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依依惜别
“姑娘，该起啦。秦王府的马车快要到了。”玉儿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窗外绵绵秋雨，如悠扬的小夜曲，拉得如痴如醉，一任点滴到天明。凌儿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
凉丝丝的秋风带着雨滴飘进窗来，抚过脸庞，凉莹莹的，清新悠扬，润彻心田。
穿上蓝色的窄袖劲装，犀角带系在腰间上。发束镶玉小银冠，脚套白鹿皮靴。
再披上白色大麾，戴上白狐风帽，也真是潇洒俊逸，英气十足。
“大哥，你看我这身男子装扮如何？”她看见建成，便迫不及待地炫耀她的男装，怡然自得地转了一个圈。
“嗯，俊秀挺拔，巾帼不让须眉呀！”建成悠然地倚着门扉，含笑点点头。他的双眸总是那样清澈透亮，如晶莹的露珠一样纯洁无瑕，圣洁美丽，满含温情的目光透着秋天迷人的成熟和香甜，那样理智，从容，和宽怀。
“这把宝剑你带着防身。大哥盼你早日平安归来。”他走到她跟前，轻轻拉起她的手，将青龙宝剑放入她的掌心。
她拔剑出鞘，在阳光下，青光闪闪，如宝石般，炫丽夺目。霎那间，剑气似乎吸收了太阳的光热，汇成一股暖流从剑柄传递直到心头。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她深情地唱着，眼眶有些湿润。静静地埋头在他的胸怀里，深秋冰凉的空气在他的怀中似乎融化成汩汩甘泉，让她如此贪恋。
“我们走吧。”他略感心头哽咽，轻柔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依恋。
他送她一路到宫门口，两人都是那么沉默无语。
既然选择随军，却又分别之际，对他如此眷恋难舍。他却能如此豁达大度地送行。如果他再次提出留下，自己还会不会坚持要走？......
“姑娘，你终于出来啦!快上马车!”婉儿等候多时，一脸欣喜地拉着凌儿上了马车，却没能打断她纷乱的思绪。直到挥手告别，一直都那么云里雾里。走与留，他已经果断地为自己做出了决定......
马车在迷蒙的秋雨中一路飞驰，细雨如离愁，轻叩车顶，如一个个寂寞的音符，拨乱心弦……
不知不觉中，雨停了……
“凌儿！”忽听得一声叫唤，伴着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凌儿忙掀开帘布，一个熟悉的身影着华丽的深紫长袍驾一匹黑色骏马直奔而来。那是元吉。
元吉虽然平时放荡不羁，上次酒后冒犯凌儿，之后竟认真地向她赔礼道歉。对于一个纨绔子弟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出乎凌儿意料。想他也是襟怀坦荡，心底无私的人。
“来，让四哥送你一程！”他向凌儿伸出手来，俊逸的脸上热情洋溢。
“四哥！”凌儿兴奋地跳下马车，略感惊喜。
他的笑容豪情满怀，如一抹灿烂的朗月，刹时填满她空落寒凉的心，照得云开雾散。
对于以往的间隙，凌儿已经放下。而他阳光灿烂的笑容和豪情侠义的个性却是凌儿不忍割舍的。
凌儿豪爽地搭上他的手，上了马。
“姑娘，你......”婉儿焦急地跑上前。
“婉儿，让齐王送我一程吧！你且先行。”凌儿道。
元吉手拉缰绳，居高临下，傲然自得地说：“告诉你家秦王，凌儿姑娘在半道上被齐王劫走了！”
他朗声一笑，一挥马鞭，马便“斯律律”叫了一声，在原地打了个圈，奔驰而去。
“哎呀，四哥！你开什么玩笑？你既是好意来送我，何必要说这话气他呢！”凌儿略感不悦，嗔怪道。
“他要气就气好了。正好，你干脆别去了。”元吉一扬眉头，不屑一顾地说道。
凌儿转眼望他那美如冠玉的脸上，那道依然隐约可见的伤痕，不由得伸手轻轻触碰，却感凹凸不平，如无暇碧玉上裂出一道瑕疵，心里不免感一丝愧疚。
他微微抽dong了一下脸部肌肉，旷达地笑笑：“没事儿。四哥本就不讨人喜欢。多一道伤疤也无妨”。却分明听到她哽咽的声音。
“凌儿，你马都骑不好，还要跟随行军。要是来个江洋大盗劫了你去可不好。”他赶忙转移话题，依旧是略含嘲讽的吓唬道，继而一阵爽朗大笑。
“四哥你该说你自己是采花大盗才合适吧。”凌儿想起上次骑马的事儿还没完呢。顿时一脸羞恼。
“你敢说四哥是采花大盗？看我怎么治你。”他用手指轻点她腰肢，她便咯咯咯大笑起来。
“四哥，你点我笑穴了？我笑得停不下来。你怎么这样，人家和你开个玩笑，你就报复。”她笑个不停，无不委屈地指责道。
“没有，我没有啊！那怎么办？凌儿你到底怎么了？”他顿时一脸焦急，手足无措，那一双冰眸子闪着秋雨般的忧愁。
“没事儿。我逗你玩呢。”凌儿突然恢复正常，眼睛忽闪忽闪，一脸俏皮地望着他。
“你这个机灵鬼！四哥甘拜下风！”见被欺骗，他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以示惩戒。他感觉双眸中的冰冷和傲气正在一点一点被她融化。
“过了前面的树林，就是……”元吉突然停下话头，他隐隐感觉前面树林有一股杀气，一拉缰绳，放慢了马速。这将晚时分，这一带没有人走动。前面是阴森森的树林，后面是大片荒地，确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便是在这时候，一个黑影“嗖”的飞将出来，凭空里银光一闪，疾若惊雷，又准又狠，眼见要刺到凌儿。
元吉猛然低下头，大喝一声，双掌如铁，“锵”一声夹住了剑，如此准确及时。
刺客微微一惊，凌空抽剑回撤。
“凌儿，快走！”元吉飞身下马，应付刺客。
“四哥，小心！”凌儿顿觉寒气逼人，全身的冷战几无法控制。愣怔了一下，慌忙拽紧缰绳，扬鞭策马，奔腾而去。
那刺客见凌儿跑了，便直追过去。
元吉飞奔上前，挡住去路。
一阵刀光剑影，两人厮杀起来。
对方剑法凌厉，元吉不敢硬敌。刺客急挥利剑，哧哧哧快步连环刺过去，剑势快如暴雨。元吉握紧剑柄，奋起反击，顿时全身如银蛇萦舞，剑光闪闪。
交手之间，只觉得此人身影如此熟悉。那人剑法虽然精妙，但绝不敌元吉。而且，他左躲右闪，目标似乎不在元吉。混乱之中，那人胸前被伤了一剑，负伤逃脱。
凌儿驾马跑出林子，见元吉仍未追上，略感担忧，便缓下马步。
身后响起“噔噔噔”的跑步声，是他！
只见他双掌两道伤痕鲜血淋淋，她心中一阵疼惜与亏欠。抬眼望他，依旧是豪放不羁的笑容。
“四哥，抱紧我。我来驾马。”她强忍泪花，转身扬鞭策马。身后的温暖身躯却也是一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
两人刚走几步，却听见前面响起哒哒哒马蹄声。一骑枣栗色马载着一身雪白袍服，卷尘而来。
真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凌儿的心只揪到嗓子眼。
来人在不远处停下，夜色之下，看不清对方面容。双方对持许久，都不敢轻举妄动。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元吉大喝一声，打破沉寂。
“是四弟吗？我是世民！”来人答道。
听出了对方熟悉的声音，双方都如释重负，虚惊一场。
“二哥，你可真是及时雨啊。都打完了你才悠悠现身。”元吉撇撇嘴，一脸不满地嘲讽道。
“好了，别说了。快走吧。”世民不动声色，打断他的话，心想：既然是接凌儿过来，我也是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那晓得让你占尽风头……
到了长春宫，凌儿忙带元吉到屋内上药包扎。
“凌儿，我思前想后的，觉得你还是跟四哥回去好。这一路多惊险，你去我还真是不放心。”元吉略有所思。
“这怎么行？我都答应二哥了，怎可反悔？你放心吧，二哥会照顾好我的。”凌儿瞪大了眼睛，略显讶异，继而笑着安慰道。
就是他照顾才不放心呢。元吉隐隐觉得那个刺客就是世民手下的人，可是又不好直说，怕打草惊蛇。
而此时在西厢房。
世民“嘭”的一声破门而入，把正在疗伤的长孙无忌吓了一大跳。
“无忌！你为什么瞒着我去杀凌儿？”世民一把抓住无忌的胳膊，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啊——”许是震到了胸前的伤口，无忌大叫了一声。
“我不是说过行刺一事已经不追究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杀她？”世民便松开他，依旧是虎目圆瞪。
“为了我家小妹！”无忌沉默良久，冷冷得迸出一句话。
“观音婢？她怎么了？”世民瞬间变了脸色。
“你扪心自问，自从凌儿出现，你有多少时间放在我家小妹身上。她可是结发妻子。你是不要忘了当初对她的承诺？”无忌一脸怒火，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她也很喜欢凌儿的呀。她有和你说了什么吗？”世民语气软下来，一脸不解地问道。
“没有。可是我能感觉出来。作为她的兄长，我应该为她鸣不平。”无忌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那你也不能拿凌儿出气！”世民又提高了音量，几乎带着怒吼。
“奉劝一句，今后离凌儿远一点，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气愤地甩甩衣袖，扬长而去。
平身最狠别人威胁恫吓他了，任你是我大舅子，也不可这样以下犯上。世民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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