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水 63

　　第一卷　浮水(63)

　　2008年2月底，我带着魏薇的骨灰坐上火车到大连，去了结她的心愿。

　　天气冷嗖，我麻木，心灰意寒，记忆似乎出了问题，整天精神恍惚，很多事做过既忘。我丢三落四，遗落许多随身物品，钱包也被偷过一次，在餐馆吃面没买单就走人，横穿马路常忘了留意红绿灯，走在路中央听到汽车尖锐的刹车声，身后传来司机的咒骂。我甚至记不清怎么去的海边抛洒魏薇的骨灰，记不住日子，几点几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在监狱见到魏薇的老爸，望着他苦逼的老脸皱纹挤在一堆，眼泪鼻涕婆娑。他哭喊着魏薇的乳名，拼命用头撞铁栏杆，额头和眼眶破了，血流满面。

　　我坐在回城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阴翳的行道树想，魏薇的老爸会不会也自杀，追随她而去？一家人在地下团聚。阴间是否有大海？但愿他们一起在海滩快乐戏耍，彼此笑脸相对，永不争吵，幸福快乐。

　　离开大连，我不停地走过一个个城市，最后在西安停留，在一家大型迪厅打工，租一间房屋独住，懒得打扫房间，任由一切物品落满灰尘，无力看着掉在地上的面包圈慢慢腐烂，发霉。

　　我喝酒、蹦迪、泡吧，疯玩，同生涩的、面孔陌生的男人开房，在视线不明污浊的KTV房，嘴对嘴吸食含麻雪茄，团吐烟雾，尖叫……啤酒、伏特加和威士忌在黑夜来临时刻必然流入我的血液，混合着胃酸再呕吐进垃圾桶。宿醉未醒，我晕晕乎乎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钻进肮脏的文身店，对着手掌背上在痛楚中渐渐形成的怪异花纹麻木傻笑。回家躺在床上，无法安睡，我感到自己坐在过山车上，回旋，翻转，上仰，跌落，车道无限循环，没有尽头。

　　5.12汶川大地震是令国人痛苦的国难日。一幅幅满目疮痍，生离死别的图片，让我从麻木中惊醒。家破人亡，成百上千的死，固然叫人心生悲戚，但其中发生许多与死神对抗的感人事迹，让人看到生命力量的伟大。比如，四川绵竹东汽中学的谭老师为救四名学生，在地震来临张开双臂，以雄鹰展翅的姿势，死死护住桌子下的四个孩子，自己的后脑被楼板砸烂，四个孩子全部生还。汶川映秀镇小学29岁的张老师，同样用双臂紧紧搂住两个小学生，以自己的死换来两个孩子的生。张老师死后，紧抱孩子的手臂僵硬，救援人员只得含泪把他的手锯掉，才能把孩子救出……还有一位伟大的母亲，抢救人员发现她时，她已经死亡，是被垮塌的房子压死，透过一堆废墟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双手撑地，全身骨骼被压变形，看上去有些诡异——她在拼命保护身下的小孩。救援人员费力的把手伸进母亲的身子底下摸索，竟然发现孩子还活着。小孩被抱出来时，安静熟睡，随行的医生过来解开被子给小孩做检查，发现有一部手机塞在被子里，上面有一条母亲死前写好的短信：“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这位母亲的遗言，让我落泪，不可自拔地想起葡萄，想到魏薇。我给叶思琦打电话问：“婆娘！你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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