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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惊鸿一瞥


  那支小弩深入骨肌,墨门的毒剂果真厉害,待回到大将军府,我已不省人事。但我有苏墨,他用墨门圣药治好了我。

  两天时间里,骠骑大将军在皇城遇刺受伤的消息迅速传播,说什么的有,甚至有人猜测刺客是陈宜中派出,因为刺客们说过:“也许还有朝庭的大臣。”

  谢太后大怒,她的大怒是因为柳眉儿当时正在事发现场,更加清楚的听到了刺客们说的话。谢太后知道那句话到处都是漏洞,但她仍然连召陈宜中入大内,据何津老公公来大将军府探我时所说:“太皇太后怒斥丞相,责其玩忽职守,竟使京城潜藏刺客。称,大敌当前,大宋失不得徐将军,若出错漏,大伙儿都别呆在临安了,上前线杀敌吧。”

  太后又下两道懿旨,念陈宜中和我劳苦功高,分赏玉帛及金鱼袋。因我受伤入不了宫,遣宦官密告:“卿还记得入大内时,孤家说的话么?皇家有赖将军荡平北敌,还皇帝一个清平江山,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别记挂心上,反耽搁军国重事,误了孤家之寄托。”

  我懂太后的意思,她希望我与陈宜中斗而不破。便修书一封,托陆秀夫带去陈府,信件里头夹带一根王龠常用的发簪,以此来暗示他休要再弄什么手脚。

  陈宜中收信后什么也不说,可三五日后,从北洋传来消息,有称突然来了一批御史台的人,也不做事,墙角屋后地转悠。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正是金履祥,却是我的人。召他来问,金履祥呆眼望我半天,方才诧道:“下官不知道这事,再者说,下官是将军荐入朝庭的,怎会查勘将军底细?”

  我吃了一惊,暗箭难防啊,陈宜中一计不成,又想使什么招术了?难道想弄清我的身份,可他能查得来么?便放过一边,提醒金履祥仔细着丞相大人的动静。

  金大夫板着脸瞪我一眼,说道:“履祥受将军之命入朝为官,本是迫不得已,实在不愿卷入朝争当中。”

  当时尹玉在身边,骂道:“老倌儿莫名其妙,受大将军的命当了官,偏装腔作势,做什么正经?不知道丞相使计要害你家将军么,你不管不顾,耍哪门子派头?”说罢了,扭住他耳朵啐了一口。

  金履祥耳朵被扭,呼一声痛,回头嚷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快放开我。”

  尹玉问他:“叫你仔细着丞相动静,你听是不听?”

  这位理学名家叫着痛答道:“听听,怎敢不听。我不过就说说罢了,大将军的话我怎敢不听。”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拱手向尹玉作揖求情。那付模样可笑之极,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我惊奇的看着他,这人平素正经八百得很,与我说话对答一丝不苟,却原来吃尹玉这一套。

  苏墨厉害,只两日时间使我伤势全愈。伤愈后便得谢太后令,陈宜中、张世杰、秀王、我,一干掌军的臣子开始布置作战方案。大伙儿都知道,鞑子步步进逼,此际确实不是内斗的时机。加之谢太后三番五次的严饬,大臣们在元军压力面前,开始了虚与委蛇的团结。

  这日我刚签发调兵手令,抬头便见陈昭、王勇笑嘻嘻站于枢密院副使签事房门口。

  现在陈昭已被朝庭特旨简拨为‘从五品游击将军’,十九岁的青年将军志得意满,常常在同是从五品将军的尹玉、杨二、余显等人面前夸耀自己年纪不大却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成绩,有时对大他十岁的杨二哧之以鼻,说道:“大老粗,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用不了几年我便能成为你的上司,可要小心着了,千万不要惹我。”

  把杨二气得冒火生烟,想还击他,自觉口才不佳说之不过,闷哼一声掉头就走,理也不理陈昭。这小子甚至还和身为台州知府的父亲比较:“哼哼,老爷子不过三品文官,我二十未到便与老人家仅差两级。假以时日,定能高过他的官职。”

  他父亲陈梦龙从陈维维书信里知道了他的狂妄,却不指责他,反给我来了一封信,赞扬他道:“吾家有子如此,老怀畅快。大将军教导有方,感谢莫名。无以为谢,老夫勉力帮办北洋事宜。”

  站在门口的陈昭此时头戴五梁冠官帽,身着绯红官服,腰里捆着金涂银带,朝带上还别着一只御赐银鱼袋,全身披挂端庄的上朝礼服,却双手环胸而抱,两条腿交叉相靠,将肩膀倚门而立,嬉皮笑脸的仍是公子哥儿的浪荡模样。

  机灵跳脱又不失忠厚本色的王勇落在他身后,脸上神情正经些,却也促狭笑着。王勇负责军宣队,如今被封为正六品上爵位,文官职为朝奉郎,武将职为昭武校尉,同样着一身绯红武将官服,只戴着的四梁冠帽显示自己的官爵比陈昭低了一级。

  我单斥责陈昭:“穿着朝服怎如此样儿,干脆连上朝的象芴也拿在手里吧,这样才是全武行嘛……当官服是杂耍戏服么,弄着玩儿?休要在枢密院吊儿郎当。”

  陈昭立即放下双手,两腿也摆直了,正容弯腰躬下身子,口中称道:“禀枢密副使,报骠骑大将军,尊府有贵客到,请大人速速回府,不可有片刻耽误。”

  这小子天生的不正经,不理他装腔作势,我诧异道:“谁来了?”

  “贵客不准末将报告大人,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大人快请回吧,否则贵客生起气来怕是雷霆之怒。”

  这倒奇怪了,凭我现时的威风,连陈宜中都敢与之明目张胆地争斗,谁的能耐这么大,竟会有雷霆怒意发作?

  唤过衙役收拾凌乱书房,跟着他们打道回府,去看看那即将发怒的贵宾如何模样。

  骠骑大将军府的朱红大门咿咿呀呀打开,在门僮鞠躬迎接中踏入中厅,张眼便见当中一人有若一朵灿烂牡丹,在中厅热烈开放。

  这人一如往常,整套的华服丽裳,全身珠光宝气,将富贵荣华的美艳充斥整间屋子,每个角落都是鲜艳夺目的光彩。她看着我微笑,笑靥如花,在我眼里幻成灿烂的光芒。这所房子站满了人,尹玉、飞道长、陈维维、萧歌、萧吟,数十人都在欢笑,却独有她在我眸子里跳跃。

  “裁剪冰绡,轻又叠数重,淡着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这一叠叠冰清玉洁的缣绸,巧手妆扮出美好人儿,脸上又匀称地晕染着淡淡的胭脂,饰样别致可爱,那人儿因之精美绝伦,浑身流香溢彩,端的美伦美奂一佳人。

  似曾相识燕归来-------雍容华贵的李元曦与我相别扬州时的着装一样,宝髻轻轻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全身仍是一袭大红,俏丽脸庞上眼波盈盈,溢满笑意巧巧儿看着我。

  佳人如玉,再遇故人。勿怪勿怪,惟有她能对我雷霆大怒,惟有她可使我得手足无措。面对李元曦,堂堂大将军竟怔立当场。

  自她身边晃过一道人影,眨眼间来到面前,伸手大力拍在肩头,大笑道:“大将军醒来,袁黄生与王宝玉特来拜谒大将军”

  从恍惚中收回心神,顺声音看去,袁黄生、王宝玉笑着立于李元曦身边。

  这两人现在越发来得勤了,三天两头的往府里跑,王宝玉还带来他的父亲-----临安首富王百万,来拜会与他有商业往来的骠骑大将军。王百万盛赞:“北洋百业兴旺,行会蓬勃,着实令老夫羡慕。屡与北洋交易,收获颇丰。”

  我支手与他们相握,携手走入厅内,一边道谢答礼,一边掉首看李元曦。

  美丽女子遇着我的目光,盈盈一笑,远远的矮身道福:“公子威势愈来愈盛,天下瞩目之,元曦先道贺了。”

  忍住内心的激动,我笑着回礼,问她:“大都督月前便有来信,称大小姐择日赴京,如今才到,可来得晚了。”元曦仍淡笑,却不说话。

  柳眉儿偕着萧歌在前面设座,又上香茗,几个人开始好好摆谈起来。

  今日倒巧,来的都是年青人,李元曦、袁黄生、王宝玉,均年不过二十,便说些思念和敬仰,却没了与李元曦长谈的机会。时光如梭,转眼已到黄昏。

  邀他们吃过晚饭,李元曦说是许久未曾到临安了,请我同去街市中逛逛。欣然同意,收拾衣冠之后,复又辞别袁、王两,唤了苏墨,撇开随扈仆役,举步入了临安市区。

  自谢太后决意发动抵抗元军的战争之后,枢密院接二连三下令全国备战,临安城作为第一次战役的前线轴心,当然比其他城市更加着力准备,气氛也更加紧张。

  今晚又执行宵禁,全城三鼓过后偃灯息火,仅有个别勾栏和酒厮得当朝大员的担保,尚能挂出大红灯笼营业。除此之外,家家户户门房紧闭,一丝灯光也不露出,临安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步行而过昏暗的条条街市,街面上零星路人掩头藏面行色匆匆,即使路边的乞丐和难民,脸上神色也是肃穆庄重。不时还能见到一辆辆来自全国各地的送粮车军械车,或是一队队新征的兵卒急急忙忙赶往指定的聚集地点。甲胄整齐的禁军手持红缨枪绕城巡逻,见着行踪可疑面目可憎之人,二话不说先就逮了起来。整个临安已然一付大战在即的激烈紧张状况,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掏出骠骑大将军的令牌,交由巡逻禁军查看,得到放行后再踱步前行,与李元曦趁夜闲逛空荡荡的临安,笑道:“你来得可不巧,正值宵禁,怕是看不到热闹景儿了。”

  她却笑道:“奴家来临安可不为看景儿。春见曰朝,秋见曰觐,却是受家父之命朝见圣上。另外嘛,”

  扭头瞄来一眼,又说道:“两月未见子清公子,家父托我带来致意。感谢公子诛灭贾党,还朝庭清平气象。”

  月光皎洁,大地一片银白,在这干净世界里往前行走,踏着铺展月光的青石街面转过一条小巷,来到城郊一处清幽的偌大池塘边。

  这里曲港跳鱼,击水有声,水面上圆荷泻露,颗颗水珠在荷叶上滚动游走,晶莹剔透。我和元曦不再说话,踱步徘徊池边,使原本就寂静的夜晚更加静谧。北斗星高悬夜空,在明月傍边闪烁,时近三鼓,天地间慢慢起了薄雾,月光星光便流泻烟雾迷蒙的临安郊外。

  “斗垂天,沦波万倾,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江南真是好风景,如画优美,婉约动人。”说罢了,我却又叹息一声,声中满含失失落意味,与口中说的良宵美景全不相关。

  元曦低头看着水里鱼儿游弋,回道:“公子怎么在此时想起芦川居士的词来?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鼍鼓。公子在为国事忧愁么?”

  “二年时间连场征战,一路的厮杀便见一路的赤地。大军过后乡野凋零,城镇残破,那些百姓苦难愁存,生活难以为继。回临安以后,更觉朝庭惊惶,内里矛盾重重,君臣二心,导致行政失措。便是市井草民,人与人之间冷漠淡然,相互冷眼旁观,绝不施加援手。如不是大战在即,暂时凝聚人心,恐怕这世道只在沦落。唉,你也知道,如今子清与宜中丞相势若水火,诸事同样为难得很啊。”

  李元曦走在前面,回头一笑,一双眸子在月光下越发晶莹剔透,使得笑靥真如了惊鸿一瞥的雅艳,“公子可否失望了?家父倒有说,请将军一如往常,坚请战争,勿要信了宜中丞相那等左右逢源的人。家父日前从扬州连连上表朝庭,斥责宜中丞相反复无常,也与丞相大人划清界限。”

  我不再说话,静静往前走着。这时刮起一阵轻风,掠过了池塘,那水面泛起细小波浪,层层叠叠相互击打。荷叶在波浪起伏间东倒西摇,叶上水珠也在上面游走,又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真如珍珠般的晶莹。

  月光清冷,元曦纤弱的身子越发显得窈窕,春寒料峭的风儿一遍遍刮过,这名美丽的女子越发的我见犹怜,直想抱在怀里呵护她。

  看着前面瘦削的背影,那个梦境悄悄浮上来。同样的月光,同样的风云,同样涌起温柔的念想,也曾在无语中体会安静的快乐。这些快乐,这些缠mian悠远的思念,一点一滴在心中升起,片刻充盈心间。

  风儿再起,盘旋绕过,将元曦几缕青丝拂乱,零零散散落下发稍。耳边又传来几声蛙鸣,过冬的田蛙自蛰伏中醒来,开始歌唱。

  春天来了,又一个新的开始来了。那个梦呢,开始了新的内容。

  清月下万籁俱寂,升起的雾气淡漠轻柔,眼前那人儿举起柔皓腕收拾发丝,回头一笑,小嘴儿轻翘,那两片嫩得要滴下水来的花瓣划起一道弧,弧线内露出细白贝牙。回眸,明媚眸子如月芽儿升起,那一眼的风情百媚千娇-------心脏加速跳动,悸动,一瞥惊鸿。

  万物复苏*撩人。走过去,我拉下她的手,不说话,静静帮她将额上的乱发拢上发稍。手指在细滑的青丝上撩过,鼻翼间嗅着淡淡的清香,眼睛里是一张惊艳的秀脸,风儿一遍遍缠mian,半弯的月亮挥舞银丝,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才泛上的思念和柔情在徘徊涌动,心里反复想着: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恍惚间,身前良人完完全全变作了梦中的她。

  -------眼前不远处那两道人影,在月光清幽中慢慢合成了一个影子。四周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事物变得影影绰绰,仅隐约可见。

  天地间银线缠mian,雾气消消沉沉作了纠缠的纱幕,时有一阵略带寒意的初春之风掠过,一丝丝春的气息便扑入鼻翼,芳香迷人直摧人醉。

  苏墨往水光零星的池塘望去,身材欣长的大将军已将元曦乱发抚平,星目濯濯,蕴满情意看着柔媚的元曦。乖巧聪颖的二八佳人似乎情不自禁,风情万种的回眸中,和身偎入大将军怀抱,螓首靠上将军肩膀。一对佳人静静相拥,徘徊飘浮的斜月照耀下,慢慢合成了一道影子。

  春拂蛙鸣,水波荡漾,两个精彩人儿组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清新婉约,和谐自然,散发出股股柔软的温情。

  温情荡漾,悄悄飘来身边。

  从心底泛起一股细微微的颤抖。苏墨望着他们,傍树而歇,指尖却变得冰凉-------曾几何时,这副画面也在自己身边出现过,是什么时侯?也许十年前吧。那时我还是血气方刚的半大孩子,师从大名鼎鼎的墨门掌教。同样是这样的清丽夜晚,身边同样伴着柔媚的娇娘。一般的温情脉脉,一般的婉转悠长,夜晚便如眼前人儿安静地度过。

  美好,沉醉!五万万尺八万万丈的天下地上仅仅有了相依的两人,一般的似他们深浸其中,再不觉其他。惊艳,一切皆是惊艳。

  可事出猝然,那娇娘电光火石间作了白骨骷髅,而自己被迫亡命天涯。天不老,情难绝,除了留连心间的思念,从此后生命中便只有杀伐,肃寒,淋漓的鲜血。

  罗幕悄悄,荡漾着一缕轻寒,池子里荷叶沾有露珠,看起来象是默默哭泣,眼前的一对人儿笼罩在轻烟薄雾之中,温馨的欢愉里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春guang易逝、浮生若梦的忧伤。一时之间苏墨只觉宛若梦中,一切似真似幻,那两人竟又变成了自己曾有过的欢乐场景,痛苦回忆中的点滴甜蜜是那么荡气回肠。

  天上人间,可怜谁是前缘,谁是无缘?到头来,那是一般参了个无要紧的禅,才笑人枉然。作一对鸳鸯睡,谁知我,也是空缠mian。

  轻风拂过,脸颊一片冰冷。我哭了!苏墨拭去眼角泪珠,自失一笑,人愈伤心,花愈恼人,该为他们高兴才是,反被勾起伤心事。

  公子年纪不小了,是该找个主妇了。他两年来没有一刻空闲时间,出征,厮杀,回临安后更多了勾心斗角的算计,真高兴能看到公子能有如此轻松惬意的时侯。

  那对人儿携手漫步徘徊,两情相悦的喜悦在双手紧握中,如同悠扬的流水潺潺经过,那么清丽温柔,那样的缠缠mian绵。

  泪迹挂在眼角,苏墨却微微笑着,仿佛看见劳累的亲人有了归宿,而这亲人终于可以得到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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