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篇 1.1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来了啊？”姬璇静推开门的时候，从门里传过来这么一句。“嗯，回来了。”姬璇静踢掉鞋，轻呼了一声，然后兴高采烈地扑到席子上，很慵懒地轻吟，来回打了几个滚。面前那个身穿白袍的女子微笑几下。“之前就等你了，那，现在就走吧。”林雨落抬手，指节在矮桌案上轻叩几下。一道立体投影出现在地毯上，恰好充盈了室内环案间的空地。“传送开始。”干脆利落。林雨落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正经认真，同时又有一股淡淡的亲和力，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她能在管理局几十年稳立不倒，这点，可能也是一部分原因吧。“时空传送即将开始，所有人员请归位，重复，所有人员请归位……”姬璇静惬意地眯上眼，入耳之声如银铃一遍遍摇动，那是用林雨落的音源做成的电子声，省了她自己开口的麻烦，却又不会像机械声一样冰冷，一样……讨人厌。随着提示音一遍遍回响，船体开始轻微摇晃起来。姬璇静伸手，按住身边的杯子，不让它倾倒。“去外面吧，看看那个星球的风景，你会感兴趣的。”林雨落从席上站起，宽大的白袍随之笼罩全身，与她披散开来的雪色长发相辉映着，衬得肤色更加晶莹剔透，一双墨色寒星为之稍作点缀，泠然如秋波，安静如春水，驱散了林雨落身上的寒气，驱散了她所有的让人望而却步之感。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正笑盈盈看着姬璇静。“……好吧，反正一会儿也得下去。”姬璇静同样站起来，随她走出司令室，来到巨大的观测舷窗前站定。舷窗前已经有了两个人，身形和林雨落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一个矮了许多，全身衣物以及发色都是浅灰而不是林雨落的白，另一个比林雨落高出一些的，则像黑夜一样，优雅，而且深邃。两人转过身，向林雨落她们打了招呼。“雨落，静，出来了？”“我说静，你原来还肯回来啊。”与黑色少女笑着挥挥手不同，浅灰色女孩儿鼓着脸颊，叉腰，伸手，气鼓鼓地指控面前的姬璇静。姬璇静眼球轱辘轱辘转着。“……啊，是啊，难道雨濛你想我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林雨濛气得跳脚。“谁会想你啊！而且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妈妈！妈妈！”姬璇静对此只是一笑而过，左右分别牵过林雨落和林雨凝的手，夹在两人中间，向外面看去，留林雨濛一个人在后面发火。只一眼，姬璇静就明白了，为什么林雨落说自己会感兴趣。下面那哪里是星球，分明就是一颗巨大的青色琅玕。明显不正常的绿色水晶侵袭了星球表面的大部分，陆地，冰川，甚至海洋也没能逃过一劫……那不停闪烁的，不祥的青色光辉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预示着这颗星球的结局——就像那绿色水晶一样。但最重要的是，那水晶像极了自己记忆里的部分。“我们一会儿开始降落。”姬璇静抬头看着林雨凝，后者感受到她的目光，说。实在是太相像。在舰船缓缓下降，面前景物被逐渐放大的过程中，姬璇静不断打量着那绿色的水晶，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虽说漫长，但降落过程其实也没花太长时间。他们降落到地面时正值本地正午，可漫天漫天都是乌云和沙尘，暗无天日，萧瑟的气息无边无际地弥漫开来，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姬璇静咋舌。完全不用选择无人区降落，也不用刻意掩盖舰船的气息。这里哪里都是无人区，天上又有自然而成的遮挡，谁会注意到她们这些突访的外来客？“先前的派遣小分队报告说，这里的游击队看上去对我们态度似乎不太友好。”林雨凝说。“为什么？不是说不可以透露异次元来客身份么？”林雨落歪头，咬着舌尖思考了一会儿，问。“据说是因为装备太好，像他们所知的政府军一样。所以……”林雨落沉默。“下去吧，我们现在身处的可是这个星球上最危险的地区，但，同时也是绝佳的研究场地没错。”林雨凝说，与林雨落一左一右拉着姬璇静的手离开，像一家三口一样，看上去和谐美好。依然在一个人碎碎念的林雨濛反应过来，快步跟上。“所有人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自行出舱。”走过主甲板时，林雨凝厉声说，制止了船上按例该先行下去，探明环境与路线的战斗人员。一大群人待在座位上，面面相觑，目送四人从特制的舱门离开，然后透明玻璃舱再度关闭，将她们与船内隔绝开来。脚下是一片原野，一片完全被绿色水晶覆盖的原野，不时还能见到巨大的，高达数十数百米的绿色水晶柱立在原野中，像沙漠中的巨大仙人掌，只是这沙漠也太险恶了点，远方乌云里还能看到紫色闪电，隆隆的像是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一样。地狱，也不过如此吧。“我用我的智商保证，这它娘的绝对不是我们要找的玩意儿……”林雨濛在弥漫着水晶粉尘的空气中不停咳嗽，极为痛苦地说。“你有那东西吗？”姬璇静接了一句。暴怒的林雨濛一把扯过林雨凝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迈去，将剩下那两个笑着的坏家伙甩在后面。“我们走，不理她们。”林雨濛气呼呼地说，林雨凝无奈下安抚了她几句，最后几人又重归说说笑笑，不停往前走着。只是尚未到达矿区中央，几人就集体沉默，停下了脚步。远方传过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这声音的主人林雨落见过，也认识，可，她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普蕾茜亚·泰斯特罗莎。”（米德切尔达语)紫灰色长发的女性缓步走到她们视线中，哀伤地抬头看向她们。几人沉默。“……好久不见。”一句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这次严重到甚至咳出了血丝，暗红色液体从嘴角划落，滴在暗绿色的不详水晶上，预告着其主人无多的时日。“好久不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林雨落问。姬璇静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脸憔悴的女子。她比多年前最近一次见到时更为衰弱了些，面色惨白，头发枯槁，双眼黯淡而缺乏神采，就像一具游走于世上的行尸走肉一样。“……咳……咳……好久没见面了，我来拜访一下你们，而且我听说在第一百五十七号管理外世界，发现了很像是阿尔哈萨德产物的水晶……咳……我就顺道来看一下。”一番话说下来，她又险些喘不过气，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前才顺过气来。林雨落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咳……没有，我是一直在关注你们……咳……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消息，管理局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唔咳咳咳……”姬璇静在短裤口袋里摸了摸，甩手扔过去一个药瓶。“速效药，一次一粒，减轻呼吸系统疾病发作的，万用，拿着不谢。”普蕾茜亚颤颤巍巍地，勉强才接住。她拧开瓶盖，哗啦，哗啦，在手心里倒出来一粒，扔进嘴里。“虽说我很钦佩你的毅力，但我还是得说一句，你可能又得失望了。这不是我们阿尔哈萨德的东西……绝对不是。”林雨凝冷淡地说。普蕾茜亚看上去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就像一架行将淘汰的机器一样。“……我猜到了。早就有了被打击的准备……”“那你还来。”“……我来，是想求你们一件事。”普蕾茜亚四肢着地跪倒在了水晶矿上，浑身颤抖着，头发瀑布般倾斜下来，掩盖住她的表情。只是林雨落她们堵着耳朵都能知道，她带着颤意和哭腔的这句话后面，会是什么内容。“我以前对你说过，我做不到，我们做不到，死者苏生，这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禁忌之术，我们是来自那个奇迹圣地没错，可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能让死者重现人间的办法……”“……求求你，求求你……你们不是最擅长亡灵术吗？为什么会办不到……为什么……？……我再也等待不下去了……求求你们！”昔日意气无比风发的普蕾茜亚现在跪在地上，嚎啕着，颤抖着，从她身上完全找不到S级大魔导师的影子，此刻，她只是一个再落魄不过的可怜虫罢了。林雨落上前，单膝跪下，用手将她面前的发丝拨开，露出里面涕泗横流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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