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诸界,难眠夜各怀心情
足浴之后，六人各回房间休息。他们睡得可不算早，此刻那位神秘的黑衣女郎已睡下多时了。
来到冥界后，她在特别部队必到的地点等了一整天。
她分析着：看来他们白天有事耽搁了行程，入夜之后再来冥界可不是好主意，他们应该会在明天一早到来。
她不担心他们的安全，在山海州那样的大城市，强悍如魔族也不敢轻易生事。所以，她睡得着。她必须保证睡眠时长，这样第二天才能有充沛的体能暗中跟随、保护她的目标。在这荒郊野外，睡眠的条件是保证不了的，可这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于是取出干粮胡乱填饱了肚子，然后黑色的身影没入到阴森幽暗的森林中。数不清的夜行动物在草丛中出没的“沙沙”声将她包围，不知名的猛禽那尖利的骇人叫声在林木间回荡，她一个孤身女孩竟没有丝毫惧意。她纵身一跃，跳上了一颗参天巨树的树冠，在两条坚固的粗枝间拉起一张吊床，躺了上去，从靴筒中拔出一柄匕首倒握手中，似乎这样她才能更踏实地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寒颤。“阿嚏”，伴随着这声喷嚏，她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蜷成了婴儿般的睡姿——好冷啊。她吸溜了一下被冻出来的清鼻涕，一个女孩子家做这动作是有些丢脸呢，事实上类似的甚至更丢脸的事她没少做过，只是她从来独来独往，像个影子一样在暗中活动，再丢脸也没别人看得见。
没人看见，就不算丢脸，不是吗？她这样想着，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张毯子盖在身上，重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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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界，早早躺上床去的龙禋，不知为何竟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索性翻身下床，穿上白色绸缎锦绣拖鞋，披上白色蚕丝刺绣睡袍，走出卧房，来到花园之中。
她攥住睡袍两襟的手轻轻捂住心口，好似这样的按压便能够让她有如撞鹿般活跃的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速率。不只是少女情怀，还有隐隐的担心。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那么，一位实战经验丰富、对危险有着敏锐嗅觉的女战神，同时又是处于情扉初开期最是敏感阶段的美少女，她对在意的人所面临处境的预感，可能会准确得令人吃惊。
她手下的家臣龙将，白天从第十镇高层中比较好说话、又与龙禋私交甚笃的协将汝嫣裕衣处打探到特别部队第一次任务的情况，第一时间便报知了她。从那时起，她便开始心神不宁，对此她自己也不明所以，因为那任务不算太轻松，但难度和危险也不算很大。
恶灵从地狱中越狱脱逃的事情不是没有，但绝对极少，那么难的事情都能够做到，脱狱的恶灵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可无论如何，性情再凶猛、数量再多，那些也只是恶灵而已，并不值得让人过于担心。况且，特别部队中旁人她不了解，却与曲魂庵有过几面之缘，知道那是个可靠的男人，虽未看过他出手，但以她修为，是可以判断出他一定具有相当实力的。有他在那人身边同赴冥界，别说区区恶灵，就算是鬼族高手，能伤到那人的也不多。
可是，无论她怎样劝慰自己，那一抹担心的情绪仍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她就是挥之不去，却完全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素喜白色的女孩，在仿佛水银泻地般倾洒下来的月光里，全身也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不似动如脱兔、专司征战杀伐的女性战神，倒真如静若处子、由内而外散发圣洁光辉的月光女神。夜风吹拂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亦将单薄的睡袍紧裹在她动人的躯体上。白日间在战神第一镇里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千军万马的英武女将，此时褪去了战袍，在这寂静的夜晚独自立于清幽的花园中，无论神态还是心思，都回归到普通年轻姑娘的轨道上来。
“这么晚了，小姐还未睡下？”龙将的声音轻轻在她身后响起。
寂静的月亮投下清冷的月光，在独处的女孩身后拉出孤单的影子，颇有些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味道，让龙将看得心疼。
龙禋的父亲生前官至极品，深得先皇信任倚重。可新皇玄武即位后龙家不再得宠，自从十几年前龙老爷病故后，龙家势力更是一落千丈。
患难才见人心，龙府失势没落，不少下人选择了另攀高枝各奔前程，以年轻的家将龙将和管家龙泽为首的一干人却对龙家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地守护龙府，追随、照料少主人龙禋小姐长大成人，直至今日。
当时，龙将还向龙家太太自请降薪，龙泽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降薪？应该不要薪金，太太管吃管住就行。”龙泽是管家，最清楚龙府的财政状况。龙太太凤目含泪，却笑着说道：“大伙好意，我们母女俩心领了。不过我们龙家岂能亏待了自家人？想离去也是人之常情，请到龙泽处领取遣散费，一分不会少。再请师爷给每位开一封推荐信，龙家衷心希望各位都能奔个更好的前程。愿意留下的，不多说，一切照旧。”
龙将、龙泽乃至龙禋都不知道，第二天，龙太太的贴身丫鬟捧着一大箱当初作为太太嫁妆的首饰，出现在了一家典当行。
其实，龙老爷虽然是清官，可一来官居高位俸禄极高，更主要的是龙氏乃神界大族，历代多年的财富积累下来，家底颇厚。只是陈尔诺的生父麒甲衣当年死得蹊跷，龙老爷钦佩其为人，坚信他蒙冤受屈，四处奔走要为他洗清冤屈讨还公道，在这过程中几乎散尽了家财。结果却是徒劳无功，心伤英才屈死的龙老爷因悲愤积郁而病倒，最终病逝。
听得龙将呼唤，龙禋“嗯”了一声，继续望着月亮。
龙将则望着比月亮美上万倍的她。龙府之中以他最能体察她的心事，这也是相关事宜她交给他来做的原因，他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隐大人多谋善断又性格沉稳，断不会让手下轻易涉险。他既敢派出刚刚组建的特别部队，就说明他定是成竹在胸。”
龙禋又“嗯”了一声。她见过心中之人动手打架，现在想必对方实力大进，对付恶灵的确不是问题。那么，她到底担心的是什么呢？
旋即，她意识到不妥，连忙说：“我哪有担心？担心什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只是……今夜月色正佳，想出来赏月罢了。”
龙将暗叹：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了些。不过，这唯一的“缺点”更增他爱戴之情，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伤风败俗的人和事层出不穷，如小姐般矜持易羞的女孩已不多见。
“夜冷风疾，小姐莫要着凉，还是回房安睡吧。”龙将柔声劝道。
“好吧。你也回去歇息吧。”龙禋知道，自己若不回房，龙将便会一直守护在侧，不动不走，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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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灵城大学某间寝室中——
“尔诺不在，你又只陪你媳妇，我——好无聊啊！”罗滕发出一声不似人言的怪叫。
怪叫果然有用，米库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扭过了脸：“什么我媳妇？我哪来的媳妇？”
“你媳妇姓‘电’名‘脑’字‘游戏’，你已经和她腻腻歪歪地对视了一晚上啦！”
“还真是……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应该正和某个女孩花前月下吗？”
“外面现在是月黑风高好么……”
“你这么无聊的话，去找贝溟玄玩儿，反正她就住对面楼。她一向睡得晚，我看看现在几点……我靠！洗漱时间！快快快，赶紧拿出你的终极法宝——高倍望远镜——去趴窗台，也许今儿运气好，你能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她中午去逛街，好像刚刚新买了内衣哦！作为‘睡在你对铺的兄弟，忍气吞声的我’，我不介意成为你的帮凶——我允许你把灯关掉，减少被发现的几率。”
“滚蛋吧你，有人性吗你？老子看谁都行，就她不行。‘朋友妻不可戏’，老子为了尔诺连龙禋都放弃了，又怎么会偷窥溟玄？不过话说回来，‘朋友妻’数量有点多啊……”
“龙禋你是趁早别惦记了，另外老实说，我真没觉得溟玄和尔诺之间有意思。事实上，我觉得她对男人就一点意思都没有，看谁都像哥们儿姐们儿。”
“严重同意。而且我觉得她最近怪怪的……”
“对，尔诺也是，神秘兮兮的。”
“还有，最近也没看到龙禋和雷埙她们，难道转学这事上瘾吗？”
“你最敬爱的姬老师也消失很长时间啦……”
“真是奇也怪哉……”
“是的。”
“真是奇哉怪也……”
“没错。”
“真是……啊！啊！啊！”
“咋啦？”
“光顾着跟你说话，可误了我大事！”
“啥事？”
“我望远镜呢……”
……
罗滕发挥速度优势，攥着望远镜冲向窗户……
米库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想起：“你还是把窗户打开，然后——跳下去吧……”
……
陈尔诺家中——
老妈陈醉正对照着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教学光盘的内容练着瑜伽……
“儿子不在家可真不错，想干嘛干嘛，想裸-睡就裸-睡，想看动漫就看动漫，不想做饭就叫外卖……不过，儿媳妇——们都不在，就有点无聊了啊……”老妈扭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又一套“后宫”动画片即将下载完毕。
龙禋和雷埙回了神界……
贝溟玄……算了，“儿媳妇”太为难的话，还是把她当干闺女吧……
顼夏雪在便利店……不知道她是睡折叠床还是打地铺呢？
老妈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把她骗来……啊呸，是请来。必须让她进我陈家门、睡我陈家床，然后嘛……做我陈家人！什么？重婚罪？老娘儿子是神族嘿，不再受人类法律约束啦，噢啦啦啦……
后宫动漫那是相当好看啊！等儿子回来，一定逼着他看，要培养他这方面的意识，否则太过浪费身边的美女资源……
噢啦啦啦……
一堆女神——是货真价实的神族女子哦——围着自己叫“婆婆”喊“妈妈”，每人再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孙子孙女，未来还会给自己养老送终……
噢啦啦啦……
便利商店地下演武厅中——
一袭雪白紧身劲装的顼夏雪正手持一把铁龙骨直杆伞习练着武艺。到了最后，她合上伞面，右手握伞柄向外一拽，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细长的伞剑，原来竟藏在伞杆之中。
练过了剑法，她收好兵器，手中武态的剑伞一晃，变回了平时的幻态——一把造型小巧可爱、色调清新素雅、图案精致优美的手绘竹骨纸伞。
她到卫生间洗去身上汗水，换上睡袍到厨房喝水，正看见那顶着一头乱糟糟长发的、外人绝然不知他是当真落魄潦倒还是故作落魄无行的神族男子，坐在流理台边愁眉苦脸地喝着一杯咖啡。
外人也决然难以准确猜出顼夏雪的年龄，她身上既有少女的娇柔，也有母性的温柔。她走到男子身旁，柔声道：“喝那个会睡不着的。”
“反正也睡不着，喝不喝这个倒没多大分别。”男子苦笑道，“我一直在试着习惯人类的这种饮品，可如今依然难以接受，更别提享受了。”
“您在想——她？”顼夏雪拿过咖啡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来陪他，“是啊，失散这么多年，哪能不想？好在苦尽甘来，您再忍耐几日便能见到她了。”
男子长叹一声：“是啊……”
“莫非您不放心她？”她轻轻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轻轻坐下，轻轻啜了一口咖啡，轻轻皱了下眉，而后轻轻说道，“难道……特别部队此次任务会遇危险？”
男子轻轻摇头：“任务本身稀松平常，可是我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是即将与她相见，心中忐忑，便胡思乱想生怕出现变故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顼夏雪放下只喝了一口的马克杯：“那么我立刻动身去冥界，助他们提早完成任务，定把她平平安安、漂漂亮亮地带回来见您。”
“不必。隐自有打算，我们不便干涉。他也自有安排，我们听差遣便了。再说，她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现如今的实力……也许都不在你之下呢。”男子笑笑，随即正色道，“另外，你就算去，要着意保护的也不是她——有人远比她重要得多。而她，只是对我重要而已。天下事，邦国事，族群事……最后才是自家事。”
“大人说得是，夏雪明白了。”她乖巧地点头道。
“不过，我们在人界也不是没事可做……”
“大人请讲。”
“特别部队回来后，大多数成员是要以这里为家的，住在这地下要塞中岂不憋闷？店后面那两座四合院不错，在人类看来是破败了些不值得费钱费力来修缮，对我们来说却不是问题。我想把它们买下来，然后中间打通，给大家打造一个好住处。”
“不必问过隐大人的意见吗？”
“他既然要咱们来此，这里便由我们说了算。他忙得四爪……四脚朝天，多久才来人界一次？谁长住这里谁才有发言权。”
“是。夏雪明日一早就办。”
“另外，再把旁边的小吃店盘下来。”
“是。”
二人喝了咖啡，各回房间休息。
顼夏雪道过“晚安”后，回头神秘一笑道：“明日您也有一项任务……”
男子不解：“哦？我要做什么事？”
“夏雪定能在中午前买下那两座四合院和旁边店铺。下午嘛……我带您去理理发、修修面、美美容……”
神女、仙女、魔女、妖女……只要是女子便有很多共同点。虽是初到灵城，顼夏雪却已然弄清了便利店附近哪家造型屋、美容院、健身房最好。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你可是马上就要见到她了，总要有副可以见人的样子吧？”
“我现在的样子见不得人吗？”
“所以呀，要给您‘刮刮’脸、‘修修’面嘛，瞧您脸皮厚得都不知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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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魔都——
深更半夜得魔君召唤是一种殊荣，体现着魔君的信任与器重。毕竟闲杂事白天有大把时间去说，此刻却不同，不是紧急事务便是阴谋密谈。能得此殊荣的没有几人，冬辰曲便是其中之一。
她没有想到魔君这么快便从神界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但她并不吃惊，这只是再一次的事实证明——魔君想要谁死，谁就死定了。和魔君作对，是最为有效的找死方法，若有人真的这么做了，不管对方来头多大、实力多强，冬辰曲都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将对方抓回来交给魔军发落。若能不劳魔君操心，她宁愿自己把心操碎，暴力非她所喜，但她更不喜欢有人给魔君添堵。
这位一头蓝紫色长发的魔族女子，形象悦目、身形挺拔，好似一朵花冠展现清幽淡雅、深根体现倔强执着的桔梗花。她穿着一身黑色勾金边、绣着精美金银双色星月图案的战袍，一双黑色战靴的外侧脚踝处，各缀有一朵以烟霞紫水晶打造的桔梗花。如果向她的头上仔细看，会发现她双耳上的一对蓝宝石耳环，也雕刻成了桔梗花的样子。
她垂手肃立于魔界皇城深处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中，仰望着高高坐在龙椅上的魔君，心中充满从未减少过分毫的崇敬、倾慕之意，甚至……此刻夜阑人静，还有几分微醺般的迷醉。
如果只是这样，便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不过今天，她还有其它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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