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无限之冻土 上

　　排除掉时间地点等与眼前形势有关的要素，现下的气氛可以说再好不过。

　　“那个……”乔羽飞偷偷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脸上的红晕稍褪，嘴角的笑意不减，说话的内容却同甜言蜜语完全沾不上边，“回去以后又得搬家了，这次要处理的东西可多了，说什么也要好好布置一下。关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等等我们回去再说……哈，又有的忙了呢。”乔羽飞两眼发亮地期待着回去之后的日子，言谈当中几乎忘了两人所处的境地。对她而言，与阴谋诡计风波险恶全然无关、能够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小小幸福才是此刻全部的憧憬。

　　泽逸转头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要等天黑出去才算安全，于是坦言道：“时间充裕，你大可以现在开始计划。”极具磁性的声音不再淡漠，尽管离抑扬顿挫的程度还差得远，但已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轻微的波动。

　　乔羽飞听后哑然，她明白，按照泽逸的性子，的确只会等到这样的回答。尽管明知这一点，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除了这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这种自个儿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状况多少令她感到气馁。

　　不知哪本书里曾经提到，恋爱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变成诗人。对泽逸她完全不报类似的希望，但人家都说谈恋爱、谈恋爱，恋爱可不就是“谈”出来的？

　　看来应该先就口头交流的频率与信息量问题与泽逸达成一致。

　　乔羽飞的严肃思考刚进行到深入部分，冷不防身边的人迟疑片刻开口道：“这次若能平安回到华源……”

　　话锋一转，泽逸截住了未出口的话，垂下眼道：“现在做这种假设毫无意义，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本来竖起耳朵准备凝神细听的乔羽飞这下彻底失望，暗叹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如此一板一眼，居然连做个假设都嫌不够理性。

　　“你手里握着什么？是要紧的东西吗？”——突兀的提问，对方显然是在尝试转移话题，只是手段笨拙到毫无技巧可言。

　　提到这个，乔羽飞更加沮丧。她松开右手，素白的掌心里躺着一朵小巧的、晶亮的琉璃花。

　　“摔坏了，抱歉。”说着忍不住又开始心疼。

　　泽逸表现得颇为不解：“已经不能用来盘头了，留着做什么？”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对泽逸的情商怀有什么期待了，可以想象今后两人谈情说爱的场面必定与书中、电视里讲的那些不同。

　　乔羽飞暗暗叹了口气，明明有些羞涩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因为是你送的，所以……嗯……谁说没用了？钻个洞穿根丝线不就可以挂在脖子里当链坠了嘛。”

　　泽逸点点头，还好没有提出更不靠谱的问题。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往腰间摸去，期间又有短暂的停顿。

　　在乔羽飞好奇的注视下，他掏出一枚蜡丸，捏碎外面的蜡壳，将其中的深色药丸递了过来，语气平静而坚决：“吃了它。”

　　乔羽飞接过药丸，一边端详一边随口问：“干嘛用的？”

　　泽逸的目光自此没有离开过她的面庞：“保护你。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不会感到痛苦。”

　　“预防用的？泽逸你真是了不起！”乔羽飞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爽快地嚼碎咽下，看她的模样，估计对方送她□□她也会照吃不误。

　　在她吞药时，泽逸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不等他恢复如常，一声闷响突然以天崩地裂之势盖过了所有嘈杂，随之引出了足以粉碎一切的力量！

　　“保持阵形！不要慌！！”盘烈厉声喝止惊慌无措的部下，同时还要防备受惊的坐骑失控，纵使他本人马术精湛，眼下也掩饰不住自身的狼狈。

　　情况骤变，冲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行动暴露，他们伏兵在山谷两侧悬崖之上的计划已被对方知晓。

　　巨响过后，余波犹在。地面仍在抖动不止，不断有悬崖边上的碎石挟着滚滚烟尘呼啸着翻入谷底。尘沙松动，碎石带起石块，石块带起岩石，岩石带起巨岩，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下去，汇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洪流。

　　石流所经之处，建筑尽皆损毁，不论千绝宫的教徒还是武林同盟的人士都被席卷而去，转眼间将百余人抹消得干干净净。

　　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只是普通的地动？

　　谷底的情况已顾不得细察，盘烈回头检视队伍：所幸这里的八百骑兵都是千挑万选出的精英，慌乱过后马上便恢复了队形，整帮人马仅退了七八丈的距离，已算得上表现出色了。

　　初步断定余震已经结束，盘烈迅速指挥队伍回到原先位置。他自己驱马接近悬崖边缘俯瞰，目力所及之处，谷底的沙尘正在散去，岩石造成的损伤更多层面上是针对建筑，两拨人马并无更多损伤。但经此突变，场面更加混乱，双方人马混在一处，几乎无法分清敌我。

　　对面一声尖锐的呼啸陡然间划破长空，盘烈神情一凛，三步并作两步策马至队伍前方高高举起右臂。

　　随着他的动作，八百人中有半数抬臂挽弓，而他们身边的同伴随即动作利落地点燃箭头，当中没有丝毫差错。

　　此时鸣镝的尾声还未消散。

　　就是现在！

　　“放！”

　　随着一声高喝，手臂重重劈下，四百支火箭同时射出，目标正是下方大片的建筑。

　　同一时刻，对面也有上百点流星般的火光划过黑云、化作箭雨。

　　总算赶上了。

　　盘烈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神经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接着抬臂下令，这次的靶子是谷中四散奔逃的人群。

　　遵从主上的命令，所有目标必须一个不留地消灭，便是建筑也要烧光，不能留下一丝可能好教某个门派在十年以内恢复元气。

　　简单说来就是四个字——斩草除根。

　　这么做自有其道理。如今国内王权衰落，局势不稳，四方急需平定，对于继位不久的东垣王来说，巩固王权是首要工作，王的权威理所应当覆盖全国，高于一切！

　　而江湖向来是一个不安定的地方，这里潜藏了太多隐患，任其发展足以颠覆一个王朝。

　　“王权之下岂可有法外之民？！”

　　这是新王的原话。

　　所以要一次料理干净。

　　隐患的萌芽必须在它长大成为危险之前摘除，单看这一点的话，立志成为武林盟主的青年与东垣国方才继位的新王有着极为相似的野心，不过光凭这个共同点就将两人放至同一个天平上比较可是大错特错。

　　事实上，前者早在两年前就落入了后者撒开的网而不自知。

　　底下混战的人群此刻才发现高处的伏兵，然而单单发现也无法改变什么，岩壁陡峭，根本找不到上去的路，更不要说想给对方施以有效的攻击了。

　　不能反抗的结果便是在绝望中等待死亡，余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没有放弃战斗想要逃走的人，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在山谷出口那里受到了猛烈的攻击，无论是千绝宫的教徒，还是同盟一方的成员，今日他们的命运便是葬身于这山谷之中，白纸红字的历史已经写好，绝无更改的可能。

　　先是激战后是异变再是伏兵，重重波折换作任何一个武林高手都吃不消，更别说这里的大多数人仅仅称得上武功平平，论战斗，他们远及不上正规军的水准。

　　胜负已然分晓，正如预计中的结局，唯一的意外便是之前的大爆炸。

　　细想之下，异变的情景似曾相识。先是一声巨响，眼见之处，某栋房子摇摇欲坠，继而地面波动，烟尘四起，余震不息，和他经历过的地动迥然不同。

　　不是天意便是人为。在他印象里，能制造出、并且制造过这种大场面的只有一人！

　　盘烈的双眼越睁越大，心中一个不确定的念头慢慢浮出水面，难道——

　　蓦地，他的目光集中在对面崖壁之上，眼前所见惊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前一百个跟我走！”顾不上交待完毕，盘烈领着百骑人马靠近悬崖边缘，手挽缰绳一马当先地冲了下去。

　　换作现在以外的任何时候，碰上这种玩命之举他多少都会花一点时间考虑清楚，如今正值战时，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可能导致完败，对于主将亲自出马这种大事他更不敢贸然决定。

　　但……自家主上果决的心思可容不得手下犹犹豫豫，想必在他猜测之时，主上已经想到了那个可能，并且即刻做出了决定，而他身为下属，理所当然便要誓死跟随。

　　陡峭的崖壁几乎如墙般竖直，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此番历险。两旁的景物糊成一片，不及入眼便已退后，下方的人物急速放大，坚实的地面已逼近面前。

　　盘烈险些脱离马鞍，他几乎要怀疑马蹄根本不曾接触过石壁，自己纯粹是连人带马地摔了下来。

　　风声仍在加剧，连被他们卷起的尘土碎石都被马蹄远远抛在了身后，盘烈始终紧贴马背，一人一马在触达坚实的地面后又奔出老远才稍稍减弱一些冲势。

　　这次所带的两千人不愧为精锐之部，经此一番生死历练，如今跟在他身后的仍有六十余人，比他预计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照此计算，主上那边应该还有百余人才是。

　　盘烈不敢耽搁，当下带队横穿遍地残尸的山谷中部，直冲对面层层高叠的建筑而去。

　　此刻无瑕细想其他，先与主上汇合才是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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