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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牺牲 上


  王小武带着大将军的亲笔信趁夜出发,这一组斥候队有三个人,头儿包圭临走时细细叮嘱:“千万小心,若让鞑子逮住了,宁可送命也不能使信件落入敌手。”

  领头的王小武便重重点头:“是。如遇险,立即撕碎了吃进肚子里。”

  另两人笑着说:“头儿,你派出五组人送这封信,每一组都这么吩咐么?呵呵,总不成那么巧,五组人都被鞑子逮住吧。”

  包圭平素和兄弟们相处很融洽,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现在却黑脸呵斥:“什么时候还开玩笑,给我正经些,此信非同小可,要不我也不会同时派五组人送同一封信了。记住,信件必须请张大都督亲收,还得见他的印鉴。”

  王小武三人见他说得郑重,也不笑了,沉声喝道:“得令,见印交信。”

  眼前的斥候都是跟了自己两年的老兄弟,两个年头七百多天不间断的征战,把他们锻炼得浑身是胆,在敌我交错的战场中行走,又心细如发。包圭叹了口气,伸手拍拍消瘦黝黑的王小武,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唉,苦着大伙儿了。刚成立斥候队还有五百人,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仅剩六十个人了。”

  他挨个拍着三人的肩头,声音越发低沉:“你,你,你,都是那时候留下的老人。这封信尤其重要,如今又得派你们执行任务,也只有派你们去,我才能相信不出差错。唉,偏偏四周都是敌人,信送到了,五组人不知道还有-----唉。”

  头儿的话没有说完,他在担心还有几组人能回来么?

  王小武胸膛里涌出一股难受,斥候队最初的五百人都是包圭亲自带出来的,一个个便如自家兄弟亲密无间,所以包圭才会在他们面前流露他的忧虑。

  他说得没错,这批老人才是他真正相信的人,这五组送信的斥候全是老兄弟。

  成立斥候队之际大军还在扬州,他亲自从各军厢里挑出机灵跳脱的五百名年青人。大伙儿年纪都差不多,那时候成天在营里打打闹闹,热闹得不得了。可如今呢,两年之后死的死,残的残,还有遭鞑子活捉后剥了人皮点天灯的。也有受不了成天穿梭于敌群之间的那种压力,主动退出的。现在,老兄弟只剩下六十个人。

  侧目看看身边的战友,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全是伤疤,一条条一块块,结成了黑色的斑。王小武便一笑,自己全身上下的伤痕同样数不胜数。建康之战时,奉大将军命,传令给攻城受阻的胡应炎,横穿十万大军混战的战场,背上中了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臂膀被鞑子砍伤,头发也遭火引燃,就这样浑身是伤的把命令传达给了胡应炎。还好,命算大的,那场战斗中,斥候队死了八十三人,自己还活下来了。

  包圭重重叹息着,又看着领头的王小武,竟发现这人嘴角挂起一丝浅笑,眼睛里却泛出晶莹剔透的水光。那是泪光吗,他想起什么了?

  不问他,包圭转过身子往回走,垂下头举起手,背对着他们,边走边挥手,说道:“走吧走吧,这趟任务完成了,我便给你们一个月的休整。”

  一个月的休整,两年以来,给他们放过假吗?好象除非队员们伤残了,或者死了,或者逃跑了,没有人放过假吧。即使大军全部休息,斥候队也没停止过刺控军情。

  身后响起连串“的哒”声,撕破夜幕,越去越远。包圭摇了摇头,收回挥别的手时,顺势擦去眼角的泪痕。

  斥候们每一次出任务,他都要送别,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别离也许就是生离死别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是痛苦的,可再怎么痛苦,包圭也无法说服自己不送他们。日夜与他们相处,这群在生活和战斗中结下真挚友谊的兄弟即将远去,不送能行吗?

  不行啊。包圭叹息着告诉自己。

  拖着步子迈入大营,在黑得如漆的夜色里,仍可看见大将军的帅旗在空中飘荡,金黄的“徐”字飞扬,带出一道金色的光,如剑光一般,划破黑洞洞的夜幕。

  他突然一怔,立刻明白王小武的眼睛里为什么泛起泪珠:王小武晓得自己从事拎着脑袋干活的职业,可他必须冒这种风险,因为即便他死了,但他的死亡象基石一样,奠定了大将军的胜利。

  胜利,为了胜利,必须有人牺牲。

  四月一日,为了大宋天下,大宋的中路军牺牲两万六千人。

  六万中路军从临安出征,如今损失四成有余,但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以两万六千人的代价,中路军歼敌四万七千,粉碎了伯颜设于临安前线的阵势,并采取游击战术,把敌人阵线扯得支离破碎,伯颜坐镇湖州,再无法组织针对皇城有力的进攻。

  太皇太后提裙跨过一道门槛,脸上保持笑容,在心里夸着徐子清:不错,秀王和张世杰毫无进展的时候,惟有他的中路军打出了局面。看来,陈宜中虽然和他有矛盾,但调他担纲中路军统帅的提议是正确的。

  陈宜中这个丞相还是有些肚量嘛。谢太后忍不住又赞扬陈丞相。

  太监何津迈着细步紧紧地跟在后头,跑得急了,不小心绊着自己的腿打了个趔趄。他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太后冷眼盯着他,连忙笑道:“太皇太后身体真棒,走路比年青人还快,老臣怎么赶也赶不上,还把自己绊了一跤。”

  恭维话说得不显山不露水,谢太后被他逗得一乐,笑道:“何倌儿的嘴练得越来越甜了。哦,对了,徐子清的队伍现在到哪了,你听到什么消息了么?”

  太后当真健步如飞,一刻也不得停地往全太后寝宫赶去。何津半躬着身子一溜小跑,边跑边答:“没有消息。倒听宜中丞相在枢密院议事时说过,自十三天前便和徐将军失去联系了。”

  谢太后的笑容消下去,开始盘算刚才还夸奖的徐子清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这位从二品骠骑大将军前些日子吃了平生第一次败仗,损失一员大将,然后又听陈宜中说,大将军受逼不过,提军北上,企图抄鞑子的后路,攻克其粮草重地。但好象没有得逞,反遭敌人追得东逃西窜。便是留在湖州吸引敌人的姜才,似乎挡不住敌人几面围困,固守的织里小城现在也摇摇欲坠了。

  谢太后停住步子,看了何津一眼,示意他去唤开面前的朱红宫门,一面想道:六万人马阵亡两万六人,听说徐子清边打边征兵,兵力维持在五万左右,这倒是个好消息。可他再败不得,如果败了,临安危如累卵。唉,扑朔迷离,他的中路军到底到哪里去了,还能支持得住吗?

  宫门吱吱呀呀打开,出现个宫女的小脑袋,往外望一眼,立即惊叫道:“太皇太后?”随后,惊问变成了惊唤:“太皇太后驾到------”

  殿堂里面便响起了连绵的唤声,一直传到宫殿最深处:“太皇太后驾到------”

  从徐子清扑朔迷离的战况中恢复过来,谢太后心情好了些,笑着问那名小宫女:“听说全太后生病了,孤家来看看,她在哪里休息,领孤家去吧。”

  行行复行行,稍顷之后来到正宫,抬头看去,穿过黛青色夜雾,房门口出现全太后的身影。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生病了么?快进去快进去,夜露重,别冻着身子。”谢太后边走边说。

  “母后驾临,媳妇该当迎接的,生病有什么打紧,只要媳妇还能动弹,这礼数可不敢缺。”侍儿们点燃六盏宫灯,便在满堂红光中,全太后低头躬腰,温顺地向太皇太后行礼。

  谢太后支手过去携了全太后,把她往殿里带,一边说道:“咱们母女还用得着客套吗,进去吧,里面暖和。”又问:“生的什么病,怎不见报晓我?”

  “头疼发热的小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怕母后担心,就吩咐下人们别打扰了您。”

  进了屋子,摁了儿媳妇坐下,谢太后就着烛光仔细端详,眼睛里那张小脸不再见满月般的秀丽,苍白,憔悴,甚至透出一股晦气的青色。

  “只是小病?竟把你折磨成这样子。”谢太后摇摇头怜惜着,伸手过去,抚mo媳妇消瘦的脸庞,叹道:“到底不经折腾啊,不过十几天不见,憔悴得活象变了一个人。早点告诉我嘛,偏瞒了这么久,孤家要不问起,还不知道你生病了。”

  全太后仍由那只冰冷的手在脸上滑动,低着头一动不动,轻轻回道:“母后有国事忙着,不敢让为您分心。”说着话,胸口突然一阵烦闷,强烈得便要吐出来似的,硬生生按下干呕,脸色已变得焦黄。偷偷抬头瞧瞧面前的母后,谢太后眉头皱住一堆,正打量这间空荡荡的寝宫,还好没发现自己的异样。

  刚松口气,没想到那股烦闷又冒了出来,容不得她强忍,才将手捂住嘴,便哇一声喷出口酸水。

  事出突然,太皇太后没想到儿媳妇倏地呕吐出来,连忙收回手扶住全太后,又招呼宫女,催呵道:“赶快斟些茶来为太后濑口。瞧瞧你们的笨样子,茶碗不就在床边凳几上么?”

  全太后从赶来服侍的宫女手中接过一条丝巾,擦着嘴角的水渍,赫然笑道:“没事的,受了凉风,伤着胃了,歇一会儿就好。只是在母后面前失礼了,真叫人过意不去。”

  太皇太后不答话,冲何津说道:“去孤家宫里拿些好人参过来,给太后将养一下身子。”尔后安慰着全太后,“早前说了,自家人别讲虚礼。人吃五谷杂粮,便有生疮害病,病字当头嘛,还讲究什么过意不去的。”就这样轻言细语的唠叨,全太后垂首聍听,时不时还她一个温驯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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