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手汗如雨
当天晚上,成家就把宿舍的床褥被具搬了过来。我帮他把床铺好,又到超市买了一些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日用品摆好,看着很有生活气息,女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呢。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站起身往门口走。成家却突然站起来往阳台走。
“宝,我走了。”我对着成家的背影说。
“唉。”
“怎么啦?”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快来看。”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刚走到成家身边,成家就把我抱在怀里。
“宝。”成家轻轻地喊。
“怎么啦?”
“不要走。”
“月亮呢?”我抬头往夜空看去,只看到一团厚厚的云层,镶着亮光。
“宝。”成家抱得更紧了。
“宝。等哪天月亮真的圆了,我们一起在这里看月亮吧。”我摸着成家的手,他的手出了好多汗,湿湿的。认真看去,他的手居然在滴水。
“宝,你的手怎么啦?”我推开成家。成家不自然地看了下自己的手,还在滴水。
“小时候就这样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
“特别兴奋激动的时候就会这样。”
“那怎么办?”
“擦在裤子上。”
“我没见你在裤子上擦啊。”
“我把手插到裤子口袋里,或者把手放在大腿上。你们不会注意到。”
成家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原来他老是酷酷地把手插口袋里,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流汗的手。我把成家的手托起来,汗水从他的指尖滴到地上,像下雨天滴水的屋檐。
“宝,为什么不治?”
“爸妈觉得这是个小问题,而且,家里的事情那么多,一直也没人管我。”成家把手抽回去,伸手取了一条晾在阳台竹竿上的毛巾擦手。我看着成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并不如他外表所展现出的那般桀骜,他的内心敏感而且需要关怀。需要关怀?所以他找我做他女朋友?
“宝,看过医生吗?”
“看过,医生说可以做手术。”
“为什么不做?”我追问到。
“嗯。”成家似乎有点抗拒。
“为什么不做?”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医生说,手术只能转移,将手上的汗转移到背上和胸部。而且,我的脚也是这样。”成家盯着自己的脚。
“所以,你的脚现在也泡在水里。”
“一年到头都是。袜子基本没干过。”
“那你就忍着不做声。”
“嗯。也不穿凉鞋。”
“不穿凉鞋?”
“那样,水会流到地上,特别明显。”
“那你为什么还不换鞋?”
“等下不还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送了。”
“你不回去了?”
“不是,我自己回去。你说,说清楚,这个到底要怎么弄?”我很心疼,又很责备。
“宝,没事的。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
“你先把鞋子脱了。把脚拿出来。”我走到客厅把他的拖鞋拿过来。
“宝,你真好。你比我妈妈都好,跟我奶奶一样好。”成家摸着我的脸。
“我不是你妈。你要再敢拿我跟你妈妈你奶奶对比,你死定了。”我打开成家的手。
“是真的。在我们家,我奶奶对我最好。我跟奶奶最亲。”
“做手术贵吗?”
“一万多。”
“去做手术吧。”
“可是,手术只是转移。现在,汗出在手上,还可以用纸巾或毛巾擦掉,再不行,伸出手可以滴在地上。可是,转移后,一年四季都穿着衣服,前胸后背都是湿的,好难看,好不舒服,好麻烦,要不停换衣服。”
“你看过几家医院?”
“没看过。是我自己在网上查的,问的别人。”
“去看吧。别说了。”
“我还没有工作,我...”
“没关系,宝贝,我们一起去。”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你来承担。”成家似乎刻意避免提到钱。
“没关系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难道,我就没有需要你的时候?”
“我不想。”成家转过脸,看着阳台外面,不肯换鞋,也不肯接受一起去手术的建议。
“宝,那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都是你在付钱啊?我也没有跟你客气,也没有跟你分担。”
“那不一样。”成家居然翘起了嘴巴。
“你要是这么倔强,那我以后也不敢跟你一起吃饭,不敢接受你的任何礼物,不敢跟你出门逛街,只能暂时跟你分开,等你找到工作,有一定收入了,再重新在一起。是不是要这样?”
“可是,这个手术比较麻烦。具体要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是这么说。”
“几万都是小钱啦。你看,这二十多年你这么痛苦,难道还不值得我们用几万块钱把它解决掉吗?”
“......”成家似乎被我说动了,开始弯腰换鞋,嘴巴还嘟着。
看看时间,实在不早了,真得走了。
“宝贝,你再去网上查查这方面比较专业的医院,我们抽个时间去检查。别担心钱,想想你可以穿凉鞋的日子,想想你可以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日子。”
“嗯,我先查查看。”成家的手没有那么滴水了,心情大概平静下来了。
“宝,你这个症状,医学上,有专门的称呼吗?”
“有啊,多汗症。”
“嗯,好的,我走了。”我打开门,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宝。”我转过身,看着门口的成家。
“嗯。”
“家里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干嘛问?”
“你是不是欠了别人的钱?”
“不要你管。快走吧。再不走,我就不让你走了。”成家不耐烦地连连摆手。
我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往楼梯口走去。脑子里浮现出他送我的那些叫得上牌子的衣服和护肤品,不由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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