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警卫

　　天上不知何时，已被浓厚愁云所粘稠住。月亮星辰，仿佛被北方的寒风吹到了天涯海角，从此不复出来。狂风四起，街上的垃圾被吹得盘旋乱舞，如龙卷般向空中卷去。

　　四周紧闭木门的店铺的招牌，在狂风的肆虐中，如风中浮萍，不停摇曳，发出吱吱的声音。暗巷中，老鼠的唧唧声若隐若现，似乎被狂风所惊吓，一大群老鼠在街上拼命地狂奔，宛如黑色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它们四处逃窜，似乎在寻找一个避风港。

　　塔兹米抬头望去，浓稠的乌云深处，不时有几道银光闪动，继而传来阵阵闷雷之声，听得让人胸中发闷。

　　夜深，风起，大雨将至。

　　塔兹米在街上奔跑着，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令人窒息的空气化作一把把利刃，刮得他脸生疼。街道上的路灯时亮时暗，飞蛾不住撞向亮光处，往往都会被烫死摔落。

　　塔兹米闭上了双眼，他听着自己的心跳，随着自己急促的呼吸难以平复。他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冷汗。他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感觉，他感觉胃在痉挛，仿佛一只巨手紧紧握着他的胃，不住搅拌。

　　他记得这样的感觉，是在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个小偷。一个在帝都中微不足道的小偷，那已经是两年前了。但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忘不了短剑刺入小偷胸膛那时候的触觉，忘不了鲜血洒在他脸上时那种奇异的感觉。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小偷在死之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嵌进了他的手臂，有的指甲甚至已经断折了，但他还是死死不放手。他的血落在地上，如玫瑰绽放，然后他慢慢弯下了腰，用着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塔兹米，他在冷笑，用这一种令人厌恶的神情在冷笑。

　　塔兹米当时只觉得一股热气往脑海一钻，他就拔出了短剑，继而用力向着小偷的头部砍了一剑。可惜这一剑却不能砍断小偷的头部，只是进了骨头里，尽管如此，鲜血还是如喷泉般涌出，在地上画出了绚烂的一幕。

　　塔兹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此时的他早已满身血污，他忽然感到一阵气滞，他连爬带滚到了巷子里，趴在了垃圾堆中，呕吐。苦涩的胆汁刺激着他的舌尖，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

　　他当时的手忍不住在颤抖，他明白，自那一天开始，他就正式走向了修罗之道。

　　只是，为何到了如今，他还有那时候的紧张呢？

　　他仅仅握住自己冰冷而发抖的右手，拔出了短剑，在自己的大腿上割上一刀，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到生存的实感。他咬着牙，任由滚烫的血液染红了裤子，每一分疼痛，都让他心中的紧张退却一分。

　　挣扎之中，他已经到了他的目的地了，那帝国最黑暗的地方——黑街。

　　只是他腿上的鲜血，也已经流到了脚腕了，由于失血的缘故，他开始有些晕眩，他连忙在口袋里拿出了紧急用的医疗用具，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不远处的一个哨岗，三两下爬了上去，然后俯视着整个黑街。

　　黑街不小，这里住着帝都六成的人，而且房屋密集，阡陌纵横，这对于第一次来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迷宫。

　　但是塔兹米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每到有空的时候都会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慢慢地，他对这里已经了如指掌。**的规则，背景以及实力他都摸索得差不多了。在他的计划里，若是他有了能力，第一时间清理的便是这个黑街。

　　所以，他有必要将整个黑街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他站在哨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有危险可能的地方。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他家的附近，他发现，那个年轻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抬走了，地上留下了一滩浅浅的血迹，似乎很快就会随着即将而来的暴风雨而被磨洗殆尽，那可是那个少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塔兹米不禁有些唏嘘，或者，对于这茫茫尘世而言，他的存在，也不过如一粒尘埃。如果他死了，会有人替他伤心吗？

　　至少伊耶亚斯跟沙悠，会记住自己吧。

　　塔兹米这般安慰着自己，忽然，他发现一条大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塔兹米立刻警觉起来，他拔出了短剑，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对方。对方身材娇小，似乎是女孩。只是在若明若暗的灯光下，却看不真切是否通缉令上的通缉犯。

　　塔兹米壮着胆，立刻从哨岗上一跃而下，落在了一家民宅的屋顶上。而后躲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向那个人影靠近。

　　塔兹米依稀记得，关于夜袭的通缉令上，似乎也有一个少女。而像再这样的夜里，竟然有女孩敢在帝都中行走，恐怕也非善类。而对方很有可能是夜袭的人！

　　塔兹米双拳紧握，胸中燃起一把怒火，他仿佛又见到了那天夜里村子里燃起的那场大火，他仿佛又听到了村民们悲恸的哀鸣。他用力地咬着嘴唇，希望能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平息下来，只是鲜血流出，却也难消他半点冲动。

　　忽然，一道狂风吹过。灰尘吹进了塔兹米的眼睛里，塔兹米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了双眼，可是他却发现，他仅仅跟着的对象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惊恐之下，立刻跃出，落在了大街上，四处张望着，却依然不见对方半点身影。

　　“可恶！”他狠狠的啐了一声。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凉意，他急忙向空中跳去，短剑则条件反射般往背后刺去。

　　可是短剑宛如碰撞在铁壁般一样，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之后，塔兹米整个人宛如断线风筝般往后飞出，重重摔落在地上，全身骨头都似乎散架了一般。

　　“啊，对不起，打错人了！”那女孩发出了动听得如银铃般的嗓音，“小比，回来。”

　　塔兹米刚觉得有一股压力似乎要将自己吞噬，但随着女孩动听的声音响起，立刻又烟消云散了。他不禁好奇地睁开眼睛，见到一只小巧得如玩偶般的狗正坐在自己身上，伸着舌头，在喘着气。

　　塔兹米揉了揉痛苦不堪的头，艰难地坐起身子，一名穿着短裙的少女跑到自己身边，然后弯下了腰：“抱歉了，你跟在后面，我以为是敌人，所以下手重了……”

　　那只小狗叫了几声，然后跑回了那少女的身边，塔兹米晃了晃晕眩的头，然后看清楚了那少女的样貌。

　　少女有着一头棕色的长发，不过绑成了马尾，垂在了身后，她有着一张精致的脸，然而却透着一股阳光之气。此时他仅仅闭着眼睛，好似一个做错事等待着惩罚的孩子，看上去天真无邪，甚至有点脱线的感觉。

　　塔兹米注意到了她的徽章，那是帝都警备队的徽章。帝都警备队，相比他们这些夜间巡逻队，可是更高一级的官衔。

　　塔兹米便知对方是友非敌，心中轻松了些许，不过他却十分好奇，对方看上去似乎十分娇小，但刚才却爆发了远比自己强大的巨大力量，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塔兹米却也没有闲余却理会这些细节了，他松了松骨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抱歉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塔兹米准备沿着大街跑去。可是那少女却忽然抓住了塔兹米，塔兹米被她一抓，忽然感觉浑身根本用不上力气，他不禁更加惊奇，回头看着那少女，心中明白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怎么了吗？”塔兹米不禁问。

　　那女孩忽然敬了个礼，正色：“我是帝都警备队的赛琉?尤比基塔斯。”

　　塔兹米无奈地只能做了个自我介绍：“夜间巡逻队，塔兹米。”

　　那叫做赛琉的女孩忽然兴奋地问：“果然是同行呀，这么晚了，怎么到这里来了？夜间巡逻队的巡逻范围不是不包括这里吗？”

　　塔兹米反问：“貌似你们帝都警备队夜间是不出动的吧？”

　　赛琉点了点头，但立刻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是因为我的正义反应器有了反应了！”

　　“什么……正……什么……”

　　“正义反应器！”

　　“那是什么？”塔兹米无力的问了一句。

　　赛琉则是昂起胸来，洋洋得意起来：“那是可以追寻犯人的机器，我可以感知坏人在哪里。”

　　赛琉像一个小孩在宣扬自己那稀有的玩具一样，十分得意。

　　塔兹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似乎遇到一个麻烦的人了，他觉得，此时他最应该的便是甩掉她，好让自己继续寻找下去。不然等到天亮了，对方可能就会混在人群之中，出城去了。

　　“嗯，好了，赛琉小姐，这些我待会儿再找你谈，我现在正在追捕一个坏人，再说下去可能就会让他逃了。”

　　赛琉哦的一声，奇怪地问：“塔兹米你也是来找坏人的吗？”

　　塔兹米嗯了一声，不理会她，继续沿着大街跑去。

　　“咦，这样不就正好了吗？一起去找吧，由我的正义反应器去找，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在塔兹米不知觉的时候，赛琉已经跑到了塔兹米身旁。塔兹米不禁一惊，刚才他已经全速跑动了，但是对方似乎毫不在意地就追上自己的速度了，他心中的轻视立刻少了几分。

　　他心想：“对方虽然是个麻烦的人，但是她的实力似乎不弱，带着她可能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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