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民意浪潮 中

　　苏任出了基地才知道楚舟让自己换上这身肃穆的黑色西装意味着什么，整个庐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焦土血迹斑驳，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行人都换上了黑色的服装，在为这个蒙难的城市默哀。

　　沿途都是在废墟上烧纸或者拿着逝者的遗照默哀的民众，这让苏任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昏暗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他有些干枯的发梢上，他快步走过这已经变作修罗场的曾经的充斥着欢笑和平凡日常的街道，步伐越来越快，而雨也越来越大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有一个石碑——安然居。苏任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三年前刚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常识专业的圣师告诉他，这里是安然居，不管是市井走卒还是一时权贵最后都在这里化为一瓮骨灰，长眠于地下。这里是所有人安然入睡的地方。

　　也就是庐城的墓地。

　　苏任变得有些不敢呼吸，他觉得空气变得压抑起来了，安然居肃穆的环境让他难受极了。他重重地呼了几口气，把脸上的雨水抹了一把，然后踩着积水进去了。

　　安然居除了四周栽种的冬青和松柏树，没有任何阶梯和其他结构，所有的死者都平等地安眠在开阔的草地中，结构简洁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镌刻着死者的生平和墓志铭，墓碑如林，给人一种死亡的压抑和下意识的恐惧。

　　然而一个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戴着黑色头纱的女孩却在这样让一般人有些后怕的地方，独立雨中，她的身上早已湿透，却仿佛没有发觉，只是一味低着头，站在墓碑前，沉默不语。

　　这是苏任第一次看到没有扎马尾的米拉，她散着发，垂着头，黑色的连衣裙被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体起伏的曲线上，在雨中却显得格外凄凉。

　　苏任蓦地站住，远远望着她孑然的背影。

　　“人类这种动物，可以共享快乐，但是只能独吞苦果。”炎雨凛突然开了腔，“有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需要说。因为语言是无力的。”

　　炎雨凛取下黑色西装左胸口袋上别的那枚小白花，握在手里，径自朝米拉走了过去。

　　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走过去，把手里的小白花放在墓碑上，然后悄然退到一旁，脱下自己的西装给湿透的米拉披上。

　　“苏任……”米拉早已经冰冷的双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地抓住了苏任的手，指甲几乎都扣进肉里去了。

　　那是一双黯淡得几乎有些……有些死味的眼睛，而且因为长时间哭泣而变得十分红肿，这让苏任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因为这些情绪跟曾经的米拉完全沾不上边，她是那种不管你说了有多伤人的话，也会找个角落整理一下情绪，然后没事人一样笑着找你说话的女孩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任将她拥入了怀里。

　　米拉先是有些讶然，然后瞬间接受了这个拥抱，并且主动地伸出手臂去环住他的后背，用力地抱住他，让眼泪放肆地涌出，在苏任肩头没有任何防备和伪装地哭了起来。

　　正当苏任想要安慰她的时候，米拉却蓦地回转头，噙着泪，狠狠地吻住了苏任。

　　远处松树下，穿着紫金色风衣的帝国军人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对雨中拥吻在墓园的年轻男女。

　　庐城的雨下的愈发得大了。

　　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在市政厅积聚的广大愤怒的市民们。

　　“据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帝国军方发言人刚刚在陪都江城对十七城血案发表了看法，并对这次袭击的始作俑者的人类解放和自由联盟的情报进行了首次公开……”广场光幕上《每日帝国》的记者正在冒雨解说，“让我们现在连线江城的发布现场……”

　　光幕上瞬间切换出了一个中校军衔的帝国军人，他拿着手里预先准备好的文件正在读着：“……人类解放和自由联盟是一个已经发展了100年的非法组织，之所以这个组织一直逍遥法外并日益壮大变成威胁到帝国安全并引发了此次的血案，我想这除了和圣历初年的怀柔政策以及委员会秉持的‘沙丁鱼效应’理论有关，最主要的原因是罗斯柴尔德家长期以来对帝国军方的掣肘造成的……”

　　“……试想一下一支长期被动挨打，并且在军费不足，军备上受到严重限制和约束的军队如何能够保卫我们的民众……十七城血案次日在各地守备团营区都遭受袭击的情况下，东部战区机甲竟然出现了燃料不足无法出动的窘境，我觉得不光是此次受害的民众，我们军方也需要委员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发言人随手打开了一个光幕，显示出了一副地图，“我们可以看到，经过一百年的发展，这个所谓的联盟已经蚕食了我们广阔的领土，地中海以南，印度洋以西的大片领土都在敌人的掌握中，包括西区的大片土地也在不断丢失，而我们的战士仍然在缺少燃料和弹药的情况下和敌人在伊斯法罕的西部防线一带进行着艰苦的战斗……”

　　“……还真敢说啊。”正在军科基地看着新闻的楚舟不禁无奈地喃喃道。

　　“把发布会选在陪都而不是帝都，恐怕就是为了防止其他家族阻止他们说这番话吧。”身边的程枫说，“帝国统帅部的那家伙这样闹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

　　“皇帝陛下已经十五年没下过天空树了。”楚舟接着他的话说，“帝国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十贵族组成的委员会来处理，就算他们想掀起民意运动，也于事无补吧。毕竟这里是帝国，不是联盟。”

　　“不。有一点你弄错了。帝国虽然是帝制，但是有一种微妙的伪民主，贵族们非常在意民众的声音反而会因为民意而作出妥协。”程枫自嘲地笑了笑，“这看起来和联盟是刚好相反的，联盟提倡民主和解放，但是恰恰由长老会进行集权，如果不是长老会内部的那些大佬们矛盾大到无以复加，我想这种集权会体现得更明显一些。”

　　“那么基金会的亲密伙伴，我们的新战友帝国统帅部的那群家伙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帝国开国以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吧，军方开发布会指责罗斯柴尔德的财政部和能源部既不给钱又不给燃料，这是想在台面上也闹翻脸么？”楚舟随手点了一支烟。

　　“十贵族的这些人和联盟不一样，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政客，他们只会盘算利益，然后进攻或者妥协，就算要出卖皇帝和帝国的利益也不会犹豫。”程枫蹙起了眉头，“所以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自己的计划……苏任现在被拉进了合作方案里让我觉得非常不安，如果有一天帝国让他提前觉醒，那么到时候他会作为我们的敌人登上世界的舞台，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喂。你听说了么？”楚舟突然打断了他，“又有一批‘蝉’要来了，而且据说是长老会的直系……”

　　“那群狂热的神棍……”程枫哼了哼，“算了，不跟你说了。我们得加紧计划了，苏任那孩子，必须要快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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