时候,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快醒过来吧,就算你醒了依然想哭,我也……至少我也……”

  宛如幻觉,一声低若蚊呐的□□伴着他的尾音滑过众人耳边:“……好疼……”

  起初,乔羽飞只是在忙碌之余感到有些疲倦而已,但是,为了避免身边那群爱操心的侍女唠叨个不停,她小小掩饰了一下,没让他人察觉。

  可惜顺利将荣熙公主一行送走后,疲劳引起的免疫力低下致使她一不小心中招,得了风寒。

  只是微不足道的风寒而已,有什么关系。一边说服他人自己并无大碍,一边留意知闻司上呈的情报,某日睡得略晚,第二日便直接发烧卧病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身体似乎变得太脆弱了一些,据说昏睡当中还又哭又胡言乱语的……

  含着一片梅干压下药味儿,乔羽飞表情严肃地将头转向床外:“佳韵,我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正在关窗的侍女回忆片刻,笑着回答:“殿下放心,没什么不该说的。”

  “那我到底说了什么?”据说高考前她曾在梦中背过英语课文,不知道现在进化到哪个阶段了。

  佳韵脸上的笑容淡去,斟酌片刻含糊道:“都是些零碎的词儿,听不出什么意思。”

  谁能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仿佛缺根弦儿的天女一年来始终将家人记挂在心上、心心念念都是离开此地重返天界呢?毕竟本人从未表示过什么,甚至连她们这些同她最熟悉的人都以为她早已适应了如今的生活、理应在此停留一世了……

  “佳韵,我要洗头。”某人有气无力的发言打断了她的思绪,略带委屈的声音继续道,“头发都是苦的——”

  倚在窗前的女子飞快转身,柔声回应:“我这就去准备。”

  这一准备就是大半个时辰。

  先是过问御医是否可行,得到许可后再去熬皂角水,添加香精过滤干净才能使用,寝殿内也要提前放好火盆之类,免得病人风寒加重才行。

  乔羽飞头朝外躺在床上,颈下垫高了一些,后脑勺半浸在床畔椅上的铜盆中,眼上盖了一方丝帕避免溅水,佳弦半跪在榻上,手执一把小巧的玉篦子,蘸了盆中的热水一缕一缕地梳理病人的长发——这是御医批准的洗头方案。

  无怪病人从方才就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这算哪门子洗头嘛,肯定洗不干净。”

  正在熏香的佳韵闻言提高了声音:“那就快些好起来,到时候随便殿下你怎么洗。”

  床上顿时没音了,佳韵佳弦对视一眼,哧哧笑起来。

  室内清甜的香气缭绕,掺入温润的水汽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带着温度和馨香的水雾,驱走了房间里苦涩的味道。被这道水雾裹在中央,乔羽飞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半睡半醒间,依稀响起门扇开合的声音,以及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声音渐渐向她靠近,最后近到她头顶。

  “……殿下……头发被烛火燎了,她觉得难看,便自己剪了一截……”

  “……真可惜。”

  她懒洋洋地转动脑筋,终于想起对方所说为何。

  在千夜决定离开的那个清晨,她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切去了一缕,同样消失无踪的还有占了她半张床的那个不省心的小鬼。因此,无论怎么推断,切她头发的罪魁都只有一个,害她还得编一个理由应付贴身侍女们,连带晚上看书时间稍长就要被念叨几句。

  不知道,那个行踪不定的小鬼现在是否安好?

  谈话声没怎么持续便消失了,发丝依旧有节奏地穿过篦子,头皮传来轻柔的力道,耳畔只剩滴滴答答的水声。

  暗香弥漫,水雾氤氲。

  她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阖着双眼,似睡还醒。

  后来,连那轻微的力道和淅沥的水声也停止了,恍惚间,似乎有一道气息逼近她的面孔,即便遮着丝帕,她仍能感到头顶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瞬间惊醒,屏住呼吸,握紧了被子下的双手。

  气息逐渐贴近,近到她已能清楚感知到对方呼吸间的热度以及由浅变重的鼻息声。

  她半张开眼,双手提了提,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陛下,该换水了。”

  随着外间传来一句低语,那道气息堪堪停在她唇间,静止片刻,而后迅速离开了。

  “进来吧。”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细碎的脚步声走近:“陛下,还是让我们来吧。”

  “……明日我再过来。”沉重里带些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一阵沉默、一阵水声后,佳韵的低呼响起:“殿下额角怎么出汗了?该不会水温太热吧?”

  然后是佳弦为难的声音:“可这水已经够凉了,若不是陛下说不要打扰,早便该换水了。”

  两人并不知晓,在她俩交谈中间,丝帕下半睁的双眼重新得以闭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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