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任务 六
虽说和艾丽一起，我已经锻炼了不俗的抗打击能力。
但王韵的拳头，还是让我有点吃不消。
“抱……抱歉……歉”
连从我喉咙里跑出去的声音都变了。
“奇怪，从你的嘴巴里面丝毫听不出歉意”
王韵的声音冷淡极了，像是从某种冰冻的冷却设备里面加工过的一样。
连一丝的抑扬顿挫都听不出来。
嘎巴嘎巴。
女王大人捏着拳头发出的声音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办，怎么办，要被狠狠修理了。
急中生智。
“正事！先办正事！”
我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
王韵皱紧了眉头，似乎在犹豫到底是先教育教育我，还是先把手里的活做完。
最终姑娘的理智还是胜出了。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摆弄那团导线。
真是好险。
要是惹恼了女王大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她娴熟地摆弄着炸药的样子，真是让我畏惧三分。
畏惧……
畏……
真是活见了鬼了，我的心里突然又涌上来一股冲动，冲击着我的脑门。
好像有无数双嘴巴在我的耳朵旁边向我嚷嚷——
‘好无聊啊’
‘太没有意思啦’
‘真没劲’
‘要是有点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就好了’
‘这个女孩看上去有点意思’
‘如果我那样做的话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
这感觉简直就好像是，有一群蜜蜂钻到了你的头里面，嗡嗡嗡嗡叫个不停。
而这些向我嚷嚷着的声音简直好像是——
好像是……
艾丽的语气？
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像这样想要捉弄其他人。
“其实，你是害怕的吧？”
完了！
因为刚才的走神，控制嘴巴的神经一下子就自动发出了信号。
这句话就好像是呼吸一样，从嘴里自然而然地冒了出去，挡都挡不住。
紧接着我好像条件反射一样立马用两只手捂住嘴巴。
该死，竟然不论脑袋里想的东西，嘴巴里说的东西，甚至现在连手上的动作，都和那个艾丽一模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追问这个了。
王韵正在缓缓回过头来。
我已经绝望了。
她的眼神恐怕是极端愤怒的吧。
恐怕会把我直接从二楼上推下去吧。
或者干脆把我绑在墙上然后挂上炸药？
姑娘的一双眸子在日光灯的光亮中，漂亮得像宝石一样。
清透而凝固。
哎？
什么情况？
她就这样稍稍回了回头，甚至都没有看我。
她的目光明显是从接近地面的地方扫过去的。
那双眼睛里面，黑色的瞳孔从来都没有正对着我。
简直好像是故意躲开的一样。
难道……我彻底把王韵给激怒了？
而这个姑娘彻底愤怒的样子就是这样的？
不像。
“不行吗？”
姑娘用一种沮丧的口吻问了我一句。
“啊？”
我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会害怕就不行吗？”
我彻底被弄糊涂了。
王韵的这种，简直好像打了败仗一样的，接近于示弱的口气，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如果她只是想反过来捉弄我一下的话，未免有点太……逼真了。
“我只是觉得，害怕这个词和你无缘罢了”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韵随口反问了我一句。
“说实话，我不太了解你”
我只觉得心里的话好像上了一条传送带，口无遮拦地就往出冒。
“至少在四霸里面，你是我最不了解的一个”
“哼”
王韵没有看我，背对着我，哼了一声。
“既然不了解我，那么怎么又能说我和害怕无缘，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
我的那个像抹了润滑油一样的脑袋瓜子顿时卡住了。
“你们总是这样”
王韵这句话里面带着抱怨。
“擅自就决定别人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拜托，你又不是我”
“干嘛装得像是了解我一样，对我评头论足？”
王韵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
“从小到大你们都是这……样”
王韵的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也小顿了一下，似乎说出了什么本来不想说的话。
之后便是沉默。
能听到王韵手里的电线在扭动的时候，发出的细微吱吱声。
甚至能听到王韵鼻子里发出的呼吸声。
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有点儿急促。
“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别的地方了”
王韵用一种轻轻的声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知道是希望我听她说呢，还是希望我不听她说呢，我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里”
“甚至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她每隔一两年会寄一张贺卡回来，那些贺卡来自不同的国家”
“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写的很仓促，甚至有点辨认不出字迹”
“但是从每句话里都能感觉到她过的很愉快”
真是家家都有本不好念的经。
恐怕王韵这种叛逆独行的性格，也是得了老妈的真传。
王韵停了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接着说道。
“拜她所赐，我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呆在大屋子里”
“晚上害怕的睡不着觉，只能把每一层楼上的每一个房间里都点上灯”
“然后躲在最小的房间里，坐在墙角”
“只有那个地方能让我觉得安全”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为什么，上次在许学东放毒气的时候，受了惊吓的王韵会躲在墙角里。
原来那是从小形成的习惯。
牢牢刻在心灵深处的，永远也抹不掉、填不平的伤痕。
“你真……坚强”
这几个字从我的心里浮现出来，然后就从嘴里滑了出来。
“坚强？哈，你傻了吗？”
王韵没好气地朝我撂了一句。
“不，我不是说过去的那个你，是说现在的这个你”
“哦？”
王韵似乎想听听，我脑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反应，让我得出这个结论。
“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出改变”
“害怕什么，恐惧什么，往往都会躲得远远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
想王韵的这个样子，恐怕也是很怕黑的吧。
但她在漆黑的夜色里一点儿都不会迷失方向。
她的目标和行动力已经远远战胜了那些曾经慑服过她的东西。
正如她所说的——‘但我可以改变’。
不论从表面上还是从心灵上，王韵都已经改变了。
嘛，虽说有的地方可能还改变得不彻底。
但是她已经改变了。
要是放在半年之前，她这样的一个人将会得到我彻头彻底的佩服。
因为对于那个时候的我而言，改变，还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而像王韵这样一个凭借自己的理智和决心，切实地摆脱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的人。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太过于闪亮。
会像太阳一样灼伤我的眼睛。
不过现在，我和太阳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
虽然发生在我身上的改变，大多都是因为被卷入艾丽所带来的麻烦里，不能自控所带来的。
但我已经不用再仰望太阳了。
所以我也已经不用再把后面的几个字说出口了——
你真坚强，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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