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家和为贵 五
东宫后花园凉亭边
凌儿，着一身冰蓝色劲装，手中灵剑飞舞，东趋西走，剑势神妙无方，如闪电惊虹，瞬间同时幻化出两道光影，一虚一实，虚招迷惑，实招夺命。这即是“一剑封喉”之精髓要意。显然，这个招数已经让元吉改善得更胜一筹，除了元吉自创的“金蝉脱壳”，似乎无人能敌。
凌儿得意洋洋地望着手中利剑，骄傲而自豪。
“淑妃娘娘。”丫鬟玉儿走过来，对着凌儿俯耳轻语几声。
凌儿收剑，带上两个女侍卫，走出东宫，就见秦府丫鬟婉儿在外等候。她见到到凌儿异常兴奋，高高兴兴地引着她去承乾殿，两名女侍卫则远远地跟着，继而隐在殿外待命。
“二哥！”凌儿行至书房，见世民正在桌案后看书，便轻叩门扉。
世民抬眼，笑而不语。他早就听到凌儿那轻快的脚步和着她腰间的宝剑微微震颤的声响。承乾殿除了凌儿，不允许任何人带兵器进来。
凌儿径直走到桌案前，背对着他，轻轻坐上。悠闲地从桌案上一盘桂花糕中拿过一颗，细细品味。
他知道她喜欢吃桂花糕，显然是他有意准备的。
窗外落叶无声，屋内时光静好，这种平淡的美感，已胜却人间无数。
他从她背后，静静地欣赏她悠然自得，美滋滋品尝糕点的模样，心中颇感温馨。难得有这么无拘无束相处的一刻，他与她的心结，似乎在慢慢化解。
她轻轻转过身，见他在笑望着她，自感一个人吃独食是多么的不好意思，她便拿过一颗，递给他，一边还不停地咀嚼着自己手中的糕点。
他缓缓凑近她递给他的糕点。她顿觉好笑，心想：还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惯公子。
她便把手伸近了些，停留在他唇边。她笑眼一弯，感觉此刻的他，像极了坐等喂养的小婴儿般的天真模样。
只在一瞬间，他稳稳地衔住了她的柔指，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像恶作剧的孩子得逞似得。
她柔嫩的指尖，传递着她特有的迷人香韵，似乎比任何美味都要诱人醉心。
“我数一二三，你要再不放开，我就生气了。”她镇定自若地命令道。这种小游戏，她并不介意。换句话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怕他。在宫里，他不会把她怎样，而且，她也习得了精妙剑法，足已制服他的心魔。
“一，二，三－－－－－－”她傲然眯着眼睛，不去看他那诡秘的眼神。
感觉他已经松开她的手，她微微睁开眼睛，却感一阵温热迎面而来，是他的灼热的怀抱，在极近的距离，笼罩着她。
他双臂按压在她两边的桌案上，微微俯身，倾向她，凝视，脸上亦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本能地稍稍后仰，继而身子向下一滑，灵巧地钻出他的臂弯。
“有什么事说吧。不说，我就走了。”她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异常淡漠地说道。
他略感失落：她已经成熟了，懂得如何应付他，他或许再也抓不住她了......
“不日，就要发兵洛阳。二哥希望凌儿你能同往。”他收起略带感伤的心情，满含期待地望着她。
“我要在宫里陪大哥呢！”凌儿立刻推诿，却不正面回绝。
“凌儿，你怎可这样？有了大哥，就不要二哥了。二哥平时都白疼你了......”他不自觉地埋怨道。
“可是，二哥！我又不懂带兵打仗，我去能做什么呢？”凌儿不愿妥协，反问道。
“你想啊，洛阳城内大多是隋朝旧臣，你作为隋朝公主，身在唐营，他们定不敢造次......”他侃侃而谈，此招即是挟天子而令诸侯。建成在晋阳起兵就用的这一招，打着“不反隋，迎代王”的旗号。收买人心。
“什么？二哥！你，你要把我当人质？你，你心眼怎么这么坏呀？......”凌儿气不打一出来，怒目相对。
“你现在才知道，二哥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佯装轻蔑一笑，脸上露出刁钻古怪的神情。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便想继续逗她。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她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拔剑出鞘，横于他脖颈前。
“信！我甘愿......”他轻轻闭上眼睛，心里却颇为释然：她若真能杀了他也好，他再也不用承受这种牵肠挂肚的相思之苦的折磨，亦不是一种解脱？
“大胆杨凌儿，竟敢行刺秦王！”长孙无忌大喝一声，杀气腾腾地挥剑闯门而入，
“大胆！你擅闯书房，该当何罪！王府内不准携带兵器，你不知道吗？”世民被这一声怒吼猛然从冥想中拉回，忙闪身挡于凌儿前。他甚感恼火，长孙无忌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地闯入他的私密空间。
凌儿傻呆呆地站着，感觉长孙无忌的怒火中烧的双眸正盯着她自己手中的宝剑：原来承乾殿不准携带兵器，而她每每带宝剑进来，却无人过问。
“秦王！杨凌儿她要杀你!你居然还护着她？”长孙无忌怒不可遏地指着凌儿。
“本王的事，不用你管！”世民侧过身去，双臂不自觉护着惊魂未定的凌儿。
“无可救药!简直不可理喻！”长孙无忌咆哮着。
“凌儿，我们走。二哥送你出去。”见长孙无忌久不退去，世民按压住心中的怒火，轻柔牵住凌儿的手，温和地说道。
“杨凌儿不准走！”长孙无忌利剑一挥，剑指凌儿，面目狰狞吼道。
“这可是你说的！那本王就把凌儿留在府上！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世民一听，更觉来气，出言反击。
“二哥，你别这样......”凌儿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很是焦急，忙扯了一下世民的衣袖。
“什么？你还想留下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长孙无忌气地毛发直竖，眼睛瞪大如铜铃。
“放肆！你竟敢教训起本王来了!”他狠狠一指长孙无忌，拿过凌儿手中的剑，用力挑开长孙无忌的宝剑，牵着凌儿，走出书房。
“婉儿！香儿！”世民大叫。两个丫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秦王！奴婢该死，没能拦住长孙大人......”婉儿率先请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啰嗦什么？快去备马车！”世民极不耐烦地呵斥道。
两个丫鬟应声，惊恐不安地离去。
承乾殿外。
世民牵着凌儿就上马车。凌儿略显迟疑。
“二哥，你......”凌儿略有紧张，不自觉地想推开他紧拽她的手。
“你？是在怕我？”看着凌儿胆怯的模样，世民顿觉莫名的气恼。
“不不不！我......”凌儿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心想：他默许她带宝剑进殿，足见他无心伤害她，她怎可这样猜忌他？
“大哥那边，我自会派人知会一声。上车吧。”他冷静下来，好言哄着。此刻，他只想静静地和她待在一起，别无他念。
马车一溜烟出了宫门。
马车内，世民和凌儿，静默无语，悄无声息。
忽然，世民轻轻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凌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糟糕，该不是被气得精神不正常了吧？
“二哥！你笑什么？快别笑了！”凌儿听得胆战心惊，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在笑，无忌这会儿定要气得七窍生烟，两眼发白了吧？你看他刚才生气那样。哈哈哈......”世民一拍大腿，笑得前俯后仰。
“你解气了，可要害苦我了。”凌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略显不快。长孙无忌狡猾刁钻，惹到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怕他？你现在不怕我了？”世民转眼望她惆怅的眼神，便双手作呵气状，有意捉弄她。
“呵呵呵......”凌儿很怕挠痒痒的游戏，一看到他调皮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原来，凌儿怕痒啊。”他似乎洞悉了她的弱点，脸上的笑容更显俏皮。
她猛地凑近他，双手伸向他腰身。如同剑法要义，讲究主动出击，出招快速，先发制人，给敌人无反击之力。
“哈哈哈......”他感她的双手已经挠向他的腰间，不由得大笑。
“呵呵呵......”凌儿看他捧腹大笑的模样，似乎被感染了，也笑不止。
马车外，提心吊胆的丫鬟婉儿和香儿听得车内一阵笑声，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们刚才可真的被世民的凶狠模样吓坏了。唯有凌儿能让他如此开怀大笑。她们似乎也被车内的轻松愉悦的气氛所感染，不由得轻轻谈笑开来。
马车轻快奔跑。
凌儿轻轻掀开帘布，车外一片茂密的树林跃入眼帘。
“停车！”凌儿用手敲打车身。
凌儿跳下马车，走进树林。郊外清新的空气浸人心脾，她顿觉豁然开朗，格外轻松。
一阵清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舞向空中。
凌儿一时兴起，便提剑而舞。
世民下了马车，只见凌儿剑法凌厉，剑势极速，如风如电，奇绝艳绝。他正疑惑：凌儿哪儿习得如此奇妙剑招，不像建成的，也不像元吉的。正思索间，只觉青光一闪，凌儿一剑，迎面劈来。
“二哥！看剑！”凌儿挥剑而上，看他被动应对的样子，甚是得意。
“古松迎客......白鹤展翅.......百转千回......一剑封喉！”凌儿步步为营，招招得势，逼得他难以招架。
他无法捕捉那飘忽不定的剑招，她瞬间舞出的两道剑招，如两条蛟龙，虚实相生，剑气逼人。惚恍之间，只觉得一道长虹，以锋锐极速，落于咽喉前。
“你这是哪儿习得的剑招？”他正欲发问，却见一袭褐色身影飘然而至，“哐当”一声挑开她的宝剑。
凌儿被忽然飞来的不速之客，猛地一剑挡回，对方力透剑背，直把凌儿甩倒在地。
“何人如此大胆？敢行刺秦王？”来人大喝一声。
“突利！”凌儿定睛一看，突厥人特有的样貌特征，使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凌儿姑娘！你怎么......”突利此时也认出了凌儿，甚感惊讶。凌儿是刺客？世民若和凌儿对杀，他到底该帮谁？
“秦王！......”突利不明就里，正欲求请。却见世民摆摆手，走向凌儿。突利的心，直提到嗓子眼。
“你有帮手？”凌儿指着世民，一脸不服气。
她坐在地上，傲气地扭过头去。想起以往的较量，凌儿总是败在他的擒拿法下，这次是她唯一一次打赢了他，终于可以一雪奇耻了。却凭空不知哪里冒出来个突利为他解围。
“生气啦？”他走近她，向她伸出手，展颜笑道。
凌儿咬着下唇，看着他，一言不发。
“二哥认输！输了就是输了，二哥还没这么小气。”他豁达地笑笑，他的心早就输给了她，还在乎这一招半式吗。
“这还差不多。”凌儿露出甘泉般甜美的笑容，搭上他的手，站起来，拍拍粘在身上的杂草和泥土。
“凌儿姑娘！他是你二哥？你们是兄妹？你是大唐的公主？”突利愣愣地看着他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珠炮似地发问。
“呃，咳咳......”世民干咳几声，略显尴尬。
“是啊，他是我二哥。我们在比试剑法。二哥，对吧？”凌儿反应快速，接过话头。心想：反正大唐公主多得很，也不差她一个。
“呵呵，有这么一个淘气的妹妹，秦王没少烦心吧？”突利颇有同感地说道，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他终于找到凌儿了。她居然是大唐公主，那么他的和亲是否有着落了......
“是啊，很是伤脑筋呀。”世民略显伤神地轻拍凌儿的脑袋瓜，意味深长的说道。
凌儿背着手，晃晃脑袋，嘻嘻笑着，她可不紧张，反正一旦突利回去了，也很快就会忘记的。
“突利，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凌儿好奇地问。
“我们在烤全羊呢。就在前面，一起去尝尝？”突利热情邀请道。
承乾殿秦王府内
“这么久还不回来。他们究竟干什么去了！”长孙无忌不时望望窗外，见时近黄昏，仍不见世民回府，焦急地来回踱步。
“哥，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不是还有婉儿和香儿在吗？不会有什么事的。”长孙王妃抑制住心中的焦虑，尽量放缓语气。
“那两个臭丫头，是他的贴身丫鬟，能顶个什么用？”长孙无忌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他就是被那两个丫鬟拦住不让进书房的，要不是世民的主意，她们怎会如此大胆。
“哥！秦王有这么多女人。要和每个女人较劲，那日子还过不过了。”长孙王妃越发显得惆怅，坐在凳子上，长叹一声。
“妹妹啊，凌儿她不一样啊。人家都欺负你到家门口了，你只知道唉声叹气。”长孙无忌一脸无奈地责怪道。从世民带凌儿去大兴宫游玩再到今日双双外出，长孙无忌已经忍无可忍。
“可是，太子他都不着急，哥哥你瞎操什么心？”长孙王妃不以为然道。
“太子？他巴不得杨凌儿天天缠着秦王呢。”长孙无忌冷笑一声。
“此话怎讲？我可是越听越糊涂了。”长孙王妃疑惑不解地望着无忌。
“太子，一直忌惮秦王府的势力。杨凌儿弄得秦王神魂颠倒，沉迷玩乐，丧失心志。一旦秦王府瓦解，再无人与太子争锋。”
长孙无忌感到凌儿潜在的威胁，他不得不把心里话说出来。
“哥，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太子可不像你说得那样阴险狡诈之人。何况，凌儿与秦王是结义兄妹。我们怎可如此猜忌？”长孙王妃虽显漫不经心，却深知世民对凌儿的情意，只是一直不愿说穿而已。她也有苦说不出，她自己身为秦王妃，若还去计较这些，只会遭致世民的厌恶。
“妹妹啊，宫廷险恶，你是不知呀。杨凌儿没这么简单啊。太子是她的夫君，她定会不择手段去拉拢齐王，弱化秦王。你没看到齐王三天两头往东宫跑吗？定是受了她的魅惑。再这样下去，秦王府将不保，你的秦王妃身份也不会长久啊。”长孙无忌语重心长道，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重重。
两人继而都沉默不语，陷入无限的深思......
东宫书房内
建成批阅完奏章，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他满怀期待地望着窗外，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一路暗中保护的女侍卫已提前来报，凌儿正在回宫的路上。这会儿，她该到了吧......
“大哥！”凌儿欢快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嗓音，盈盈至建成身前。她灿烂一笑，一头扑进他的宽阔胸怀。
建成浓情一笑，紧紧抱住凌儿，悠然旋转一圈。轻轻含住她柔软甜美的香唇，深情一吻。
凌儿眯着眼睛，静静享受飞旋的感觉，如同插上羽翼，自由如风，遨游天际。
“玩得开心吗？”他柔情问道，清亮的明眸里，满含浓浓的爱意。只要她高兴，他可以任由她翱翔万里。她若是风筝，他就是那根隐隐牵着她的线，无论她飞到哪里，都有他的庇护和疼爱。
“开心！你知道吗？二哥今日败在我的剑下了！”她一脸兴奋，神气地说道。
“当真？世民是让着你的吧。”他轻抚她如花的笑靥，玩笑道。
“真的！他真的败在我的’一剑封喉’之下的！”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望着他，似乎非常渴望得到他的肯定。
“看来，凌儿的剑法要天下无敌了。”建成畅怀一笑，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
她双手热情拥住他的脖颈，深深地吻上他那浓厚炽热的柔唇。只有他如此真挚地疼爱她，无条件地信任她，给她无限自由的空间和饮用不尽的柔情。是他，给了她飞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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