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杀局

　　庞洪游淡然一笑，举目注视着对方，讲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眼里，这副身躯本就是一堆垃圾，随时都可以被舍弃。”

　　邓峰低叱一声，说道：“死鸭子嘴硬！等我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捏碎了，看你的智慧和精神力还能有个屁用？”

　　庞洪游双眉上挑，扬声道：“你速度比我慢，力量比我差，武功招式又一般，怎么可能打赢我？除非……”话语几次，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你也使用异能来对战，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邓峰闻言一乐，平声反问道：“你这样说是想引诱我催动异能，从而洞悉我的异能之谜呢；还是想用那种老掉牙的‘激将法’来我阻止催动异能呢？”

　　“你以为我是谁？耍小聪明的三流编剧吗？”庞洪游脸色微沉，不悦道：“我们是异能者，当然要用异能去战斗；况且，我对你的能力非常之有兴趣。要赢，就要战最强的你，你可不要令我失望哦！”

　　邓峰私下里提气、运劲，觉得伤势已无大碍，便暗中凝力自守，全神戒备起来，但他表面上却仍装出一副松懈的模样：“真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喜欢让别人失望！所以，接下来的战斗我只会用真功夫，而绝不会施展出半分异能。”

　　庞洪游听得心头一愣，随即问道：“你忘了自己刚才的惨相了吗？”

　　邓峰不以为然地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小把戏，往后就不会再上当啦。”

　　庞洪游沉声道：“小把戏？年轻人骄纵狂妄，不知天高地厚！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你的拳头更胜一筹，还是我的精神力棋高一招？”言罢，足下奋力一蹬，直朝对方猛扑过去。

　　邓峰见敌人率先发起进攻，连忙紧守门户，严阵以待，嘴上更是不肯吃亏：“恐怕，这个答案又要让你失望啦！”心里则暗忖：“此人虽然脑子不太正常，而且还是个‘话痨’，但的确不好对付，必须小心应战。”

　　思量间，庞洪游已冲到近前，双手化拳为掌，急向他的肩头劈来，口中同时高喝：“答案早已注定，因为我的‘黑子异能’就是这世上所有武功的‘克星’！”

　　心理学上有一个理论：凡是极端自大的人也往往极其自卑；而嫉妒与仇恨则是一对亲密的“孪生兄弟”。显然，庞洪游恰好就是这一观点的最佳例证。

　　恶招临门，邓峰先是侧身后仰，避过敌人的凌厉劈斩；紧跟着，再踏步跨前，双爪顺势甩出，一招连消带打，直取庞洪游的心窝和左肋两处要害。庞洪游见状，不禁冷嗤一声，双拳如蛟龙出海般正面迎击对方，心里则得意道：“傻瓜，我出拳的速度和力量都是借由‘黑子异能’所推动，普通人类的臂力又怎么能与我抗衡？”思量间，他二人已拳、爪相碰，可谁料，就在这接触的一刹那，邓峰忽然指力骤减，手掌仅一搭一黏，便将庞洪游的拳劲泄了个干干净净。

　　不等敌人做出反应，他又立刻十指收紧，牢牢扣住了庞洪游的腕子。庞洪游刚想发力挣脱禁锢，却顿觉眼前一花，原来是邓峰的脑袋正挟着破风之声，朝自己的额头狠撞过来。危急时刻，他也顾不得多想，连忙飞起一脚，向上斜踢对方的咽喉。

　　邓峰当然不会让他得逞，随即扭腰侧身，并借此旋转之力，硬是把庞洪游整个人抡上了半空，最后更一个大撒手，将其砸向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

　　虽然在一招之间，对方不仅瓦解了他的攻势，而且还把他置于险地当中，可庞洪游非但没有惊惶失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并且在自己快要撞上古树的时候，让身体猝地停滞、漂浮于半空，接着再缓缓降落地面，最后才语带炫耀地道：“我早已说过：你赢不了我。为什么你还要去做这些无用功呢？”

　　邓峰回气吐纳，接口道：“谁说这是无用功？在我看来，它可有用得很呐！”

　　庞洪游把嘴一撇，不屑道：“如果你的实力能和你嘴上的功夫一样厉害，或许你还能有几分胜算。”

　　邓峰呵呵一笑，朗声道：“看在你把自己的异能之秘都坦然相告的份儿上，我也不好藏私，索性就给你解释个明白。”语毕，不等对方表态，他已接下去讲道：“刚才我攻击你的头部，你躲开了；然后我又将你扔向大树，同时把你的后心对准了一根尖树杈，而你亦再次退让。这说明什么？”

　　庞洪游眉角上翘，哼道：“说明什么？”

　　邓峰微微一笑，抬手点指对方道：“这说明尽管你全身瘫痪，没有任何痛觉，却依然需要维持心脏的跳动、呼吸的顺畅和头脑的清醒；这说明虽然你的‘黑子’能最大限度地修复自身伤害，但对于一些致命攻击，它仍旧无能为力；这说明你的‘黑子’不是仙丹妙药，更不能起死回生！因此，只要找到症结所在，凭我的一双拳头照样可以将你轰杀！”

　　庞洪游听完对方的话，遂轻笑着拉开架势，挑衅似地冲邓峰勾勾手指，扬声喝道：“一切推测终究都要靠实践来证明，我只怕你有心无力啊！”他虽然嘴上这么讲，但眼神中已隐约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而心中则暗暗留神：“原来，他刚才出招进逼，旨在试探我的异能极限……这小子，果然有点儿斤两！”

　　邓峰个性勇悍，一往无前，既已认定看穿了对手的弱点，又怎会轻易放过呢？当下二话不说，双肩一抖，“捕风八式”如怒涛拍岸般连绵不绝地攻向庞鸿游身上的各处要害。转眼间，他的囟门、双目、咽喉和胸口等处尽被猛烈拳风所笼罩，稍有差池，必定惨败无疑。

　　面对眼前铺天盖地的拳影爪形，庞鸿游的嘴角上忽然绽出一丝诡笑，继而高喝道：“跟我斗快，荒谬！”话音未竭，他那两条好像劈柴杆一样瘦弱的胳膊也立时狂轰出去，并且以超出人类想象的速度将敌人的进攻全部拦截下来。

　　他二人以快打快，以硬撼硬，拳爪相碰之际接连爆出数十声闷响。一轮激拼过后，邓峰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剧痛，显然对方不仅速度极快，就连力道亦远在自己之上。虽然他一向好勇斗狠，死不服输，但也绝非莽撞、无脑之徒。力量比拼再次失利后，邓峰马上调整策略，转而以擒拿手的灵活多变和刁钻莫测来牵制敌人的“黑子异能”。

　　庞鸿游轻松迫退对手的强攻，正欲乘胜追击，不料眼前一花，对方的拳路已然变了。原本挖向他双眼的一招，不知怎地，竟风头一转，改为急抓他的心口。要害受袭，他连忙回掌自救，然而不等他反切对方的手腕，邓峰又指尖上翻，猝地向其咽喉狠扣过去。

　　气管若被折断，可不是闹着玩的！庞鸿游立即挥舞双拳，朝对手的肘部猛砸下去，妄图废掉邓峰这条右臂。可谁曾想，拳头刚伸到一半，脖颈下的“五根铁钩”便已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却是两声“喀嚓、喀嚓”的骨折脆响。原来，邓峰出招虚实难测，变招则更加诡异莫名，趁着庞洪游收拳回防的空隙，突然间双爪逆挥，只一招“拿手好戏”便拧断了敌人的一对手腕。

　　庞洪游腕关节被废，中门大开，邓峰当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只见他身体前倾，朝外侧斜跨一步，左手用一招“翻手为云”再次扣向对方的气管；右手则使一招“覆手为雨”，直取对方的心脏。这两记夺命杀招去势凌厉，又快又狠，而且彼此互补、照应，配合地天衣无缝，绝对堪称“捕风八式”里的最强合击。

　　邓峰本以为自己连环出招，没有半分停滞，庞洪游一定赶不上接回断腕，举臂防守。可谁知，对方仅用了四分之一秒钟，便将腕骨接好，进而舞动双拳于胸前，尽挡来招。

　　“你以为折断我的臂腕，就能制造出攻击间隙，将我一招毙命？”庞洪游催动异能，挥拳速度快地仿佛多长出数条手臂，齐向对方压去，同时叫嚣道：“愚蠢！你的拳脚再快，能快过我的思想吗？”说话间，又连续抢攻了好几招。

　　邓峰也不搭话，依然全神贯注地与之对战、拆招，虽然他的劲力和拳速都稍逊庞洪游一筹，但凭着一套机巧多变、精妙绝伦的擒拿手，仍能占据上风，死死地压制住敌人。

　　反观庞洪游一边，尽管他的“体能”占优，可再快的拳头找不到目标，再重的拳劲打不到实处，亦皆属徒劳。又斗片刻，庞洪游非但没能压下邓峰，反而连连中招挂彩，手腕、肩膀、臂肘和膝盖等处均被对方以重手打伤或打折，若非“黑子异能”具备修补神效，恐怕他又得躺回到轮椅上去了。随着战况愈演愈烈，庞洪游渐渐守多攻少，最后更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再拆数招，形势仍无好转，他不禁暗惊道：“这小子用的是什么武功？竟然如此繁杂诡奇、难以捉摸！目前，整场战斗的节奏已经由他所掌控，而我则被他牵着鼻子走，彻底丧失了主导地位。看样子……我真的是低估他了。此刻，他使用擒拿手不断进招，假如我稍有不慎，就会被其趁势抢入，攻击我的要害；相反，倘若我严防死守，不留半点空隙，他又会持续破坏我的肢体关节，以此来消耗我的‘黑子异能’，削弱我的精神力。”思绪飞转之际，庞洪游又闪过敌人攻来的六拳、七腿、十三爪，心中不由得越发恼火：“他妈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不是被他击穿要害而死，就是异能耗尽而亡啊！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扭转劣势，绝不可坐以待毙。”心念至此，他当即一抖手腕，四道白光顿时暴射而出，急向敌人的双目和咽喉飞掠过去。

　　邓峰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不晓得对方用得是何种“暗器”，因此为安全起见，还是先行闪身避开。四道白光贴面掠过，“嗖”地一声直没入他身后的树干里，邓峰借腾跃之势扭头侧望，赫然发现：那四个白乎乎的不明物体竟然是四根人类手指的指尖骨！

　　庞洪游以骨为刃，成功将敌人慑退，自己也立刻抽身出来，重新调整状态，再度取回战场的主动权。但见他身体前倾，双臂一展，跟着一招“双风贯耳”朝对手的“太阳穴”上狠砸下去。这一式抢攻力量之强，速度之快，拳头未到，猛烈的拳风却已压地邓峰双耳嗡嗡作响，隐隐生痛。

　　庞洪游挥拳迫近邓峰之时，脑海中亦闪念不断：“我这一招的路数极为简单，而且发招时中门大开，所有的要害全都暴露了出来，就连刚学过几天功夫的小孩子也能看出其中的破绽！如果他出手反击，我就趁他劲力未发的时候，突然加速前冲，将其牢牢抱住，随后再折断一根右侧的胸骨刺出去，在他的心脏上开两个透明窟窿；如果他举臂防守，我就用‘黑子异能’瞬间加强指力，一举扎穿他的双掌，废掉他的擒拿手；但如果他发现这是个陷阱，不打也不挡，反而退避、躲闪，那么无论他怎么做，都会陷入被动受制的窘境，进而引来我更快、更猛、更凶狠的追击，直到战败被戮为止。臭小子，你已经堕入了我步步杀机的‘连环棋局’，任凭你武功再高、应变再快，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无数念头仅在刹那间晃过，正当庞洪游对其“杀局”自信满满之时，对手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因为邓峰既没有出手格挡，也没有中计进攻，更没有退闪、躲让，他所做的只是迅速弯腰下蹲，接着飞起两脚，刚好踹中敌人的膝盖。只听得两下骨折声响，庞洪游顿感身体失衡，整个人随即向前扑倒。

　　邓峰看准机会，蓦地挺身跃起，一记膝撞既快且狠，正中对方的下巴。庞洪游的脑袋是他身体上唯一还有感觉的部位，此番首遭重击，不由得头晕目眩，耳内轰鸣，嘴巴里更是剧痛难当，苦不堪言。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反而激起了他的狠劲与拼劲，令他在头脑晕迷，身体跌退的情况下，仍能虚弹左手五指，再次激射出数节断骨，直取邓峰的心窝。

　　一来，邓峰没想到对方的精神力竟强悍如斯，即便大脑受到震荡，仍然可以催动异能反击；二来，此时他两人相距不到半米，面对此等迅捷如电，且毫无预兆的“人骨暗器”，根本来不及躲闪。所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邓峰顾不得多想，只能交错臂膀护住胸口，以他的血肉之躯硬挡、硬接、硬挨！

　　随着几声“噗、噗、噗”的轻响，数节断骨已全部刺入邓峰的双臂之内，他忍痛飞退出一丈有余，低头看看鲜血淋漓的臂膀，转而鄙视地瞄向对手道：“你已经彻底舍弃了作为人类的尊严了吗？”

　　庞洪游踉跄着稳住身形，并朝地上啐了一大口鲜血和几枚碎裂的牙齿，然后，才冷冷地回应道：“舍弃？恰恰相反，我庞鸿游——早已超越了人类！”他坦然自报名讳，一来是有恃无恐，认定对方查不出他的背景；二来则是自觉必胜，已将邓峰视作一个死人了。

　　余音未竭，庞鸿游再次纵身扑上，右拳如怒龙出海般直捣对方面门。出招的同时，他的脑筋亦疾速飞转起来：“他适才为什么不打我的要害，反而要去攻击那毫无意义的膝盖？另外，这小子的功夫都集中在一对手掌上，我刚刚向前扑倒之时，早已暗中做好准备，故意引他来犯。只要他出手进逼，我当场就能把他的手腕废掉，将其杀败。可万没料到，他竟突然改使腿招！在这种敌人失利的情况下，弃长用短……他到底想干什么？莫非，他刚才已经看穿了我的所有后招，并且在刹那间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怎么可能？”但转念一想，又暗自怀疑道：“或许是我的破绽太过明显，以致他心生警觉，不敢冒进，由此才会做出这些令我意外的反应。嗯，一定是这样的。”

　　言念间，他和邓峰又不知不觉地斗了数个回合，眼瞧着对手越战越勇，越攻越猛，庞鸿游随即打定主意：“好！这一次我便微露破绽，小心设伏，请君入局。”想罢，他猝地挥掌斜削，急朝对方的脖颈处砍去。

　　邓峰见敌人出手虽快，却无半点章法可言，当下不禁冷嗤一声，右爪遂自外向内地划了个半圈，猛然反拿其手腕。庞鸿游显然十分了解对方“擒拿手”的厉害，不等指尖贴近他左臂，便马上缩腕后撤，但与此同时，他的右拳则悍然轰上，直捣邓峰的心窝。

　　邓峰左脚向后斜踏，身子微侧，意欲让过这一拳，再图后进。可是，庞洪游又岂会给他喘息之机，立刻跨前一步，右臂弯而横拐，以手肘扫向对方的颈骨。

　　尽管这一式“肘撞”既快且狠，威力无俦，但出招的时候过于贴近敌人，兼且右臂高高抬起，刚好暴露出了右侧的肺部。邓峰只消抓住这短暂的空隙，以快拳速攻之，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轻则可引得对手撤右臂自救，或出左拳格挡；重则更可在庞洪游回防之前，重创其肺叶，获得压倒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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