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高人比山高一丈,庸人比狗贱三品
这世道，高人有高人风范，隐于山林不问世事，再强悍的铁骑也不惧。庸人则有庸人活法，忙活在市井之间乐此不疲，往年怕营生不好饿肚子，如今只怕俩条腿跑不过那四只蹄的高大骏马，一不小心就被哪位兵老爷捅个通透。
南方有几百万大军血战灵山，其他地界却有无数无人治理的游寇兵匪，仗着这乱世做那只赚不赔的红白勾当。
管？谁能管，谁敢管？
伏国皇统一了元界，除了那三座大山，普天莫非王土。只是咱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帝似乎并不急着治理还不完整的版图，任由这天南地北乱作一团，满腔热血全洒在了那灵山上。
这是一国，却有万国。
蒲州就是这万国中的一员，位居北方一块不怎么富饶的贫瘠土地，环眼望去，四周尽是荒凉高山。都说高山有灵，灵则有仙，只是这些山中无灵也无仙，滚刀口过活的粗莽汉子倒是有不少。
今个儿就是这每月山门大开的日子，约莫是合计好了，四五千悍匪卷着扬尘策马冲到了这缝缝补补的高墙外。
蒲州有一地利，曾被称为墙中人间仙境快活林，墙外则是贫土黄沙不毛地。这流传之语的确实在，蒲州虽土地贫瘠，但位居北方正中地带，南北横跨千里，有一条东西而往的商道从正中而过，造就了一方繁华气象。
而那高逾十丈的高墙，则连着两座高山峭壁，彻底将这蒲州与外头那草木贫乏的群山给隔了开来。不过这些都不是蒲州在这乱世中任然保持一副鼎盛气象的主要原因，真要说起这蒲州不受外扰的缘由，还得是蒲州内的那座高塔。
说是塔，其实是山，只不过有不知哪方年月才有的大能硬生生将这山给削成了塔状，后人观其宏伟，将内里掏空，又添了些红瓦金梁，终于成了一派元界人津津乐道的气派景象。
天下三大门派中被笑称作是逍遥快活门的归元宗，就是这座山的主子。
蒲州为州，实则乃一无墙之城，至于南边那堵长不过百丈的石墙，说开了也就是张偏门，虽挂了个蒲州牌匾，但连守卫都没几个的城门口，实在称不上辉煌。
这几千寇匪洋洋洒洒下山，其中一些竟然还有些阵列可言，俨然可见往年也是不知哪国哪地的兵卒，只是后来伏国皇平天下，先有燕谋天那狠辣果决手段靠尸体堆砌了半壁江山，又靠着自己那如日中天的声势让其余已经无力顽抗的小国自觉称臣，这些暂时没仗可打又不愿意接受征兵诏令去南方送死的兵卒，自然也就只有上山来做这匪寇了。
“这日子，才叫娘勒个痛快！”
城墙下，曾经还是一稍有小名的将军一手酒壶一手肉，看着城墙上头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怂蛋守卫，唾沫星子和着酒气横飞：“墙上那几个娘们，把你们当事的叫出来！”
被辱为娘们的几个大男人面红耳赤，但不敢犟嘴，只能胆战心惊地去叫那昨日累趴在娘们肚皮上的领头。
这群贼匪一月一次，如今一年光景过去，无需入城，只要往这城墙外头一站，一月吃喝也就没跑了。
如今世道，拳头硬就是大爷！敢在山中插旗的那就是高人！高人比山还要高，他们这些拳头拼不过人家一个喷嚏的庸人，也就只有认命的理了。
下方几千人带头的都是说说笑笑，多是些荤话，离不开那被新送入山中的几个俊俏小娘。
只是没有人注意，在南方，一行三人缓缓行来，为首一人腰挎一柄如今已经难得出窍的横刀，身后跟着个没有手臂的面具男人。最为惹人注目的，应当是此刻趴在他背上那还有些羞怯与不适应的带疤少女了。
感受背上那不安生的小手又开始蹂躏自己耳根子，吴毅苦笑道：“蕊儿，别闹，让人看了笑话。”
脸上带疤却不再戴白纱的少女三分幽怨七分羞，保养了好一段时间终于白嫩如葱的手指在他后颈上轻轻划着。
大致意思是，这样被他背着被人看着了更为让人笑话。
吴毅脸色一板，可惜星蕊看不到，只听他振振有词道：“谁敢笑，我就杀了谁！”
这话带了三分打趣，却有七分是真的。心细如发的星蕊如何听不出来，只有一半喜一半忧。喜的是他不嫌自己面相丑陋还是个哑巴，愁的是他那弹指间杀万人却风轻云淡的薄凉。
若有朝一日天下人皆笑我，他是否会为了我杀光天下人？
少女自嘲一笑，心里却是笃定地点了点头。如果是他，估计还真干得出来。
只是她又如何愿意因为自己，让这个双手已经沾了不少血的男人再造那苍天都饶恕不得的孽？她又不要江山来给她做锦绣，又不用万民跪拜来让她当那天下第一的女人。
其实只要有这么个坚实的的臂膀，也就足够了。
感受那轻吻脖颈后贴在耳边的滑、嫩脸颊，吴毅莫名笑了，笑得那般温和与舒心，天底下却是只有一人有福消受了。
可惜这世道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易煞风景，吴毅在笑，那已经不足百丈距离的数千悍匪也在笑。
“脱，脱，脱！”
百丈外，没人注意这不急不缓行来的三人，目光全聚集在了那大开的城门处。
衣服都还没穿齐的微胖男人先是让手下人拉出了几十车作物酒肉，随后便有数百名年纪不超过二十五的清秀女子被卫兵驱赶出城。
泪雨梨花激不起这些刀口子过活汉子的怜香惜玉，只能是越发让他们兽性喷发，已有急不可耐者拿起了利刀，驱赶着这群被自家男人卖出的女子，不时用刀尖去挑她们的衣衫。
一众数千人，无不放肆大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让那边连滚带爬的女子们越发显得凄凉，其中一些已经是被挑得只剩贴身衣物了。
直到其中一名女子被挑尽了衣衫，不堪屈辱下撞向了那刀尖，在丰脯胸间留下了一道口子，却是带着笑容倒下，流尽了血泪。
“臭娘们还有几分骨气！”匪首当中一人拍着马首大笑不已，往被逼着爬到马前的女子脸上啐了一口口水，哼道：“娘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该伺候男人，比狗贱的物件，要这般骨气作甚！？”
比狗贱，说的何止是这群薄命女子，还有城门口那些已经不忍再看转头抽泣的无能守卫。
自古高人比山高，这低贱平民，却是比狗还要贱三分……
但古语有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山还比一山高，话虽易懂，可又有多少人认清了这个道理？
吴毅今天叫这些人认清了这个道理，可惜他们却是已经没命去琢磨这后头的意味了。
蒲州这唯一的城墙外，数千贼匪人头落地，一瞬之间将这只有贫瘠黄沙的土地染上了艳丽的红色。
背着目含泪光的少女信步闲庭走入城门，吴毅感受着背上少女震怒后的微微颤抖，笑了……
只要她愿意，为她杀尽天下人又如何？
至于这天下人中有多少好人多少坏人，吴毅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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