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商人与国王
如果不是心中有了十成的把握，恭怀大概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从他第一次随家中的商队前往林夷部落开始算起，到现在也有十二年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眼前的“奇景”的确相当——震撼！
金碧辉煌极具皇家气派的琉璃瓦上密密麻麻插了上百把锐利无比的宝剑，每一把都由精钢锻造，狭长的剑刃上闪烁着森森寒光，简直就是一标准的“刀山”造型。
这么杀气腾腾的阵势也不知道是摆给谁看的，但不论是谁看到这种场面都会先腿软一下吧。
恭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既而想起了传说中对于“那个人”的温柔慈爱的歌颂，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越发的诡异起来。
通报的宫女走了过来，行了个便礼道：“姑娘答应见你了，跟我来吧。”
恭怀这才收回思绪，举步随在宫女之后进到殿中偏厅内。
乔羽飞正在那里等着他，脸上的惊讶还没褪去，见他进门便迎了上去：“是恭怀先生吧？”说罢一顿，腼腆地笑了笑，又道：“呃……我不太擅长记人名字……”
恭怀见此不禁莞尔，随即正色道：“小人恭怀，不知天女来此，先前多有冒犯之处，请殿下恕罪！”说完便是一个大礼。
乔羽飞“咦”了一声便没了动作，半晌才想起来应该先让他起来再把事情问清楚，于是忙道：“那个……我不太明白你在做什么……可以起来说话吗？”
“啊——是。”恭怀显然也被她这种不按常里出牌的回答搞得没了头绪，因此答应时稍稍迟疑了一下。
理了理头绪，乔羽飞提出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恭怀对此似乎并无隐瞒的打算：“小人经营着几家商号，祖上几代从商，故而选择了做买卖这条路子，几年下来算得上略有小成，不致辱没了祖上的名声。”
乔羽飞笑得无奈：“恭怀先生，我不可能因为你先前说的一个口头承诺和现在的这番说辞就相信你，我现在是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可还没到如此轻信的地步。”
“不错，”和善的笑脸几乎成了恭怀的招牌，如今也将他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殿下果然不是平常人。的确，经商虽然是我们商号获取利润的主要渠道，但令商号发展壮大的却是祖上们一手创立的情报渠道。”
“敢情信息时代已经来临了……”乔羽飞失神地喃喃。
恭怀没听清，问道：“殿下，你说什么？”
“没，你继续，你和东垣王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乔羽飞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引向她关注的方向。
“这个——”恭怀略一沉吟，不答反问，“殿下认为以如今的东垣王这种情况要坐上王座需要什么条件？”
乔羽飞摸着下巴犹豫了片刻道：“既然前任东垣王都指定他当下任王了，那他需要的就是可以镇压反叛者的武力了吧？”枪杆子出政权，这可是毛爷爷的话，铁定没问题。
“不错。”恭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军队的确是不可或缺的工具，但要组建一支军队所需的花费也相当惊人，绝对不是小小的一个东胡王负担得起的……”
“所以你就提供资金给他！？”乔羽飞惊奇之余直接说出了对方未出口的话。
恭怀将头重重一点：“正是如此。”
“那你有什么好处？”乔羽飞不解地问。
恭怀闻言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因为再好的商人遇上连年战乱也只有被抢劫一空的下场……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哦。”乔羽飞缓缓点头，觉得大致上确实明白了一些先前想不通的问题。
“那我的事呢？你既然认识我为何还要让别人误会我的身份？”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的来历，乔羽飞开始好奇和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问题。
恭怀苦笑道：“怪就怪我一时失误，阴差阳错地居然会将事情搞成这个模样……”
西黔打算请他人假扮天女的事他早就知道，同样的，东垣王也晓得，因此在浮彰城外迎接仪式上的那一幕是事先安排好的。
但和乔羽飞近距离接触过后，东垣王却对这个“假天女”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此飞鸽传书给尚在信阳城的他要他绘制一幅假天女的画像。
虽然本人的画像不难搞到，但在恭怀看来此举并无必要，于是干脆将在信阳街头只见过一面的乔羽飞以月华之名画了幅像交予东垣王，反正到时候人和画像对不上就说西黔那头儿临时又换了一个侍女顶替就是了，而当时他以为乔羽飞是信阳人，东垣王就算按着画像去找人也如同大海捞针，不可能找得到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那么前天你说要送我回去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天女？只当东垣王居然真得按图索骥找到了人？”
恭怀吁了口气才道：“不错。”
“那如今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会帮我了吧？”乔羽飞感到一阵失望，还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没想到只是个误会。
“哪里的事，小人既已经开口承诺，自然会尽全力送殿下回去西黔，每一个东垣商人都是将自己的信誉当作生命一样去小心爱护的，庆元商号也不例外。”
恭怀的目光温和中透着坚毅，令乔羽飞不由地就相信了他的说辞。沉吟片刻，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么麻烦您帮我找一个人。”
恭怀闻言有些惶恐，连忙答道：“不敢当，只要是您的吩咐，小人一定尽力去做。”
“那好，”对于恭怀的工作热情，乔羽飞有些消受不了，末了只是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这个人眼下就在浮彰城……”
厚重的云层开始在阴暗的天空中堆积，遥远的天边，灰色的乌云仿佛露出海面的礁石，云峰背后传来隐隐约约的雷声，这一切都预示着又一场雷雨的来临。
乔羽飞站在台阶之上仰头望天，片刻后转身问道：“桂枝，我说过的事都办妥了吗？”
桂枝乖巧地点点头：“是，按姑娘的吩咐，东照宫里的人都出去守在四围了，没有姑娘发话，他们是不会进来的，而且也决不会教其他人进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姑娘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突然下令叫宫里的人全都出去不说，在此以前还派人把宫殿的屋顶装饰成了那副骇人的模样。
桂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最后还是犹豫着问道：“姑娘，你这么做是有什么打算吗？”
乔羽飞伸手搭上她的肩，安慰地笑了笑：“没什么，记住，一定要照我说的做喔，我没事的！喏，你也该走了。”
桂枝应了一声，不放心地离开。
乔羽飞看着她走出拱门，自己也最后看了一下天色，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殿门，合上门扇，将窗户一扇扇关严。
然后似乎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乔羽飞有些茫然地走到桌前坐下，未几又起身取了烛台点上，室内比起方才亮了许多，她这才觉得安下了心。
乌云越聚越厚，宛如泼出的墨汁遮掩了整片天空，街上早已剩不下几个行人，那些来不及回家的人们都在赶着就近寻找避雨的地方，个个神色匆忙。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青色的闪电撕裂了云幕直直劈下，目标正是浮彰城中央的王宫！
就在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时，第二道、第三道闪电已经接二连三地随着落雷打在同一个位置上，即使隔了很远依然能感到地面传来的轻微的震动，接下来，仿佛世上所有的闪电都集中到了这里，城市上空的云层被无数夺目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了个粉碎，人们所能想到的世界末日的情景恐怕就是如此，遍布天空的闪电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是王官中的某所宫殿。
此时东照宫方圆一公里内完全无法接近，震耳欲聋的雷鸣几乎就在各人的头顶翻滚，晃眼的白光遍布在场人们的视野，闪电最为密集的地区正是东照宫房顶上的那座“刀山”，电光带着剧烈的爆鸣声在剑锋之间游窜，犹如成千上万条呼啸狂舞的银蛇，庭中不断有粗大的树木被迸射的的火花命中，断成几截后再摇摇欲坠地倒下。
一些胆大的宫女侍从们只敢带着敬畏的表情远远地观望，那些心生怯意的人虽然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但一抬腿才发现半截身子早已瘫掉了，根本移动不了分毫。
包括隶属于乔羽飞的那帮侍从们都在惊惧之下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东垣被上天所诅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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