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拮据迫

　　直到见到王婆婆，满歆才发觉，老爹多吃了几十年的干饭不是白吃的，她到底将情况想得太美好了些。

　　满贵也没料到，王婆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父女两对视一眼，便打定主意，不管付出何等代价，都要让老人家走得顺遂。

　　医馆不是善堂，不会收留没有银子的病人，王婆婆因为儿子王大夫曾在仁和堂坐过堂，掌柜的便好心治了她这许久，如今，王婆婆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呆在医馆了。

　　“不是我老李头没有人情，只是……老满啊，你知道，我这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个大活人死在我医馆，这可不是自砸招牌么？”李掌柜将满贵二人往后厢房引，边述说他的苦衷。

　　满贵低着头，随他走，也不应话，他在心里自责，都怪他，平常也就半个月过来看一次王婶婶，出事的前一天，他才看过她，这过了近半个月，还是她家邻居好心送她来了仁和堂，不然，以她一个半百的老人，能不能熬到他再次来看她呢。

　　满贵不开口，满歆见李掌柜隐隐有不满之色，忙拉了下满贵的衣角。

　　“老李头说哪里话，兄弟我承你的情，也明白你的苦处，待我看过王婆婆再寻了个住处，最迟不过明日，定搬出去。”满贵神情低落的应。

　　李掌柜摸着他那没三根的胡子，掩下眼中的些微笑意，口里直呼，“不急不急。”

　　满贵瞄了他一眼，李掌柜还待再说什么，却是后厢房到了。

　　三人进去，便见王婆婆躺在一张木床上，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房顶，听见开门声，眼神亮了一下，看见来人，眼神又暗了下去。

　　不是她儿子。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怕是到死她都看不到了。

　　满贵见王婆婆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更是惭愧。

　　“婆婆！”满歆以她特有的软糯童声唤醒王婆婆，在她耳边小声的嘀咕着什么，王婆婆半闭着的眼，才渐渐睁开。

　　满贵惊奇地发现，王婆婆毫无神采的双眼，又慢慢的恢复了光彩。

　　但是李掌柜却摇了摇头，叹道，“难为小丫头如此善心，罢，让她走好最后一程罢。”说完转身就走了。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连他个大男人的心也变得生硬无比，不提王婆婆是王大夫的亲妈，就是一般的病人，他如今看着病人离世，已经激不起他的同情。是他麻木了还是……

　　活了几十年，还不如个小姑娘，连心都丢了，掌一药堂，是福是祸？李掌柜扪心自问。

　　帝都的房子哪里又便宜得了，好容易攒下来的银钱，如流水般哗哗地不见踪影。到底将王婆婆接出医馆，送走了最后一程。

　　满贵坐在租来的堂屋的门槛上，望着满屋子的白布，一头的伤，不自觉地问，“捉肘见襟，又欠下二十两银钱，如今该当如何？”

　　满歆从屋后门帘后探出个脑袋，将老爹的话，听个满耳，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像在山中一样。

　　“老爹，小心操心过多，易早离世哦！”满歆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可是若她知道，满贵真的很快便离世，她决不会轻易地开这个玩笑。

　　“你听到了？”满贵不安地问，他一直想好好地保护她，却觉得总是失言于她。

　　“老爹有什么好担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是活人，难不成还能被活活饿死？”满歆满脸自信地说。若是一年前，她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自信，仿佛世间再无何事能打倒她。

　　满贵却心思深沉，闺女想得太好，这世间，饿死的人……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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