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与选择

　　连续几天，救援工作继续，不过因为事先有发地震预警通知，人员受伤的不多。

　　朗梧跟缪拓无需做太多事，便继续做着研究。他们有很大的突破。比如已经能发现维系住镜子活跃的能量是如何传输的。原来当注入魔力跟乌鸦血的镜子在月光下打碎后，乌鸦血会在跟魔力的融合下，幻化成类似于魂魄流动的丝线，这丝线看不见，但维持着镜子的原状，使得破碎的镜子残片相互吸引。月光越强烈，乌鸦血跟魔力消耗越少，维系的时间就越长。

　　而今天，他们联想到那天的情形，缪拓很快有了种大胆的猜测，当他告诉朗梧的时候，朗梧沉默了，起先他表示不可能，后来淡淡地说了句：“即便可能，这里也找不到这样的人。”

　　缪拓的想法是需要一个人奉献出自己的灵魂，送达致上古羊皮卷上那位未知的神明，再在月光下启动那块他们保护至今的镜子，这时灵魂会开启一条通往任何地方的路。因为传说中没有什么地方是灵魂不能到达的……

　　都其他可以等，但一个人献出了灵魂等于要这个人去死。

　　朗梧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他觉得这并不像是黑魔法，却像是一种罪恶的仪式。

　　他让缪拓暂且不提这件事。

　　即使回去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但我不想再有人牺牲。朗梧说完便离去。

　　缪拓叹了口气，想来老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心里面一定是希望把我们送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吧。

　　缪拓看着朗梧离去的背影，他决定还是要试一试，因为回去对他们来说无比重要，况且能有这种魔力的镜子不止是他们手上的这一块，他们手上的只是一块残片，并非完整。

　　缪拓转而又想到，秘密不能透露给他人，可要有人自愿奉献生命，秘密又不得不说。况且，眼下，又有谁能愿意让自己去死？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也不多想，缪拓知道朗梧是去看景怡一家了……突然，他有了个念头。

　　缪拓找到景怡奶奶的时候，朗梧也在，景怡在跟他闹着玩。

　　景怡奶奶沉默在一旁，不时地看着他们。

　　缪拓进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又撇过头去，她没想到，缪拓会径直地走近她。

　　“有什么事吗？”景怡奶奶一脸平静。

　　“……哦，没什么。”缪拓突然觉得这样做不妥，便说道，“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我不好。我刚被检查出肺癌。”景怡奶奶看着他惊讶的脸，继续说道，“我没有告诉景怡，这病没救了。医生说，在我身上很久了。虽然她没有直言我会怎么样，但我能从她的表情看出来，我就要死了。”

　　缪拓沉默，这时朗梧突然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缪拓考虑再三后，又去找景怡奶奶。

　　那时候，病房里不停地传来咳嗽声，缪拓进去就发现，景怡奶奶病发了，双手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不时朝地上吐出带血丝的痰。

　　他正要喊医生过来，景怡奶奶却叫住他。

　　她在一阵抓狂地挣扎后，突然闭上了眼，但又马上睁开，身上的病魔仿佛消失了一样，她坐起身，声音就像回光返照时那般平静。

　　“早上来找我有事，对吗？”

　　缪拓沉默不语。

　　“咳咳。”她又咳嗽起来，说话很是有难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反正我快死了。”

　　窗外的天空，星光点点，没有月亮，是个沉寂的夜。

　　见缪拓不开口，景怡奶奶叹了口气。

　　“知道吗？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个商人，我跟老头子（景怡的爷爷）都是商人，结婚的时候我们很富足，有自己的大公司。结婚不久我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后来认识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并在我未知情的情况下，就把自己交给了那个男人。随后，他们要结婚，我起初反对，但发现那个男人有一定的商业能力后，我同意了。因为女儿不能继承我跟老头子的事业。可到最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景怡奶奶越说越激动，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个男人他，卷走了我所有的资产，然后就消失了，只留下我那被我宠坏的女儿和刚出生不久的景怡。老头子知道这事后，气愤导致脑溢血去世了，而我那单纯的女儿觉得对不起我们，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最后，她自杀了。我一无所有。我曾是个成功的女人，为了不被人取笑，为了自尊，我带着景怡来到这城市的角落里。早前，我把对那个男人的恨发泄在景怡身上，但看着她幼小而无知的眼神后，我开始觉得她才是最无辜的，于是我决定要让她幸福……是啊，这就是社会的凶恶，我报案这么久，事情依旧没有着落，我开始不信任任何人。后来，你们出现了，我觉得可以压榨一点东西，我需要钱，我真的太需要钱了！我不想让景怡受苦，我也想重新开始我的事业，可我老了，我没有年轻时候的活力，所以我只想看着景怡可以快乐地生活。对，我欺骗了你们，但你们还是来救我和景怡了，我很感动，也很内疚。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要死了，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我希望你们把景怡带走，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我知道这很自私，但，你知道的，她可怜，一生出来就……”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打断景怡奶奶的说话，她听着这哭声，眼睛忽然瞪大了。

　　“是……景怡吗？”

　　缪拓到门外一看，一个站在门口抹着眼泪的影子正是景怡。

　　“原来爸爸妈妈出去打工都是骗人的！”

　　景怡突然从门外跑到床边，她哭喊起来。

　　“对不起。”景怡奶奶摸着景怡的头，她已经长这么高了。

　　“我才不要奶奶对我道歉……”景怡扑到她的怀里，带着哭腔说着，“奶奶自己也是那么的痛苦，却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面。”

　　“不要再说了。”景怡奶奶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年轻人要着眼现在不是吗？可是，景怡，我不放心不下你……”

　　“缪拓。”她看向他，“我求求你，帮我照顾景怡好吗？”

　　缪拓点点头，景怡这才反应过来，奶奶近来身体的不适，她转身又看见地上都是带血丝的痰的时候，她急忙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我……”景怡奶奶犹豫着，原本不打算告诉景怡的念头在这时候动摇。

　　“你奶奶得了重病，可能不容易康复……”缪拓低下头，他的眼睛盯着地面。

　　“那要怎么办？”景怡抓住缪拓的手臂。

　　“景怡，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奶奶没事。”景怡奶奶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她慈祥的目光在注视着她“这么晚，你该上床睡觉了。”

　　景怡心里不相信，自然不想走，但看着奶奶往日的吩咐自己的样子，她忽然妥协了。有时候，顺从会比出于关心而不理睬更重要。这时，景怡脑子里翻滚着的就是这句话。

　　景怡有几分不愿意地走出了房间，她望着楼道里漆黑的天花板，默默地流泪。原来，是爸爸害了妈妈一家人……

　　景怡走后，缪拓沉默了会，也打算离开，景怡奶奶却质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缪拓见她那么执着，反问道。

　　“女人的直觉，何况还是个快要死的老女人。”景怡奶奶笑了，眉眼间流露出的是一种女人特有的自信。

　　缪拓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下，因为他突然感觉景怡奶奶年轻了几十岁。但很快，他又恢复沉默的样子。然而，终于，仿佛是想好了许久，他还是说了。

　　“我想要你把生命交出来。”

　　原本带着微笑的景怡奶奶听了突然变了脸色，可没过多久，可能只是过了一个瞬间，她又平静下来，低声说道。

　　“你们的确不是普通的人，对吗？”

　　“对不起……我和朗梧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可能听起来很荒谬，但就是这个样子。”

　　“我信，没什么可以怀疑的，难道会有人要对一个将要离开人世的老太婆说谎吗？”

　　“……我们来自一个叫诺朗斯汀的地方，可能景怡有跟你说过。”

　　“的确，我原本以为那不过是骗子编的谎话，但有次，我确实是看见了朗梧让一块石头从脚下凭空飞起，最后到他手上。那我可以问一下，你要我这个快死掉的老太婆的命做什么吗？”

　　“对不起……事情是这样的……”接着缪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景怡奶奶。

　　她听罢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只要你们能答应我照顾好景怡，我的命就是你们的，况且我本来就要死了，这最后的一笔划算的交易，身为商人的我没有理由不做。”

　　“可是，景怡愿意离开这里吗？”

　　她又沉默了会后，坚定地说道：“算我老太婆最后自私一次。我这一生在这个社会有过辉煌，但更多的都是遗憾，景怡离开我后，更是无依无靠，我担心她没有办法在这个社会能够获得幸福。然而，你们的心地是那么的善良，所以相比之下，我想要代替景怡做出选择，曾经就是因为没有亲自挑选女婿才毁了我的一生，现在就让我再自私一回。我的命本来就是你们救的，即便现在要回去，我也没有怨言，拜托照顾景怡却是我强加给你们的……你也不要一直对我说对不起，生命同样也能够做买卖，既然你身为商人，对必要的交易就应该不犹豫才是。”

　　“我……”缪拓听了，叹了口气，他再次低头说道，“对不起……”

　　随后他离开了，走到外面的他抬头看着天空。

　　这时，天空的星星全部都消失了，仿佛是不愿意睁开眼的孩子，在静静地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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