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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将军威武 中


  前头官道尽头驶来一匹快马,狂奔的马蹄将山峦曲径间串串泥块碾碎,一溜白尘随着蹄子四处飞扬,风驰电掣直朝队伍而来。马上骑士背负一面大红旗帜,却是禁军中的司令卒勇。待跑拢了朱红纛车,胯下骏马被劲勒缰绳,一声长嘶骤然停下。

  骑士滚身下马,跪拜纛前,对主持大典的荣王赵与芮(理宗之弟,死去的度宗皇帝父亲,小皇帝的祖父),大声报告:“禀知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左、右丞相,冠军将军徐子清仪仗已近山口,一刻后即可到保安门。”

  荣王脸色如常,并未因长时间等待而恼怒,淡淡答道:“知道了。”返身朝大纛靠去,攀着窗沿说道:“禀陛下,徐子清到了。”

  里面传出个苍老的声音,也说:“知道了。”

  荣王躬了身子一拜,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转身时却从纛内传出全太后的小声抱怨:“太后,这徐子清怎的如此晚才到,让咱家等候长时间也忒无礼了罢。”谢太后轻哼了一声,不说什么,倾刻,纛车又恢复了寂静。

  秀王在后面听到徐子清军队已到,和众人一样开始兴奋起来——这位被贾似道丞相、枢密院使李庭芝以及好友文天祥,皆极为推崇的当朝沿江制置大使、冠军大将军,从来不曾到过临安。

  他以前仅被台州知府陈梦龙委了个通直郎的出身,尔后上芜湖从军,却绝无站立庙堂的际会,因此不但市井平民,便是自己也一直无缘见面,大家伙儿仅仅从前线逃难而来的流民口中知道他的许多传说。只不知这人是否真如传说中所述,身魁体宽,虬髯怒目,铿锵钢硬,一望便知是不世出的威猛将军。

  陈宜中望了望荣王身后的贾似道,那个干瘦清裾的背影一动也不动。可他却知道,贾似道恐怕已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而今这个样子,不过故作镇定罢了。

  哼哼,他的砥柱中流回了皇都,位于葛岭的半闲堂可更不得闲了。不是么,徐子清得胜回朝,贾似道新添如此一个天大的臂助,朝臣们哪有不趋炎附势的,一个个怕是哭着喊着要去半闲堂拜会徐子清的恩师,堂堂知军国重事的贾似道了。

  “徐子清”三个字在胸膛翻滚,陈宜中悄悄咬了咬牙,不料磕着半边舌头,那股酸痛只激得颌下胡须颤成一团。

  在痛楚中扫一眼旁边的臣子,一干高冠堂皇的楚楚之士尽抬头仰望,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嗯,还有让他非常不愉快的敬慕之意。

  徐子清是何方神圣,两年时间便拥有了响彻大江南北的名声?他偷偷叹了口气。小心地再看了一眼大臣们。看看吧,满朝文武皆赖之以安,身边的人皆云徐子清是大宋的擎天大柱。

  可他年纪尚轻,怎获得如此名声?不禁好奇心大起,于是陈宜中和秀王一般样儿,在马上半立身上往前张望。

  贾似道站在荣王身后,突然感觉后背传出一股凉意:陈宜中又在打量我了。他的脸上便浮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徐子清被我扶了起来,果然不负重望,组织几次大战,为我打下一片新局面。呵呵呵,果然能干得很,有这样的外援,大大增强了我在朝中说话的力度。陈宜中么,可怜妒火中烧,却没有这样的人物为他撑起门面。

  荣王在前头站得一丝不苟,贾似道学着荣王的样子重新站稳腰身,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往地上看去,那里映着巨幡大旗的倒影,影子受正午阳光照射,缩成短短一根线。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想道:卯正时牌了,徐子清怎么还不来?

  卯正时牌,前面山路拐角处突然传来三声炮响,保安门上的钟鼓楼听到炮声,立即齐齐撞钟。与此同时,纛车两旁的画角齐鸣,金锣高奏,前头五百名禁军卒勇佩刀举步前迎,行进时把黄土地踩得一震一颤。

  那拐角处跟着出现一队队举着矛戈的整齐军士,以八面将旗开道,上书冠军大将军徐、沿江制置使徐、威武、雄风等字样。再往后,三千骑兵簇拥着几十员甲胄鲜明、神情刚毅的将军出现。

  紧跟这群雄姿英发的将军身后,三万五千名步卒列队出现,重装卒子走在最前,他们全身包裹厚厚的钢铁,仅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从银白色甲胄里露出来,每一走便响起一串铿铿锵锵的脆响。

  雄武的三万五千人整齐如苍松劲柏,一路高歌着拐过山角。将士们手中铁枪长矛林立,胸前巨盾竖持,持盾士兵又拿钢刀在盾身上击打,自激昂歌声中传出沉闹压抑的卟卟声。

  保安门下几十万围观的群众立即哄然大呼,喝彩,呐喊,大笑,几十万个声音突然同时响起,人们甫一见到如此严整的军队,激动得全身颤抖,指着军队来处大叫大嚷,笑着,闹着,群情鼎沸,这临安保安门直若一盆沸腾了的水。

  近了,这支队伍来得近了,便可看见队伍正中一员将军紫甲银盔,骑在高大的黄骠马上,脸上带着淡定微笑,从容超脱得仿佛处身这盛大仪式之外。略显黝黑的脸庞却是斯文俊美,气质温文而雅,不似领兵作战的大将,偏象极了一个游学书生。

  排列侯迎的三宫陛下、满朝文武,以及道旁的人们对这支雄纠纠行进的队伍却是已经看得心驰神往,不由怔住了。

  自贾似道当政十几年来,一力主和,再没有举行过大典仪式。即使往来临安的军队,无论朝庭禁军或是地方厢军或是民间义勇,都未有这支军队行诸于外的坚钢意志。站在保安门下,距队伍尚有两里距离,都可感觉到三万五千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寒刃一样,历经百战磨砺而得的凛冽战意。这支军队果真不愧为大宋的精锐,百战百胜的虎贲之师。

  秀王看着这支威武雄壮的常胜军队,跟着他们整齐划一的行进心情愈加澎湃。在赞赏之余,心里却又暗忖:当中那人按常理而言必是徐子清,但这样一个秀美书生就是市井传说中不败的将军么?忖度中朝贾似道看去,那人已经不可自抑,毫无顾忌地让笑容布满整个脸庞。

  丞相这个模样,当中那员将领应该就是徐子清了。

  正猜测着,老迈的荣王嘶声喝道:“百官下马。”立时回过神来,知道大典开始了,紧跟着张世杰等一齐下马。这时荣王又叫道:“拱辑伏礼,以迎雄师。”秀王随着深深躬下了挺拔的身子。

  此刻我被千乘万骑簇拥,座下黄膘,手中黄缰,论万千计的百姓香花醴酒望尘舞拜。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们象倒伏的杨柳五体投地拜于黄土地上,然后偷偷斜过头来仰面而视,想瞧瞧年青的大将军如何模样。

  再扫一眼前头,皇旗蔽日,环顾左右,金戈辉煌,全都为自己是盖世的大将军,得胜回朝救援大宋来了。

  无数刀痕游走的紫金战甲外面,露出白色棉布里衣下摆,布襟与白银头盔上悬吊的红缨,一同在江南潮湿阴冷的寒风中飘动。悄悄把衣衫弄得整齐些,我尽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努力保持脸上谦和微笑,仍是不知不觉沉醉于这漫天无际的荣耀当中。

  几十万人一眼望不到头,他们的喝彩和欢呼在红旗与巨幡的海洋里一样无边无际。穿过缤纷的各色物事,京城在凝视中越来越近——灰暗高大的保安门前,一座巨大的纛车直切切撞入眼帘。

  慢慢地终于近了他们,亲耳听到荣王开始唱礼,贾似道率文武百官开始下拜躬迎。同一时间,城外城里烟花一齐绽放,股股香雾升上天空,飘飘荡荡不往缭绕徘徊。爆竹被点着,响成了一片,冲天炮一支紧跟一支窜上天空,一声声如炸雷般在头顶鸣响。

  驿道两旁一座座扎花香案之间人流涌动万头攒拥,万目暌暌皆是透露狂热,争相上前瞻仰骠骑大将军风采。

  荣王吼道:“三宫侯迎。”自王爷以降的百官“唿”地全部跪下。接着静锣三声,我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掉首看看礼部郎中陆秀夫,他点点头,示意我跪到朱红纛车面前。

  连忙滚鞍下马,几步上前,我单膝点地,和着身后众将、几万士卒齐齐跪下。

  跪下去刚抬起头,便见纛车中门呀呀大开,几名宦官扶着三宫陛下出了车銮。立时,丹陛之乐大作,几十名事乐供奉在青铜编磬的清脆乐声里,用浑厚低沉的嗓子唱起司礼乐曲。

  谢太皇太后领着媳妇和孙儿来得面前,扶起跪拜于地下,第一次见到的大将军,说道:“大将军为我大宋浴血奋战,着实辛苦你了。”五岁的皇帝早在车上就被教会了举止和如何说词,手拿着一袭团滚金丝的朱红大氅亲自给我披上,接下来说道:“望大将军再接再厉,为我大宋再立新功。”说完,一手携了我,一手对着荣王摆了摆,示意百官起身回城。荣王忙高声叫道:“礼成。百官随后入大内领筵。”众人起身,立即是一片嘈杂的啧啧称羡之声。

  驿道两旁的百姓们也爬起身子,顾不得邻近的香案和大伞,只一个劲儿往里挤,想看清楚大将军的威武身姿。一时间场面大乱,虽经应天府衙门和禁军兵丁手拉手结成人墙为入城的队伍开道,仍是被汹涌前挤的人群压得个个臭汗淋漓,那些扎花的香案和大青布花伞也被挤得稀烂。到如今,哪里能够持行礼部先前传谕的“拱揖伏礼,虔诚示敬”。

  三宫陛下复又进了纛车,我骑马随行。刚进了保安门甬道,身后传来浪潮般连绵不绝的山呼声:“大将军神武,大将军不败。”其间竟夹杂些“将军万岁”的大逆不道呼喊,立即便有禁军前去搜寻,那些叫喊的人却已消失不见。

  这不过是小小插曲,更大的轰动随着百官队伍前进而越发激烈。百姓自发扎起的花车被汹涌人潮挤得稀烂,香案倒下,凉棚坍塌,卖杂货的小铺一架一架倾倒。游人鞋子被挤落,帽冠掉下,布链毁坏,一些娇嫩姑娘更是不堪,在人潮里东倒西歪,却又一面勉力分开人群追赶前进的队伍,一面大声喝喊;“冠军将军,冠军将军……”可那支队伍越去越远,年青英俊的冠军大将军渐不可见,便在将军离去时失声痛哭,恍若失去了心爱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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