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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情至深处


  预想中的场景没有上演。

  一条手臂自斜下里□□女子和病人之间,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不自觉地跟着那女子齐齐调头。视线汇聚之处,名满王都的文大学士苦笑着开口:“看你,急糊涂了吧,把碗给我,我来。”

  急糊涂了?

  那女子进屋后语调平稳,动作利落,哪有半点焦急的模样?

  旁人不解之余,又将目光转了回去,有心印证一下文大学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偏偏事实摆在眼前,那女子闻言脸上空白了片刻,而后半是慌乱半是尴尬地将药碗递了过去,自己起身离开床头,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

  答案显而易见,文大学士竟然说中了!

  众人诧异之余,日后再看到文清辉时眼中就不由地又多出几分崇敬,但提及那位昙花一现的姑娘,他们却再无机会知道她的来历。

  一碗药见底,鸣玄的情形稍稍好了一些,乔羽飞不敢松懈,不断用热水为他擦身降温,这一回,文清辉仅是从旁协助,没有拦阻。

  等到鸣玄呼吸平稳、郎中既惊且喜地宣布高烧已退、亦无大碍后,宅子里上上下下全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送走郎中,安排疲累的仆役们先去小憩,文清辉回到沉睡的友人身旁,仔细端详了半晌,忽而感慨道:“这家伙倒是用情至深,即便没了神志,只要你出现在这儿,一样能从生死线上爬回来……呵,本来都以为没得救了。”

  仅剩的看护正在帮病人擦干汗湿的长发,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出声。

  向床褥间望了一眼,文清辉顺势坐在榻上,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再道:“羽飞,今日虽然是形势所逼,但你到底看光了这家伙的身子,你便委屈些,应了他吧。”

  乔羽飞专注于双手的力道,听了这话仅是抬袖掩下一声轻咳,然后继续先前的动作。正当文清辉以为自己不会等到答案、想要另起话题时,她直起腰,低声道:“如果我不能回报以相同程度的感情,那这种事对鸣玄而言并不公平……我不能这样待他。”

  听者忍不住叹息:“他……你何必如此计较……”

  “因为对方是清辉,所以我才敢说得这么直白。”垂落的鬓发后浮出一丝笑纹。好似石子投入深潭,这丝微笑转瞬没了踪影。

  “时隔一年,我依然想要回去。抱有这种心思的我实在不该去招惹别人。处在对方的立场想想,若是所爱的人随时会消失不见,纵使相伴一生,一生都活在煎熬之中的滋味也铁定不好受。”

  “羽飞,”儒雅青年轻轻摇头,显然不赞同这种想法,“你这样决定,分明没给对方丝毫选择的权利。若对方是鸣玄,不必问他,我也能跟你保证,一旦得你允诺,便是上天入地,他也会紧紧跟着你,决不会有丝毫犹豫!如果现在跟你说这番话的是他本人,你要如何应答?”

  将干透的青丝细细理顺、盘在枕畔,乔羽飞的目光略过咫尺之外的那张病容,在室内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自己膝头:“他问的是我的心,我的心……我自己也不明白;若他问我是否愿意为他舍命,我倒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干脆地给他个‘好’字。”

  “他要你的命做甚么!”

  相较对方的激动,乔羽飞仅是平静地点头:“我知道,所以在我找到答案以前,我暂时不会再见他了,我今晚来过的事也无须告诉他。”

  文清辉一惊之下脱口道:“羽飞你——那换作是陛下,你就会答应了么!?”

  “咣”地一声巨响,窗上的插栓乍然松脱,冷风呼呼灌了进来,烛火扑闪,连带病人的睫毛也微微动了动。

  关严门窗,身为好友的两人回到床畔坐下,乔羽飞接着方才的话题开口道:“一国之主不必为了国家委屈自己至此,我会这么跟陛下说明。”

  “这就是你的回答?”文清辉无端地想笑,临了却暗自企盼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接到宫中传召的命令,“如果陛下是真心的呢?”

  一阵沉默表明了对方的态度。

  谈不上松了口气,但多少有那么点倾向。无视于心中细微难言的情绪,文清辉笑了笑:“既然你无从决定,那我就帮你选一选。”

  迎着对方不解的眼神,儒雅青年指向床内,眉梢一挑:“若非要选一个人为夫婿——无关身份、责任——陛下和这家伙你选哪个?”

  对方一怔,他抬首,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要是两个人选范围太小,那就再加上一个我……权当比较。”

  “我……这个……”

  许久听不到对方的答案,青年叹了口气:“那好,我换个问法:假如我们三人都不会凫水,同时坠入深潭中,以你的体力只能救一人,你救哪个?”

  这一次,乔羽飞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陛下。他若有事,牵涉太大。”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理智且公正的决定,非要给予评价的话,他只能说,以她的果敢正直,不做一国之母实在可惜。

  然而……

  “救了他之后,我再去救你俩。”

  他失笑:“你的体力只够救一个,何况到那时我俩只怕——”

  “那就一起吧。”对方也笑,没有丁点恐惧犹豫,“不能同生共死,算什么朋友!”

  她说得坦然,他听后却好一阵心惊肉跳,胸中翻涌不止,没留神便喃喃出声:“幸好我俩都会凫水……”

  对方笑出声来:“所以说嘛,清辉你做的什么破假设!”

  “只是以你进门时那番以口哺药的壮举,若说对鸣玄无心,连我也不相信。”对方似乎没有当真,心下一松的同时,他看似平常地开口取笑,实则为了掩饰方才的慌乱。

  乔羽飞登时显出几分窘态,埋怨道:“清辉你要是早提醒一声,我也就不必喝下那口苦药了。”

  作为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对于同甘共苦这种小事,她自然做得没有半丝犹豫,但如今扯上恋爱之心,友情与恋情搅成一团,她实在需要多些时间仔细分辨。

  “如果我确定自己喜欢上了谁,我一定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犹犹豫豫。”

  临分别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痛快地做出保证,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嗓音似乎有意提高,以致室内也能清晰听见。

  “还是我送你回去——”文清辉皱眉,横竖放不下心。

  这次换他被拦下:“我回去之后,鸣玄可就全赖你了。”

  暂时不会相见,下次见面便是答复之时——他晓得她的意思,于是没有勉强,眼看着她登上来时的马车,车身渐渐融入夜色。

  月辉皎洁,遍洒人间,看似多情,到头来却不免会令有心人落得伤心。

  然而世间贪慕月色温柔的凡夫俗子何其多!便是之前觉得能够仰头赏月已是知足的那些人,但凡熟悉了有如此光明相伴,难道就不会生出登高摘月的心思?

  只怕是个人就断不了心底的这丝贪念。

  回头步入室内,文清辉哼了一声,侧目望向帐中:“该听的你都听到了,我已经尽力而为,你怎么说?”

  他早已发现好友恢复了神志,但却没有戳破,反而陪着做戏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大度。

  一句语毕,就见本该沉沉睡去的病人动了动,乍一开口,昔日里清冷的嗓音沙哑到难以辨认,可就算不听不看,文清辉也猜得到好友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病初醒后,他的好友一共便只说了三个字:

  “我等她。”

  尽职地遵照医嘱给病人嘴里含了片酸梅干,文清辉熟稔地调暗灯火,就势靠在床柱上小憩。

  过了许久,平静的声音忽而自床尾响起:“当初不该给你煽风点火,如今回顾以前种种,我已有悔意。”

  床头传来回答:“我不。”

  床尾轻笑一声:“难得你这家伙也有可取之处,感情一事,我自认通达,末了却比不过你。”

  依然是沙哑的嗓音:“承让。”

  昏黄的灯光里,学识渊博的昔日状元闻言没有继续,仅是嘴角浮出一抹淡笑:花街柳巷,肆意纵情,诸般风流韵事他文清辉经历得一样不少,可像好友那般为情痴狂的举动他却从没有过。论及“情”这一字,他的体会竟远不及他。

  即便想要体会那种灼热,也不知如何才能点燃自身,这样的他,是真正羡慕着他呵。

  一旦进了内宫宫门,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便无法继续前行。利用佳弦的身份蒙混过关后,为了避免被熟人看见,乔羽飞依旧选择了绕道假山后、墙根下这些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前进。

  再穿过两道高墙一处庭园便是憩霞殿的边门,乔羽飞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心头一阵重似一阵,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这口气才叹到一半,脖子上依稀有些熟悉的冰凉触感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眼下的处境可容不得她考虑生存以外的问题。

  “说!那个自称是天女的混蛋住在哪儿?”

  自称是天女的混蛋?

  乔羽飞瞬间僵直,不为架在颈上的利刃,不为对方接近于寻仇的口气,只为身后那个熟悉至极的声音……

  这孩子……每次都犯同样的错误……一边点了她的哑穴,另一边又让她答疑——别的暂且不提,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真教她想要再叹一口气!

  不过,谢天谢地,幸好被他架刀威胁的人是她,只要赶紧解开误会,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片刻的迟疑被当作了答不出来或不愿回答的表现。对方轻嗤一声,不屑于多费唇舌,直接冷冰冰地宣告她的下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真是没用,只好请你去死了。”

  乔羽飞听得满脸黑线:即便这些日子她对未来一直有些茫然,但可以肯定的是,冤死决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之内。

  没等她奋力一搏,闪着寒光的凶器离她远了一些,背后同时传来不耐的抱怨:“非紧急情况下只能敲晕不能杀人——这算什么破规定!?凭什么她不在我还要遵守?”

  尽管口气很是糟糕,对方仍是悻悻地收了利刃,估计其接下来的行动便是一掌把她劈晕。

  这下再不行动可就全完了。

  挣扎转身的时候,乔羽飞已经做好了下一秒被误伤的思想准备,但有一个声音比她的动作更快。

  “大胆!”

  电光火石间,一声高喝打破黑暗,人未至,声先到,旨在令行凶者的动作出现些许停滞。

  “抓刺客!”

  这三个字出口后,某“自称是天女的混蛋”想要息事宁人的微渺愿望彻底化成了泡影。

  出声者与行凶者一打照面,双方同时怔了怔,等看清被行凶者以劫持之姿制在身前的女子相貌后,来人神情一震,脱口道:“殿——”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嘛。”嘈杂声越来越近,难为劫持犯仍是一副轻松的神态,“不过我现在跟千绝宫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来得正好,那家伙在哪儿你一定很清楚!”

  乔羽飞只恨无法出声干涉局面,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心虚地避开来人质询的目光,同时暗暗决定自由之后要让某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吃些苦头。

  “我的确知道。”来人——乔羽飞不想在此时见到的熟人之一慢吞吞地开口,声音里褪去了最初的紧张,多了几分笃定。

  乔羽飞眼皮一跳,心中生出一股荒谬的错觉——对方似乎没打算立时助她脱困,反而有意令她受点教训——这怎么可能?

  “那就劳驾了。”绑匪没什么诚意地道过谢,拖着乔羽飞朝前挪了几步,手头的利刃险些划过人质的脸颊。

  “小心!”淡定的姿态霎时粉碎,来人大步踏出,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还不放了她!”

  七星镖、柳叶刀、铁链索、紫金绞……各式各样足以致人死命的凶器摆了一地,直到负责值守的侍卫队长上前禀报搜查完毕后,乔天宇的神情才稍稍和缓些许,回头扫了一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前邪教殿主,再瞥一眼犹自心虚的某监护人,淡淡开口道:“居然敢在宫中携带这种东西,看来真是相当危险的家伙啊。”

  一身侍卫打扮的少年撇了撇嘴:“什么啊,这些只是首饰嘛,只不过尺寸不太合适而已。”

  “千夜!”确定退至远处的侍卫们听不清这边的谈话,重获自由的人质顾不上打量乔天宇的脸色,压低声音吼了出来,“点了我的哑穴还教我说话,你傻了不成!?”

  想到待解决的烦心事又多出一堆,乔羽飞只差没有暴跳如雷。

  少年直接顶撞道:“先前的两个宫女都不肯透露你的住处,我也是着了急才——”

  看来还有两个昏迷的受害者在等待救援。乔羽飞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有火发不出:“你那句话问出口,任谁都只会以为你是来刺杀我的吧?”

  “还不是因为你!?十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根本是一进宫就把你说过的话抛在脑后了吧?”

  少年一句话推掉全部责任。

  譬如朽木,雕之不得。

  深吸了一口气,乔羽飞头也不回地发问:“刺杀我这个罪名,应当如何处罚?”

  三人之中,就属西黔佐相最为平静:“自然是斩立决,诛九族。”

  “听见没有,你做出这种事,头一个连累的就是身为监护人的我!居然一声不吭做出这种事来,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啊?”面对不知悔改的某人,乔羽飞垮下肩膀,重重叹了一口气。

  乔天宇适时开口,语调淡然无波:“按照宫中的规矩,侍卫私佩凶械、言行失仪,两项并处,理当禁闭半月,逐出王宫。”

  “还好你知道要扮成侍卫。”乔羽飞一手抚额,无奈下开口道,“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千夜,听见了吧,半个月禁闭。”

  少年愤愤地挺直脊背:“你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态度啊?”

  没有注意到边上某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习惯了他的恶劣态度的监护人蹙起眉头:“什么意思,要让我去牢里陪你么?”

  结果当然是掀起骚动的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侍卫绑走,乔羽飞舒了一口气,转身望向全权负责收拾烂摊子的乔某人,松懈之下一句话很自然地溜了出来:“还好有你在,多谢了。”

  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这是臣份内的事。时候不早,容臣送殿下回宫。”

  一路上,乔羽飞自知理亏,不敢多言,生怕对方问起她眼下做这副打扮的缘由,但等到对方临近憩霞殿门口都没有开口的打算后,她仍是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有心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周围有些怪异的气氛。

  “关于禁闭半月那条规定……真有这回事吗?”

  “大概吧。”对方回她的只有寥寥三个字。

  “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免得下次又乱来!”嘀咕完毕,乔羽飞无意间想到一个问题,脱口道,“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官拜佐相的青年公式化地回应:“臣尚有一些公务亟待处理,预备今夜留宿宫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说这话时,对方的平静似乎有所动摇。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住在前宫的么?”从那头到这边可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绝非路过可以说得通。

  话音刚落,对方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迎面对上乔羽飞写满疑惑的眼神,字字清晰地开口道:“在此之前,臣是否有幸先听听殿下的解释:您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意欲取您性命的邪教恶徒又如何会一路跟您至此、得您袒护?其间缘由,臣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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