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结伴同行

　　温静遥又从院中搬来张竹椅，三人在桃花树下一坐定，温静遥便开诚布公地发问了：“沈公子，连续两次与你邂逅若非偶然，你此次前来找我们想必也是为了同一件事吧，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沈晏清也是个爽快人，见她既已问了，便一句话挑明了缘由：“实不相瞒，在下乃是灵虚派玄真道人门下弟子，奉师命特来调查血妖藤一事。”

　　“灵虚派？那是什么？”褚风临不解地抓抓脑袋。

　　温静遥沉吟片刻，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灵虚派是一个位于渺渺东海之滨的修仙门派，莫非沈公子是修仙弟子？”

　　“正是。”

　　褚风临一听他是修仙弟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啧啧，你小子居然是修仙的？怪不得身手那么俊。”说着一脸讨好地凑过去，笑嘻嘻地讨价还价：“哎，咱们商量一下，改天我教你杂耍，你教教我你的那招，把剑变成两道光飞啊飞地，怎么样？”

　　沈晏清显然不吃他这套自来熟的派头，对他视若不见。

　　而温静遥在听闻他是修仙弟子之后心下暗自起疑，她见沈晏清身上没有妖气，两次出手皆身手不凡，术法修为也不低的样子，与修仙弟子的身份倒也吻合。只是在她印象中修仙之人应该是像竹爷爷那般淡然出尘的，此人身上的气质却太过锋芒毕露，实在不像是个出世的修仙弟子……

　　“原来沈公子是玄真道人门下的弟子，幸会幸会。我小时候曾听竹爷爷说起过，玄真道人素来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有一回抓捕妖兽的途中与妖兽奋战三天三夜，不慎被妖兽伤了右臂，还是竹爷爷正巧经过替他疗的伤。时隔多年他一直惦记着道人，不知道人如今伤势痊愈与否？将来我去太苍山见到竹爷爷，也好转告一下让他老人家放心。”

　　温静遥说的这些纯属子虚乌有，竹爷爷以前是与她说过一些修仙门派的事，但她早已不记得里面有没有玄真道人，编出这一出来只是想试探一下沈晏清是否说谎罢了。

　　沈晏清对此回应自如：“多谢姑娘挂心，只是家师近年来云游四方，难得见到他的人影，对伤情一事也未曾听他提起，等回去以后我一定记得替姑娘问问。”

　　见他用打太极的方式将话题带过去，显然已经识破她的意图，温静遥回以一笑，客套地说：“那就有劳沈公子了。”

　　褚风临听不出他们之中那些个弯弯绕绕，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倒跨在了竹椅上，将下巴搁在椅背上歪头看着他俩：“你们啊就别说那些文诌诌的客套话了，说回正事吧，你说你奉命血妖藤的事，那个血妖藤是不是就是百妖集市里见到的那玩意儿？”

　　沈晏清颌首：“正是，此物注入妖力即可成活，生长速度极快，能致使周边生物妖化，也能使妖物增长妖力，近段时间陆续出现在几大州府附近的山野中，在下便是奉师命调查此物的来源。”

　　温静遥思忖道：“我记得那名评判人说过，百妖集市里那株是在安州城后山找到的，现在想来，安州城后山离蛇妖作乱那处似乎很近？”

　　“没错，安州城那只蛇妖原本道行没那么高，受附近的血妖藤之力影响才日渐壮大，起了为祸之心。后来我寻着蛇妖妖气来到那里却并未发现血妖藤踪迹，想来那株妖藤还是幼苗，被某只不识货的小妖发现以后挖走卖了，因此我才一路跟踪到百妖集市。”

　　“这还真是歪打正着了，那玩意儿要是没被卖到百妖集市，而是顺利长大的话，安州城还不知要出多少只蛇妖呢。”褚风临感慨道。

　　温静遥想起别院顶上团团浓厚的紫雾，还有百妖集市中那只梦魅吞噬妖藤之后瞬间膨胀几百倍的模样，心下不由泛起一股骇异：“是啊，那血妖藤太可怕了，尚是幼苗都有如此威力，倘若成型会不会连周边城镇都被波及到？”

　　“难说，得知妖藤现世的消息以后一些修仙门派已派出门下弟子探查，目前发现的妖藤只是零星几株，大多根基未稳，根除起来也比较容易，暂未扩张到周边城镇。但此物出现地蹊跷，难保不是别有居心的人故意投放所致，背后可能还隐藏着其他阴谋，若放任它们肆虐下去，必将遗患无穷。”

　　“别有居心的人……”温静遥眉宇紧蹙：“到底是什么人做出如此阴损之事，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晏清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所在，一方面，得趁着血妖藤未成气候前将它们尽快根除，另一方面，沿途寻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将那个投放血妖藤的幕后主使揪出来。”

　　“那个……我想起了一件事。”褚风临突然插话进来。

　　“什么事？”两人一同看向他。

　　“静丫头，还记得我们在破庙碰到的那群乌鸦吗？其实这事还有后续，只是我怕吓着你一直没说。那天晚上我们的马不是逃走了，而是被那群乌鸦活活咬死了，后来我将马儿埋葬时在它的骸骨上发现了一小截血妖藤，那东西只要一发光马儿的骸骨就会痉挛，看上去诡异地很。”

　　温静遥喃喃道：“如此看来，当日袭击我们的那些乌鸦八成也是受血妖藤妖化所致了，那一小截血妖藤可能是缠在乌鸦腿上带过来的……”

　　“你们说的那座破庙位于何地？”沈晏清问。

　　“平州城和安州城交界处。”

　　“有两个可能，第一，你所见到的那一小截血妖藤正是安州城这株身上的，第二，附近可能还有另外一株。”沈晏清快速冷静地作出分析。

　　“这……这怎么会？平州城……那我爹娘他们……”温静遥满面忧心之色。

　　“先别急，这只是个猜测，我背上宝剑能感应百里之内的妖藤之气，我之前就是凭着感应寻到此处，若它没有感应，就说明没有。”

　　褚风临见状也安慰她：“是啊，静丫头，你别担心，我听说有些乌鸦到了冬天会迁移住处的，可能那些乌鸦是从别的地方飞过来也说不定。要是平州城也有血妖藤的话，那不止乌鸦，其他牲畜也早异化了，那样的话早就闹到人尽皆知了。”

　　经他们一劝，温静遥紧张的心情总算消除了些，但随即想到这血妖藤一日不根除干净，平州城迟早也会陷入危机，一颗心便迟迟无法放下……三人因忧心血妖藤之事沉默了一阵，气氛有些凝固般的沉重。

　　“好了，我的事交待完了，接下来该说说你们了。”沈晏清看向温静遥：“你身上似乎有九尾天狐的妖气？”

　　他问得如此直接了当，温静遥也不做遮掩，轻轻地点头：“我生母说过她曾经被一只妖狐袭击，导致妖气入体，那只妖狐应该就是你们说的九尾天狐了。”

　　褚风临见他用审视的目光在温静遥身上徘徊，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警觉地问：“沈小子，你们修仙门派专门捉妖怪，不会连被妖气所害的无辜人都要捉吧？”

　　沈晏清白了他一眼：“自然没那么无聊。”

　　“那就好……”褚风临松了口气：“你见识多，知不知道这个九尾天狐是什么来历？”

　　“狐按修为分为四等，火狐、雪狐、玄狐、天狐。火狐多为妖，混迹人间，喜食人心，善化人形魅惑凡人，雪狐有灵识，大多居于仙山福岛之上专注修仙，修满一定道行毛色便会由白转黑，变为玄狐，玄狐修成大道，便是天狐。修成天狐起码要千年道行，而要修出九尾，最少也要花上两千年。”

　　褚风临惊叹道：“这么厉害！修炼两千年不都成仙了？”

　　沈晏清嗤笑了一下，语气中竟有丝毫不掩饰的自傲：“《玄中记》提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天狐道法通天，两千年才出一只，实乃狐中翘楚，寻常地仙见到它都要忌惮三分，位列仙班自然不是难事，只不过九尾天狐天性不羁，喜爱隐匿深山茂林之中，不屑受到束缚罢了。”

　　温静遥疑惑：“照此说来，九尾天狐修为在寻常地仙之上，且性情淡泊，可为何我生母碰到的那只天狐却会攻击寻常凡人呢？”

　　“这事说来话长，因九尾天狐修行难得，这世上一共也不超过五只。其中一只名叫火离，原是只寻常火狐，因一段仙缘阴差阳错开了灵识修成天狐，但体内妖性未除，戾气难驯，传闻它本领很高，喜食人肉，轻轻松松就能将人间一座村庄烧成焦土，在人间作乱无穷，后来天庭派上仙收服了它，将它封印在太苍山化妖池底慢慢消融。”

　　“等等。”褚风临听出端倪，特意打断他：“你是说那只叫火离的天狐就被镇压在太苍山？”

　　褚风临温静遥二人对视一眼，温静遥也开口问道：“这件事和雪衣派可有什么关联？”

　　“雪衣派开宗祖师衡阳真人原是太苍山一名散仙，后来天狐被封印在化妖池底，天庭降旨让衡阳真人在此开宗立派世代看守封印，雪衣派的由来便是如此。百年之后衡阳真人修成大道羽化登仙，他的徒子徒孙们便一直镇守在太苍山，传到如今已是第九代。雪衣派自诩代天行事，态度素来高人一等，这在各大修仙门派中也不是秘密。”

　　“这有什么好高人一等的，说好听点叫代天行事，说白了不过就是替天庭当当免费牢头嘛，哎，真没意思……”褚风临趴在竹椅上咕哝着。

　　“你倒难得说了句讨喜的话。”沈晏清口气之中暗含鄙夷之色：“雪衣派那帮子人仗着代天受命傲了数百年，还不是连只天狐都看不住，叫它跑了出来？”

　　天狐逃脱一事，正与温静遥生母遇袭一事相吻合，事关自己身上的妖气来源，温静遥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严肃：“雪衣派既已传到第九代，说明至少已过数百年春秋，妖池底竟未将天狐消融殆尽，它竟还有力逃脱？我在书上看到说十几年前天狐逃脱后雪衣派率领所有弟子与天狐大战，将它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天狐有通天之能，岂是寻常妖物可比？等一只九尾天狐彻底神形俱消起码也要数千年。至于镇压天狐一事，雪衣派将消息封锁地很严，我和很多人一样只知道个大概而已，十九年前的某一夜，镇压天狐的封印不知因何原因发生松动，天狐压抑了几百年，一逃出来就大肆破坏，差点将整个太苍山及山下几个城镇夷为平地，雪衣派为了捉拿它死伤惨重，连当时的第八代掌门人虚冲道人都在此战中牺牲。之后众弟子集全派之力终于将它围困住，天狐不甘继续被封印，竟当场自爆内丹同归于尽。”

　　分明已是十九年前的陈年往事，但温静遥听到此处仍旧心头一紧，仿佛与十九年前的雪衣派众弟子共同经历了那一夜的惨烈情状，忍不住为他们的命运而揪心：“那……那后来怎样？”

　　沈晏清无奈摇头：“后来天狐爆了内丹，自是魂飞魄散了，但雪衣派一直以来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也不愿公布弟子的具体伤亡情况，唯一能知道的是经过这场变故以后他们有过很长一段消颓不振，直到虚冲道人的入室大弟子梅落白接任掌门一职才渐渐恢复如初。”

　　只要联想到她的生母当年很可能也是其中一员，温静遥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当年那个夜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她的生父是谁？还有竹爷爷，他与她的生母是什么关系……这些谜团阴云似地盘桓在她心头，找不到出路。

　　沈晏清看在眼里，笃定地问：“你们二位此番出行，想必是为了寻找抑制妖气之法吧？”

　　想起那杳无音讯的三样东西，褚风临就头大：“唉，这事儿说来也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吧。不过我们的确是在找三样抑制妖气的宝物，叫什么碧水晶珠、赤炼玄石还有紫极阴阳佩的。”

　　沈晏清眸光一变，褚风临见他神情有异，赶忙追问：“怎么？你有听说过吗？”

　　眼中异色转瞬即逝，沈晏清不动声色地掩饰道：“只是听着有些耳熟罢了，这些都是传说中流落人间的仙家宝物，散佚各地，行踪渺茫。我也只是听说过碧水晶珠有凝水定水之效，赤炼玄石现身之处赤地千里，至于它们在哪儿，恕我实在帮不上忙。”

　　一听他也不知道，褚风临不由面露失望之色，身为正主的温静遥倒是很淡然的样子：“没关系，沈公子提供的线索已经很难得，知道它们还在人间就足够了。”

　　“凝水定水什么的，听上去怎么有点像那个凝水珠啊，我怀疑这些宝贝都一个德性，换几样没准也能抑制妖气呢？”褚风临随口嘟囔了一句。

　　不料沈晏清听后灵光一现：“凝水珠？你说清楚些，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就是我和静丫头在百妖集市看到的几颗小水滴，摸上去凉丝丝地，能贴在人皮肤上，捏散了还能重聚。”褚风临看他陷入沉思，心中一线希望再度重燃：“这玩意儿难不成和那碧水晶珠有关系？”

　　沈晏清两指摩挲着下颌，慎重推测道：“碧水晶珠有凝水定水之效，投掷于海眼之中可平定风浪、保海上船只平安，但由于它凝水性强，常有凝固的小水滴随海浪冲上岸，被附近的小妖捡去贩卖，你说的那个凝水珠很可能就出自碧水晶珠所在的那片海域。”

　　“啊！我想起来了！”褚风临激动地一拍大腿跳起来：“那个卖珠子的老板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海眼堵塞，最近这批珠子质量不比以前什么的，他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我想想我想想，一定要想起来！”

　　“东边的珍珠屿。”他在一边抓耳挠腮之际，温静遥已经先一步说出了口。

　　“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还是静丫头聪明，哈哈哈哈，这下可有目标了，我们这就启程去珍珠屿！”

　　“连个具体路线都没制定好，你们就贸贸然出发？”沈晏清好似第一次见到这样无组织无计划的行动，一副吃惊的样子。

　　褚风临无所谓地说：“知道在东边就行了嘛，大不了一路走一路打听，总归找得到。静丫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吃过晚饭就出发吧。”

　　温静遥笑道：“我们随性惯了，沈公子不必感到奇怪。说起来，沈公子接下来有何计划，打算去哪里寻找血妖藤？”

　　沈晏清摇了摇头：“在没找到其他血妖藤的线索之前，只能沿路打听异常之事，走一步算一步。”

　　褚风临见状打起了小算盘，开口怂恿道：“沈小子，我看你不如跟我们同行得了？反正你在找稀奇古怪的地方，我们也在找稀奇古怪的地方，既然我们目标相同，没准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这……”沈晏清面露迟疑。

　　褚风临冲温静遥眨眨眼，让她帮着说几句话，温静遥何尝不了解他的苦心？他定是看中沈晏清身手好懂得又多，这一路上如有他相助，必能事半功倍。温静遥原本顾忌沈晏清身份神秘，但转念想到此人既然能两度接近他们，又故意卖给他们那么多消息，想必早已吃准他们会邀请他加入了吧？即便她此刻拒绝，凭他的能力，日后想要再度接近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就此答应下来，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公子，风大哥说得有道理，珍珠屿海眼堵塞一事应该没那么简单，你随我们同去查探一番，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沈晏清是个聪明人，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推辞，干脆地应下了：“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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