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孙晟

　　沉默片刻后，卫堇年打定了注意，吩咐道：“守平，你和守全赶紧去准备十箱钱财帛物，咱们马上登门去向长孙将军赔罪！”

　　待二人出去之后，卫堇年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又怜又气地看着卫杞，这娃子身体一好就给自己添麻烦，真是头疼。

　　却又见小家伙嘟着嘴，瞅着自己，眼神似乎有些不情愿。

　　“怎么了，不高兴？太公没说让你去道歉，你这毛孩还入不了长孙晟的眼呢！”卫堇年摸摸他的头。

　　卫杞可不是为这个不乐意，他不乐意的是要把卫家的钱财送给别人，这个相当不乐意！而且这个祸是他自己闯的，他不能让卫家给他背黑锅。

　　“太公，杞儿有个办法，不仅可让长孙将军不生气，事成之后，他还会感激卫家！”卫杞萌萌地眨着眼睛。

　　“哈哈！你这小娃，”卫堇年笑了笑，敲了下他的脑袋，然后瞬间又怒道：“夸什么海口呢？”

　　卫杞摸了下自己的头，委屈道：“太公，杞儿是认真的，太公不用去送礼，太公把杞儿带去，杞儿自有办法应对！”

　　最后在卫杞的强烈要求和死皮赖脸下，卫堇年半信半疑地听了卫杞的话，只挑了一箱子上好的珍玉古玩，带着卫杞、卫守全和卫守平前往长孙晟下榻的官邸。

　　南安街西北角处有一座官驿，是专门给过路的朝中官员下榻用的。十月的南河入夜后格外寒冷，冷飕飕的风刮着纸窗户飒飒作响，那紧张的节奏一如长孙晟的心情。

　　官驿内，朝廷车骑将军长孙晟正裹着个毯子，靠在暖阁的小榻上翻看前线对战突厥的战报。

　　三日前，皇帝陛下杨坚封他为车骑将军，将他派往突厥，希望化解东西突厥联兵进犯中原的危局。

　　南河县是长孙晟每去突厥必定要下榻的县城，因为南河汇聚了西域、西梁乃至南陈等各国的商旅，长孙晟可以得到很多他想要的信息。而每每在这里，他都会定下出使突厥的计策。

　　可是这一次，留给他的时间很短，如今西突厥达头可汗、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共犯边境，这是突厥南侵历史上少有的大规模联体行动，这让长孙晟很不安。**沙钵略娶了宇文氏千金公主为妻，而这千金公主当年正是由长孙晟送入突厥和亲。

　　长孙晟想了想，还是准备利用自己与沙钵略和千金公主的交情，试图分化突厥内部的联盟。但这次的局势似乎比往常复杂，他还有些拿捏不准。

　　长孙晟一手靠在塌沿，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面上的情绪也隐约不清晰。

　　这时，木制的地板被人踏得吱吱作响，他抬眉一看，见一副将走了进来，通报道：“将军，南河卫家的老爷子卫堇年带着府上的人求见！”

　　长孙晟眼皮一挑，原本撑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坐正了身子，脑子里回想起今日傍晚窦惠跟他所说的事，脸上顿时怒气横生，

　　“让他们进来吧！”

　　长孙晟说着将那些文件收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后端坐在案几旁，等着卫堇年。

　　卫杞跟在卫堇年后面走入了长孙晟所在的敞厅，从长孙晟一入他的眼帘，卫杞就在仔细打量着他。

　　长孙晟是隋朝一代外交名将，他历周、隋两朝，几乎都在跟突厥打交道，放眼全国绝对没有第二个比他更了解突厥。

　　卫杞本以为像长孙晟这样善于谋略和机辩的人物应该是一副儒雅风范，不料今日所见，这长孙晟三十来岁，体格雄伟，粗腰长臂，倒像个普通的粗糙汉子。

　　“卫堇年拜见长孙将军！”卫堇年不卑不亢地走向前，给长孙晟行了一个礼，卫杞等人自然也跟着拱手而拜。

　　“哦，原来是南河侯家的太公，失礼了！”长孙晟面带微笑，起身微微回礼。

　　这一出口，倒是有一番儒雅的风范，卫杞又纠正了下对他的认识。

　　卫杞的爷爷在杨坚掌大周朝政那年，随军镇压尉迟迥叛乱，不幸身亡，杨坚继位后追封他为南河侯，爵位由卫杞的父亲卫肃承袭，所以平日大家都称卫肃为卫侯。

　　长孙晟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卫堇年身后的三人，便知道他们是来赔罪的，他敛了敛眉，面庞稍是严肃。

　　卫堇年暗暗瞅了一眼长孙晟，见他面色不霁，心下稍稍一紧，继而拱手道：“老夫未能管束住府上的人，让他们坏了将军的大事，实在有愧，今日老夫将府上的两个孽障带来了，听候将军发落！”卫堇年说完，侧身一旁，怒气冲冲地指了指卫守全和卫杞二人。

　　“呵呵…..”长孙晟干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本来一肚子怒气，被卫堇年这么一说，倒是不好发作。

　　卫堇年把人带上门来了，你能把他们怎么办呢，真教训一顿吧，会被别人说他长孙晟心胸狭窄，可是没有点表示呢，卫家放走了他要拦的人实在是大过，真上奏章参卫家一本的话，他与卫肃同朝为官，本无任何仇隙，何必置人于死地呢。

　　既然不能拿他们怎么办，那么只能示恩了，至少这样，卫家还会感激他放过的恩情，今后不管是在南河还是京城，少不得卫家会帮衬他。

　　打定主意后，长孙晟便一扫脸上的阴霾，爽朗地笑了一声，“哈哈！卫公是明事理的人，今日卫守全拘于市署买卖规矩倒也没错，只是贵府二公子把崔署丞当街痛打了一顿，委实不该！”长孙晟当然也不能让他们平白讨了好。

　　“是是是，”卫堇年连忙拱手接话，又指着卫杞恨恨道：“都怪老夫管教不力，平日纵容了这个小孽障！只是这个孩子体弱多病，又是老夫心头肉，还望将军大量宽恕于他，将军但有驱遣，我卫堇年无有不从！”

　　说着，卫堇年朝卫杞斜了一眼，

　　卫杞秒懂，立马变成一副不胜凉风的娇羞模样。

　　卫堇年话说到这份上，长孙晟还真不好说什么了，他单瞅了一眼卫杞，见他确实面容苍白，身体羸弱，倒也不是虚言。

　　“这小子身体虽然不好，可性情却是有些跋扈，卫公好得好好管教才是！”

　　“老夫自当严加约束！”

　　“只是…..”长孙晟忽然又动了动嘴唇，

　　卫堇年心提到嗓子眼，打人的事好说，放走罗格事大，他瞅了瞅卫杞，心下还真拿不准。

　　“胡商罗格被放走一事….”

　　长孙晟话还没说完，卫杞扬眉一笑，温淡的脸上露出少有的从容和镇定，

　　“长孙将军，罗格是我故意放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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