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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灭绝 上


  德右元年二月初五凌晨,雨后清风吹拂,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袭来,裹紧朱红似血的大氅,横穿残肢断臂遍地的惨烈战场,率军攻进建康。

  战士们汹涌而入,在城池里追击溃退的守军。又经过两个时辰寸土必争的巷战,终将敌人肃清。至此时,敌我双方皆是精疲力竭,这场经历整整十八个时辰,用去一天半时间,中间仅仅歇息片刻的惨烈战斗总算划下了句号。

  金盔将军站立在陈昭等人刚刚撤出的高地之上,先看看战场上密密麻麻、被污泥裹去颜色及其标志,分不清敌我的无数尸首,然后又咬牙抬起头望向更换了旗帜的建康城墙。那里破损的城墙被朝阳镀上一层金黄,残缺不堪但仍屹立的建康便如同一座黄金城池,华丽炫目得耀眼。

  过了良久,他叹息一声,伸手接过亲随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轻轻一带缰绳,便转身朝北面驰去。身后幸存的两万将士也默不作声,只静静跟随将军排好前后队,整军往北而去。

  这群未能成功获胜的战士,经历了十八个时辰不曾间断的战斗,和已经进入城里的宋军同一模样------布满鲜血的战袍破损不堪,都是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衣裳褴缕、走路摇摇晃晃。只是上千面各色军旗破烂低垂,尽显这支军队落败的悲哀。

  清新朝阳自白云空隙处投下光晖,将士们破损衣衫顺风飘忽,脚踏浸染鲜血的大地,迈过无数残肢,渐渐消失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之后。

  我无力发动对敌军的追击,眼睁睁看着那些悲伤失意的背影渐行渐远。抵头瞧去,几万具战士和马匹的尸体横陈,或躺在城外战场中,或倒挂墙崖上,一具具残缺不全,残肢和内脏在五里方圆内布得密密麻麻,破损的旗帜、战鼓、盔甲、刀枪和各种军械散落血土地,多得数不胜数。

  清新的朝阳,和煦的清风,惨烈的战场,极目处败退失意的敌军--------脑子里悄然形成一幅奇异的图画,竟凄怆迷离得无以名状,心中升起股说不出的悲凉。

  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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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崩塌了------城外杀声震天,万寿宫同样鲜血四溅。

  站满墙头的数千鞑虏强弩劲发,密集的箭矢象飞蝗似的在雨帘里尖叫着穿梭。

  一个,十个,百个,同门师兄姐一个连着一个倒下。鲜艳夺目的红色在雨水中肆意流淌,绕过尸身,爬过砍下的头颅,翻过零散的肢干和肉块,将玄武殿前广场染成巨大而惊心动魄的红,血红!

  巨大血红中,炮火声越发激烈,无数厮杀嚎叫横溢整个城市,在天空,在地面,在身边来回荡漾,犹如铁线缠身,把身子越捆越紧,紧紧压迫胸膛,直叫人产生窒息的绝望。

  密如幕帘的豆大雨滴丝毫挡不住让人绝望的惨烈声音,也挡不住师傅如遨游九天之上的攻击。他象威武无匹的巨神一样飞扬跋扈,跳跃腾挪,动辄之间毙敌于拳脚之下。竖指如剑,攥拳如钵,每个招式竟带出刺耳的啸响。

  头上道冠被箭弩射落,乌发散下,一掉头,一扭身,发丝象柳絮根根飞舞,那满头的雨水随着动作漫天绽放。青色道袍已看不出本色,和着地面洋洋洒洒的鲜血,浑成一体诡异的红。

  他知道他的弟子正忍受着屠杀,眼眸赤红,薄薄的嘴唇泛白,脸颊显出深深的愤怒,于是,这个威武的巨神顷刻变成了狰狞凶狠的魔王。

  权灵洋伏在我背后,小小身子发出阵阵颤抖。我明白她在害怕,因为魔王一样的师傅已杀死他们七十多人,现在,这位恐怖的魔王仍在进行看起来永止境的杀戮。

  我爱掌教师傅,虽然慈父一般的他如今陷入绝望的疯狂,可那股无敌气势冠盖全场,就算几千人将攻击矛头全转向他,仍不见威风有任何减弱,甚至经历近三个时辰的厮杀,气势便若有形之物,在万寿宫弥漫盛放,让我觉得伸手可触。

  先刺中太一胁部,却让他一掌逼退,诏道长越来越激愤:近三千悍士围攻,却奈何不了面前强横的道人。这人以一敌众,毫不见颓势,一边与自己交手,却还有余力击杀七十人。

  老天,这是什么功夫,我们习的一样武功,招式也一样,可他的气力似乎永远也用不完,与几百人人拼斗三个时辰,大小伤口无数,现在仍旧生龙活虎,真气仍旧蓬勃充盈,这是什么功夫?

  再抢过旁边之人的长剑,和身扑去,一边想道:我这道派掌教面子丢大了,以众凌寡反被他占上风,羞也羞死。

  愤恨更加强烈,牙关紧磕,几乎咬出血:本来指望吓唬道教南派分支,然后接管他们,谁料到太一真人一言不发就挑起争斗,让我早先准备的,让他们内乱的计谋一点也施展不出来。接管失败,还造成南派精华毁于一旦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于原意背道而驰,一个空架子的南道教收了又有什么用?

  脚尖点过滑腻的青石地板,透过挂在睫毛上的水珠看去,五尺外的太一道人浑身浴血,这时扭腰避开后面刺来的扑刀,向前踢飞正面敌人,反手抄去,坚硬如铁的五根指头捏住扑刀上毛茸茸的大手,“咔嚓”两声脆响,那只大手关节被他捏得粉碎。又顺势一带,将偷袭之敌连人带刀砸到右边一名鞑子身子,力量之大,那两人同时飞出两丈开外,不用再瞧,他们肯定了帐了。

  太一道人双手抱缺,腾身而起,猛喝一声:“打!”看似单薄的身子象埙石坠落般快速冲下,两手在空中分开,竟头朝下跌下来,先一掌击中一人天灵盖,打得脑浆迸裂,红白交杂的浆液喷薄而出,雨水冲激,随着瘫倒的身子立即流了一地。

  另一掌往左侧武道人按去,却让他躲开,只击中肩膀,可是,自上而下的力量也不能承受,咯吱声响起,武道人活生生被按断了腿杆。

  诏道长看着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这一幕,却迎面碰到太一真人寒冷得冰一样的目光。步伐闪动,距离与他越来越近,眼前这人整张脸简直看不出眉目,尽让鲜血和乳白脑浆掩住,结成了块,连雨水都冲之不掉。

  强忍住悄然泛上的惧意,咬牙切齿扑上去,一边想道:他用的真气明显与我一样,可每遇关键时刻,运气法门便有不易察觉的变化,使出来的招式威力立即大过我数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诏道长手中长剑刚一刺出,立即遭太一弓指弹了回来。偷偷苦叹一声:这是什么样的功夫,天下怎有如此高的武功,他还是人吗?

  他当然是人,如神仙一般的人。

  可是除非他真的成为神仙,否则,万寿宫遭屠便成了定局。

  两百多名师兄师姐只剩下六十多人,还在未有停歇的箭雨中被敌人分割成十几堆。

  飞师兄身中两箭,数道伤口翻可见肉,与黄天、静师兄等人作了一处战场。围攻他们的敌人中间有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汉子尤其厉害,此时跳跃飞腾,手中长剑快若闪电,刹那间把黄天师兄连刺两剑。

  而另一个方脸之人凶狠无比,不要命似的举刀猛砍,甘愿受飞师兄击中左肩,却和身扑上,一刀砍上静师兄脖子,闪亮的刀锋一划而过,大好头颅喷着鲜血掉去地面。

  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就象没有脑袋的静师兄断脖处的血液一样流淌,一颗颗那么滚烫,在脸庞滑下,却灼进心底。

  雨水无止境泼打,透过泪珠和雨幕,从门缝瞧去,玄武殿台阶之上,清云师姐身中五箭倒地气绝。大江师叔遭本观四名叛徒围攻,几乎同时被刺进两剑一刀,透出三个偌大窟窿。清洁道观的李大伯双臂自肩头被生生砍断,背部又让无耻叛徒朱道人砸中,睁大眼睛倒下,竟死不瞑目。十五岁的古思小师兄被妙师伯护着边打边往玄武殿大门撤退,仍逃不过敌人毒手,上百只强弓射来,抵挡不及,利箭穿胸,两人立即毙命---------转眼工夫,万寿宫仅剩三十多人!

  掌教师傅突然仰天长啸,“义之所向,万死不辞”巨吼象霹雳炸下,一声一声在万寿宫回荡,绕梁而过,将玄武殿前铃铛掠得叮当直响,经久不绝。

  ------广福万寿宫立观一百七十年有余,香火旺盛,座下道士三百二十三名,今日终于在我手里毁于一旦。

  钵大拳头猛然挥出,砸死袭来的敌人,强横无匹的太一真人双目尽赤,银牙几乎咬碎:列祖列宗,太一愧对你们了!

  城外炮声隆隆,硝烟在雨幕中弥漫,厮杀声一浪高过一浪;身旁箭矢嚣叫,弟子们的惨呼与倒地声接连而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南道教于今伤亡殆尽。

  灭亡,毫厘不爽的灭亡!

  巨大失败的绝望在胸膛汹涌澎湃。与徐子清相约起事,不但没能按约前至,却得到彻底毁灭的结果。

  虎目突然流下一串热泪,抬腿扫飞攻来的北派道士,夺过鞑子的大戟,太一真人道袍充气一般鼓起来,滂沱大雨近不了身,在三寸距离化作热腾腾的雾气。

  再不看背后弟子们一个接一个遭受屠杀,太一振奋全部精神,手捏太乙诀,聚集所有真气,笔直朝诏道长扑去。

  诏道长一直怀疑这个强横无双的人武功怎会强他太多,此时更觉得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内劲象江海一样滂溥,威力猛然间增强了许多倍。正在惊惧之中,太一真人急如闪电的手掌挟着这股内劲当面而至,飞舞的袖子如此快速,带得空中成千上万颗雨滴象铁珠一样袭来。

  这一掌如同爆炸的奔雷一般刚猛无匹,不敢攘其锋,诏道长连连退却,但他无论左闪右晃,那只手掌紧跟而来,如影随形摆脱不了。

  躲无可躲,其他人更别提加以援手。诏道长顿住脚步,双手齐并作莲花状,咬牙迎了上去。只听轰隆隆一声,在北方威势无两的诏道长仰头喷出大口鲜血,身子腾空而起,跌出五丈开外,啪哒摔下,竟将广场石板砸碎十几块。

  我和权灵洋同时惊叫出声,她在震惊叔父受伤,我却在此刻心若死灰。

  师傅曾对我说过,道教有门气功叫太乙诀,传自始祖李耳,为道教百般武艺之总纲,南北两支各存一套。不过原件已丢失,北方那套是丘处机师爷带去的,为唐代抄本。而南派收藏的是宋初抄本,可令人奇怪的是,时间落后于唐抄本的这套藏书,内容竟完整些。更为厉害的是,里面记有一招“毁天灭地”。师傅摇头感叹:“祖师爷真乃神仙人物,竟创下只应天上有的招式。”

  我便说:“师傅,那你教给我吧。”

  他却摸着我的脑袋大笑:“教给你没甚打紧的,只怕你一辈子都用不着它。”

  如此厉害的招式,怎么会用不着呢?

  师傅拉着我的手,一边踱步一边告诉我:“道家讲究破缺守一,‘毁天灭地’便以破作法门,全身皆破,心肝脾肺,血液、真元,尽将精华献出,用来增强招式威力。萧歌想想,什么精华都用于这一招,厉害是厉害了,人还能活么?”

  哦,原来是个同归于尽的法门。

  乌黑的云层低沉压抑,大雨滂沱,广场中的师傅在空中飞腾,雨水包裹住他,一丁点都钻不进去,只在真气之外摔得粉碎,跌成细微的水雾,便在他周围幻出奇异的光芒。师傅此刻如神仙一样浑身发光,强劲无匹的真气流泻,竟使得四周空气发出阵阵诡谲的颤抖。

  这就是同归于尽的“毁天灭地”!凄厉的尖叫从嘴里窜出,泪水已遮住整眼帘,我大哭着喊叫:“不----------”

  掌教师傅在叫声里击飞诏道人,闪电一般掠向鞑子头领的蒙古姑娘。那姑娘急忙后退,挡在身前的一名冷脸汉子踏足迎上,还没挨着太一真人手掌,就被凌厉真气击飞。又扑上三人,只在弹指挥动间,又遭打得口喷鲜血滚地不起。

  我已经绝望了,因为我看到掌教师傅双眼流出了红彤彤的血,紧跟着鼻腔、耳朵、嘴,鲜血从七窍喷洒,瞬息淌满衣襟。在白茫茫的光芒中,师傅成了飞天的血人。

  这个浑身是血的强横之人在空中直切切扑过来,杀气无边无际,在天上地下肆无忌惮飞旋。袁筝子吓得忘记了避让,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冒出个念头:我要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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