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性 下
轰然作响的爆炸声，甚至传到了邹绫儿所在之处。一阵地动，紧接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狂风。
包围着邹绫儿的骑士团员们纷纷动摇起来。
“这是什么骚动？”“是从储物柜那边传来的。”“难道是副团长助理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北秦摆了摆手，制止了骑士团员的此起彼伏的骚动和谈论。
“毒蛇、炽土两队过去支援。苏凝那里有麻烦了，应该会需要增援。其余的人保持原来包围阵型，后退五十公尺，拉开距离。”
其中一名骑士团员显得很吃惊，尖声说道：“那样太危险了吧，副团长！对方可是那位邹绫儿啊！”
“不要紧的，怎么说我也是‘十三人’之一，排名更在她前面。而且——”莫北秦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我的器灵终于到了呢。”
正如莫北秦所说，有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或者应该说，是降落在他的身后。伴随着“咚”的一声细微的声响，一个女性的身影轻轻着地了。
那是一具全身包裹着武装的器灵。真的要形容的话，也可以说是一名武士少女。她身上穿戴着古代的武士铠甲，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全罩型的面罩充满气势，犹如戴着一副罗刹面具般。
“这就是……莫北秦的器灵吗？居然也是人形的。不过，这感觉是什么？”
邹绫儿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器灵，而那些骑士团员们似乎也是如此。众人明显充满好奇的目光纷纷集中在那器灵身上。冻涟则仿佛在警戒什么般，发出低声的嚎叫。
“好了，各位都退下吧。”
骑士团员们面面相觑，显得有些迟疑。
“副团长，我们还是不能让你冒险。毕竟敌人甚至还是那个‘噬灵者’……”
“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
忽然，莫北秦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那是从他平日的样子完全无法想像，宛如冻结一切般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也只会碍手碍脚。”
所有人都不禁脚软了。大家纷纷畏缩起来，随后便遵从指示，像是要扩大包围圈一般往外退去。
在众人的气息都远离，周围变得一片宁静的时候，莫北秦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轻声低喃道：“这么一来，我们就能好好聊聊了呢，邹绫儿。”
邹绫儿心底一寒，甚至感到有点害怕，而开口问道：“你，真的认为我就是‘噬灵者’吗？”
“那是当然，否则我会很困扰的啊。”
——那是什么意思？
邹绫儿还来不及提出疑问，莫北秦就继续说道：“其实，我本来是想要那个人——牧枫来对付你的。他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你，而被乖乖骗出来了。到这一步为止，明明都还很顺利的。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发挥足够的效果了。”
“……牧枫？”邹绫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霎时感觉口干舌燥，继续追问下去，“难道你还对他做了什么？”
“他啊，刚刚应该已经被收拾掉了吧。我的伙伴会帮忙善后的。”
“你杀了他？”
“我不会杀他的，只是准备把他破坏掉而已。连同他的器灵一起。”
“为什么……！”
“因为他在储物柜进行了一点破坏啊。”
“什么意思？”
“虽然说，那是计划修正之后得到的结果。其实本来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真是可惜啊。他如果只是在海神塔里面乱搞的话也就算了，偏偏他打开了我最不希望他打开的那个储物柜——这么一来，我就不能继续放任他不管了啊。”
利用价值？储物柜？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邹绫儿完全听不懂。在她一片混乱的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另外一句话。
牧枫为了找我，而被骗出来？
“我不明白！明明把他拖到这件事里的人是你啊！”
“……欸，我本来对你的评价还挺高的，现在看来，没想到你的脑袋居然会如此迟钝啊。”莫北秦叹着气耸了耸肩，脸上尽是嘲讽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想法如电光石火般闪过邹绫儿的脑海。她终于把事件的全貌弄清楚了。那是她最不想承认的，最糟糕的答案。
邹绫儿紧要下唇，全身颤抖着，带着几乎快要错乱的心情，开口问道：“你……利用了……我吗？”
“因为这实在是太巧了啊，邹绫儿。如果你要恨，就去怨恨命运吧。去怨恨你居然和我在同一年就读了这所学院。”
邹绫儿至此终于完全明白了。换句话说，莫北秦是敌人。莫北秦才是真正的“噬灵者”！
就在这一瞬间，邹绫儿的世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光线、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身体就像是绑了铅块一般沉重，狠狠地压得邹绫儿喘不过气来。
邹绫儿不怕骑士团，甚至本来就和学院不合。原先就惹了大大小小的很多事了。但这次的事，无疑会让家族的名誉跌到永不能翻身的谷底。
到底还有谁会相信邹绫儿的话？对方是骑士团的副团长，所有的证据现在都可以被他解释得对他自己比较有利。非但如此，他甚至可以捏造任何的证据。
没人会理解邹绫儿，相信邹绫儿，为邹绫儿辩护。学院长之前刚接自己来学院时说的要好好交朋友的那些话，事到如今才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滴答。
一痕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脸颊。
感觉就要发狂了，但不知道该这么做才好。一股不知所措的强烈无力感袭来，让邹绫儿变得像个年幼的孩子般抽抽噎噎，任由泪水肆意往下掉落。
“过分……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啊！”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把事实告诉了你，算是展现了我的诚意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你怎么会问这种傻话呢？”既然在这所学院里了，难道还会有其他的动机吗？”
莫北秦干脆明了，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当然是为了减少对手啊。我，要作为这所学院的代表，成为下一届‘最强的器灵使’！然后成为天剑啊！”
邹绫儿感觉自己仿佛遭到了一记重击，麻痹了她的神经，夺取了她的知觉。
下个瞬间，一道光束由少女武士手中的剑绽放而出。
那是反射——是水的反光。猛烈的水流如箭矢般疾飞而出。水流化为锐利的长枪，笔直地射向邹绫儿的额头。
冻涟纵身跃起，用小小的身体当作盾牌，挡住了这一击。
“叽……”
只见水柱刺穿了冻涟的身体，小白风不由自主地被射飞出去，“啪”地瘫软在地上。
冻涟的惨叫声，好像穿不进邹绫儿的耳里。
莫北秦凝聚了体内的灵力，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然而，这也没法进入邹绫儿的视线中。
她只是沮丧又无助地抽泣着。混沌不清的脑海中，只拼命地思考着一件事——应该怎么道歉才好？如果只有自己受害也就算了，就当是活该受到惩罚。可是，被伤害的人不知自己一个。就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害得那两个人-——好不容易关系变好的那个人，还有他的器灵。连他们都被我拖下水，惨遭毒手了。
“牧枫……对不起。”
一阵水之闪光破空而来，掩盖了邹绫儿的呢喃。
就在化为凶器的水之刃就快要贯穿邹绫儿和冻涟的时候——千钧一发，“铿”地一声金属相交的声响传入邹绫儿耳中。
邹绫儿回过神来，反射般地抬起了头，便看见一片极为美丽的景象映入她的眼帘：四射的水珠反射着月光，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如长枪般的水柱，在他们的阻挡下四处飞散。
两个人影伫立在邹绫儿眼前。阻挡了水之长枪的攻势并将之击散的娇小少女，以及在少女背后，双手搭着少女肩上的那个人。
身上被扯烂的绷带随风四散，犹如少女的发丝一般。即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也能清楚的看见他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身躯。
“别道歉啊，傻瓜。”
少年将染血的背影对着邹绫儿，语气虽然冷淡，却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到温暖。
“你根本没什么好道歉啊。”
接着，他恶狠狠地瞪视着敌人，为了保护邹绫儿而战。
……
稍早之前。
抬着处理架的警卫忽然遭到一个如影子般的身影的袭击。
那影子夺走了躺在处理架上的重伤患者后，转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而现在，那影子正飘散着鲜血的味道，在树林中疾奔。
那名少女的身影，破裂的制服随风飘飞，从中露出雪白的肌肤。流泻直下的长发柔顺细致，不可思议的没有丝毫油腻之感。
不用说，这名少女就是清尘了。而她的背上还背着另一个人影。
右脚踩在清尘的衣带上，左膝则搭在清尘的肩上，名副其实地骑在清尘背上的人，就是牧枫。他发挥出惊人的平衡感，任凭清尘怎么跃动，也不会从她身上掉落下来。
“请问你还可以吗，牧枫？”
“还……可以。”
牧枫的额头沁出冷汗。每当清尘的脚蹬地，他的身体就会用力以下。看来应该是很痛的样子。然而，当清尘打算放慢脚步的时候，“不用担心，你现在只要专心想好等会儿战斗的事就好了。”
牧枫显然是在逞强，但清尘依然乖乖顺从了。既然主人说没问题，那器灵能做的就是相信他、支持他而已。
“她的愿望，和我一样呢，想要找回自己的家人。”
正因为如此，牧枫才更想为邹绫儿守住她的梦想，无论如何。
清尘感到自己体内有无限的灵力在沸腾，并飞快地划破天空疾远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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