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夜会 二
成家表面上多么斯文礼貌,大家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没想到私下却是这副模样。刚见了第一面就这么粗鲁,还强行要接着见第二面。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刚开始的时候,不都挺含蓄矜持的吗?都他妈骗子。
不过,他这么急切,是不是真的有事要说,而我以色狼之心度男人之腹呢?
有什么好怕,他还能把我打晕了拐卖不成?就在楼下谈一会就上来。
再不下去,我的阳台就快被攻陷了。
嗯。我向成家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他看懂了。于是站直身子,往后挺了一挺,往旁边的花坛走去。
我打开房门,对保安说,我下去买包卫生巾。保安很诧异地说,你来例假啦?可以先用我的。这么晚下去,不安全。我说,感觉要来了。就在楼下小超市买,不去那个远的大超市。她说,不安全啊,就用我的。我说,总是要买的,我也不好意思一下问你要一片又要一片。到时,我也不好还啊。没事的。几步路,很快。她有点狐疑,但只说,买了就赶紧上来。这么晚了,碰到一两个缠不清的,也不好说。
我一边扣扣子,一边嗯嗯锁了我的房门往门口走。刚走出四五步,就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保安的每一分钟都很安全啊。
到了一楼,成家在铁门外面等我。我把楼道的灯拍亮,隔着铁门,问他,什么事?
“你出来先。”成家有点急切。
“你告诉我先。”
“出来就知道了。”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可以无限循环的对话,可我想速战速决,又晚又冷又毁名声。于是,我按了铁门的开关。刚一出去,成家就抓着我的胳膊,问我,怎么这么久才下来?是不是故意让他在下面等?
我把他的手拨开,往超市的方向走去。他紧紧跟在我身后,好像怕我逃跑,好几次踩到我的脚后跟。
“你去哪?”成家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说。
“超市。”我不回头地说。
成家跟着我进了超市,看着我买了一包卫生巾。
“你想吃什么吗?”我问他。
“不想。”他看着我的眼睛。
“那我们出去说吧。”我走出超市,准备回房间。成家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突然间抓住我的手,往一条黑灯瞎火的巷子里跑。
“你干什么?放开啊。”我不停地打他的手。成家似乎没听见,抓得更紧了。“我跑不动了。你放手啊。”
成家停了下来,缓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我,一弯腰把我猛地扛到肩上。骤离地面的失重感让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别怕。就快到了。”成家的声音似乎没有被我的重量压低,还是那么有力。
“去哪啊?”我的肚子硌在他肩上,虽然有不少脂肪垫着,还是觉得内脏挤压得好痛。“到了。”成家像放一捆柴火似的把我放下,并帮我把衣服整好,头发拨好。被他这么扛着跑了一路,我的腿有点发软,接触地面的时候,软绵绵的。人虽然下来,一只手还放在他的肩上,扶着。还有点想吐。
突然,我感觉脸上有气吹过来,一抬头,发现成家的脸尽在咫尺。我赶忙退后一步。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说吗?”我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成家把我扛到了整个小区里最荒凉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废弃的花园,平日里,白天来的人都比较少。花园里有好些从海南运过来的高大笔直的棕榈树。路灯下,棕榈树的影子交叠着,随风拂动着,人置身于其间,根本不见踪迹。他还挺会找地方的。不过,他这是想干嘛啊?我有点后悔没听保安的话。
“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成家在我身后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敢转过身去看他,竭力想使自己的背影看起来自然一点,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僵住了。
“你是怎么想的?”成家继续说。
“你先把你的话说完。”我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脑子里似乎灌满了冬夜的冷空气,已经不太灵活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现在还不是很成功。”
“你还没毕业,说成功还太早。”
“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必须成功。”
“为什么?”
“我们年龄相差这么大,估计很难得到双方父母的支持。所以,只能我们自己成功,我们俩过好了,他们才不好说什么,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没想到他想得这么长远,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青春期的小流氓。我转过头,“你继续说。”
“我们到那边的石凳上去坐吧。”成家说着,就牵起了我的手。我居然觉得很自然。
到了石凳旁边,成家放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纸巾,擦了石凳一半的地方。
“你怎么只擦一半啊?”我有点疑惑。
“我坐着,你站着啊。”
“凭什么?我是老师,你是学生。”
“老师不就是站着的,学生不就是坐着的吗?”成家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不行。我每天站着,应该你让我坐一下。尊师重道,你懂不懂?”我有点生气。
“我有更舒服的地方给你坐。”成家看着我说。
“哪里?”我往四周看了一下,除了这几条石凳,根本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这里。”我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被成家拉着在他腿上坐下。
“喂,不行啊。”我用力推他的胸口。
“不要动,好好坐着。”成家似乎不急不恼,语调轻柔地说。
“我要下去。”我用一只手肘顶着成家的脖子。
“你再动,就很危险了。”
“什么危险?”我停下来,看了看成家,又认真地听了听四周的声音。除了风声和远处传来的人群喧嚣以及汽车汽笛声,没有别的声音。不过,这周围还真有点黑。听说,这里有一栋楼房就是因为出过几条人命,总是卖不出去也租不出去,最后只能被废弃。不会有鬼吧?我突然不敢乱动了,表情严肃地盯着成家。
“对。就这样坐着,别动。”成家的嘴角包含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不知道在笑什么。
“什么危险?”
“你不动,就没危险了。”
“我怕。”说完,我便毫无意识地往成家怀里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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