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三十四章,夜雨南山 下
小屋外的阳光明媚得好像梦境。
她懒洋洋地爬下床,慢条斯理地坐在铜镜前梳妆,直到一道天青色的人影出现在简陋的小屋里。她回过头,巧笑倩兮,眼神中有一抹得意,口气里带着三分娇嗔:“你怎么才来。”
他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你怎么跟那些老头子一个德性!”她有些按耐不住,强忍着扑上去亲两口的冲动,软了口气娇滴滴地说,“墨宣,你觉得我好看么?”
“公主……”墨宣耐着性子提醒她,“我们在逃难。”
“怕什么!”她扬起下巴,狡黠一笑,“那帮混蛋抓了我也不敢动我,只会用我来威胁父皇罢了。更何况,有你在啊!”
真不知是天真还是勇敢。墨宣淡淡一笑,道:“该启程了。”
说罢,他转过身就要走。
“哎!”绯九离慌忙叫住他,他回过头,望着她,眼神清澈淡然。就是这一分淡然,让她痴迷。她就是特别想知道,除了天下安宁以外,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挂心,让他动容。
“公主?”
“我受了伤,走不动。”她说。
“公主伤的是手臂。”而且刚才她很自在地在梳妆。
“是啊。”她赖皮道,“可是好累,累得我说话都没力气,别说走路了,你背我吧,这样比较像逃难。”
墨宣挑了挑眉。
她又很没诚意地提议道:“那不然我们就再休息一天?”休息到别人追过来好了,反正她不怕。
墨宣无奈地将她驼上背,她诡计得逞憋着笑,靠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的体温。
谁也查不出他的来路,虽然父皇看中了他的才能,却依旧信不过他。不过她不在意。他来自哪里一点都不重要,他会因为不忍百姓饥荒而奔波劳累几日不眠,说明他是个好人。听说,蛮族叛乱的时候,他不带一兵一卒对阵千军万马,不知用什么办法迫使蛮族首领放弃了战争……她总觉得那都是传说,直到见了真人,产生了一种他一定能做到这些的感觉。
母妃说,有他在,可保銮国盛世太平。
这么好的男人,她一定要弄回宫里去。
她伏在他的背上,手臂紧紧环着,有意无意地在他耳后吹气。
墨宣的脚步微微一顿,显然是感受到了,但并不能确定她是否刻意,便没说什么,继续沿着小路走着。
绯九离原本担心他会厌恶自己,但见他神色如常,有些失落,也有些窃喜,心里想着,就这样一直走到老也没什么不好,好像年华老去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闭上眼,嘴角挂着笑,那一刻的美,任谁见了,都将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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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很暗,隐隐有烛火。
方才——是梦境啊。太清晰了,她很少回忆起这些幸福的时刻,几百年来她一直在避免去想墨宣,因为每每想到他,胸口那道疤就像一个破洞,怎么都不满。那些幸福的回忆,只会让墨宣那一剑便得更痛。
可是这些日子,她竟然渐渐变了。
融珣说,她现在能好好活着,是因为墨宣尽了最大的努力。他让须阳去救她,因为须阳是墨宣最信得过的人。而他自己,去阴鬼界将鬼差通通拦下。可她却辜负了他。于是他为了保她性命,求得最大的公平,将她封在了赤硫山受刑。
想到他一个人为她承受这么多,她就心疼。他如此清傲一人,为他四处求情,一想到这里,她就怒上心头,说到底还是生自己的气。
——墨宣!!
她这才意识到,她在魔界苍梧山,被魔族公主打入了岩浆,而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声音是——墨宣!!
她惊坐而起,却看到黑暗中静坐着一个人,正幽幽盯着她,她吓得往后一弹,结结巴巴道:“容……容桓之?”
容桓之的脸在昏暗的烛火中一明一暗,他开口道:“活过来了。”
“……”绯九离垭口无言。
“休息吧,我走了。”说罢,他转着轮椅便向洞口行去。
“这是哪儿?”她叫住他,“你怎么在这里?”
容桓之答道:“苍梧山,我来看你死了没。”
“哈,你少说废话!我怎么了?你——你把我送来魔界就是为了让你娘拿我做试验么?”她一口气问了太多问题,也不期待容桓之会好好回答。容桓之顿了一下,回过头,道:“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还随时有可能会死,就不要操心太多了。”
人。
她现在是人?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有一种割脉的冲动,她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死掉。
“你要是想自残,我乐见其成。”
容桓之一说话,她心里就不舒坦。她收回手,问:“那岩浆竟然没化了我……?”
“怎么可能。”容桓之打断她,“你早就被熔化了。只不过,魔界的熔岩又重塑了你。换言之,你是获得了新生。不过,你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好好珍惜吧。”
“……”绯九离征愣许久,道:“墨宣呢?我记得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容桓之神色暗了下去,沉默不言。
绯九离的面色也渐渐沉了下去:“发生何事?”
容桓之不答,摇着轮椅消失在了洞口。
她心中不安愈加强烈,匆忙下了石床,冲到洞口。
洞外,天地流火,岩浆滚滚。
恐惧漫上心头,炽热的空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这才确信——
她真的变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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