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沧桑过往
阿鲁台抱着妹妹僵在那里，他的心一片凌乱，虽然他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但他不能够把舍身救他的妹妹扔在这里，一下人逃跑。霸业，荣誉，功名，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烟消云散了，今天，他就要与妹妹死在这里了。但使他大出意外的是，对面那挥舞着梅花刀的大明将领似乎被人点了穴般僵在原地，停止了攻击。很快，剩下的百余名鞑靼士兵把阿鲁台团团围了起来，转眼间，一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李爽！你发什么呆？快去追呀！你可知道，你刚刚错失了一个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呀！若是能杀得了那阿鲁台，皇上将你晋升为正二品龙虎将军都有可能呀！”沈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爽收回那发呆了眼神，跟着黄忠向前追去。心里却在祈祷，观世间菩萨，保佑我心爱的雅若吧，让她能顺利逃脱这个地狱般的战场。七月的骄阳炙烤着草原，轻纱般的雾气笼罩于草原之上，给草原平增了几分神秘感。行走在这片草原上的大明部队，虽然被暑热所炙烤，但是斗志昂扬，灭了本雅失里，阿鲁台落荒而逃。可以想像，不久的未来，阿鲁台一定会主动遣使至大明示好，这一仗，又可保大明连续若干年的太平无事。回京师的路上，整个部队都在为取得的辉煌的胜利欢欣鼓舞，可是，李爽却一点儿心思也没有。他骑在马上，把军帽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没有人能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可是他却感觉严寒一阵阵袭来，雅若情况到底怎样，他一无所知。她是当时就被自己一刀给劈死了，还是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或者已经被医治，有所好转？若是雅若死了，他至死都不肯原谅自己。没错，就像沈忠所言，若是能向朱棣献上阿鲁台的头颅，他李爽可以官升二级三级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却后悔莫迭，为什么他要去砍阿鲁台一刀呢？为什么雅若当时就在场呢？就这样，怀着纷乱的思绪，他一路随着大部队走到了北平。夜晚，队伍驻扎在北平的效野。那一晚，李爽睡得很沉，自从发生了雅若被误砍杀事件，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怎么睡过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雅若那满是血污的脸，他多想立即去找到雅若，多想立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可是，茫茫草原，他去哪里去找雅若呢？拖着疲惫的身体，他照旧是左思右想，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睡没多久，他感觉自己到了一处高山上，古树参天，怪石嵯峨，到处郁郁葱葱，时不时有小鸟的啁啾声传来，真是一个妙处。忽然，在前方蓊蓊郁郁的绿林中，他似乎看到有一片白衣的一角轻轻一飘，转眼又消失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使他的心突然一阵激动。他追过去，跑过几棵大树，他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衣人，还是那熟悉的亲切的感觉。白衣人顺着小路朝着走去，走过山顶，又继续沿着山间山路向山下走去。不管他怎样用尽了力气向前飞奔，可就是追不上那飘在前方白衣人。最后，他追到了一条小溪边，小溪边长满了各色野花，可他无心欣赏，因为白衣人就在眼前了，他一定要追上去，拉住白衣人，看看到底是谁。就在此时，出现了一片茂密的夹竹桃林，他一怔，白衣人竟然消失了，无论他怎样寻找，都找不着……正在这时，李爽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孔痒痒得难受，他用手揉了揉，感觉舒服了点儿；过了一会儿，鼻孔却再次痒起来，他再次伸手过去，没想到却抓住了一个细细的东西。不觉睁开了眼睛，映入自己眼帘的竟然是久未谋面的志远老和尚。还是那多年不变的枯瘦小脸儿，只是褶皱更多了，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一支干瘪的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小草。李爽一骨碌爬了起来，跳下床，拜见师傅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志远“嘿嘿”一笑，“噌”地一下跳上了床，盘起腿来，得意洋洋地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无儿无女，就这一个徒儿，六年了，徒儿不来找我，我来找下徒儿，难道还不成么？”李爽忙道：“徒儿不孝，不应该这么久不去看望师傅。”“好了，现在不准备考科举了吧？不读那么多书了吧？还那么酸？”志远不屑地说。李爽“呵呵”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师傅，不考了，早就考不了了，您老人家知道的。”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师傅，我又梦见那白衣人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志远小脸儿上的笑容收敛了，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表情，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李爽，我问你，你这几年，在外面四处闯荡，如今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关于未来，可有什么想法？”李爽浅浅地笑道：“师傅，能有什么想法呢？既然为朝廷效力，自当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呵呵，”志远脸上似乎带了点儿嘲弄的感觉，“鞠躬尽瘁就能得到好下场？”“师傅，你？”李爽脸上现出了纳闷的神情。确实，师傅的话他理解不了，师傅向来嬉皮笑脸，也没有跟他谈过什么严肃的话题，如今他为朝廷效力，也算是有名有位，师傅该为自己开心才是，为什么会这样讲呢，他不理解。“关于你梦中一再出现的白衣人的问题，你从前不止一次问我是谁，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李爽摇了摇头，“师傅，难道你认识这个白衣人？”志远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没有告诉你这个白衣人是谁，是因为白衣人让我保密，不告诉你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因为他不想让你带着这些沉重的过去生活，更不想让这些过去毁了你。”李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师傅，您是知道这白衣人是谁了？”志远沉重了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是谁，若不是为了他叮嘱，我也早随他去了，”他看了一眼在一旁惊异地盯着他的李爽，继续说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这个白衣人就是你的曾祖父李善长，大明王朝的开国丞相白衣秀士。”李爽更吃惊了，他虽然自幼饱读读书，但也仅仅知道李善长是朱元璋开国功臣中的一员，仅此而已。而师傅竟然说李善长是他的曾祖父，这太让他吃惊了。李善长是开国丞相，想必是高祖厚禄，居于皇城应天府，而自己却生于长于云南的一个小乡村泽美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志远见李爽的神情，对他的所思所想猜了个大概，道：“你祖上本是濠州定远人，你曾祖自幼喜爱读书，过目不忘，且颇有智谋。元朝末年，天下群雄逐鹿中原，你祖慧眼识珠，认定明太祖朱元璋他日必成气候，跟随太祖四处征战，出生入死，功劳颇多。大明建立后，太祖感叹曰，‘朕起自草莽间，提三尺剑，率众数千，在群雄的夹缝中奋斗，此时善长来谒军门，倾心协谋，一齐渡过大江，定居南京。一二年间，练兵数十万，东征西伐，善长留守国中，转运粮储，供给器械，从未缺乏。又治理后方，和睦军民，使上下相安。这是上天将此人授朕。他的功劳，朕独知之，其他人未必尽知。当年萧何有馈晌之功，千载之下，人人传颂，与善长相比，萧何未必过也。’于是，任用你曾祖父为左丞相，后封宣国公，奉命监修《元史》，编写《祖训录》、《大明集礼》等书。洪武三年，你曾祖父被晋升为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为韩国公，年禄四千石，子孙世袭。当时可谓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不想却于洪武二十三年，以胡惟庸党追问，太祖将你曾祖父连同其妻女弟侄七十余人一并处死。你祖父在以七十六岁高龄，被冤斩于市，故居也被抄毁。”志远说着说着，浑浊的老泪不由顺着那干瘪的小脸儿滴落而下。李爽在一边听得触目惊心，李善长，这样一个曾经对自己而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的大明开国大臣，竟然是自己的曾祖，而且自己的家族竟然曾经遭遇了这样的厄运。而自己，恐怕是这覆巢之下仅存的完卵吧？他想发问，但看到师傅的表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志远拿袖子揩了揩满脸的泪，看着李爽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在满门被处死的情况下，为何你父亲和你们兄弟却活了下来，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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