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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对云向迎毫无保留的告白,她只有惶恐,没有心动。

        “我的仇人不一定是云二爷,以后也定然会对云二爷的秘密守口如瓶绝不外传,”等冷静了几分后,她还是决定将话说明白,鼓起勇气道,“但其他的事,恕我不敢从命。”

        对她的拒绝,他心中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后还是不由眸光一寒:“因为,你的安捕头?”

        猝然听到他提及安川,她不自觉地心头一跳,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绪,道:“与安捕头无关,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想也断然不能离开衙门,倘若云二爷定要相逼,我只有竭尽全力来护自己周全,到时还请云二爷莫要怪我不识抬举。”

        她的这番话说得还算有骨气,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度。

        这样不自量力的倔强与固执,若换作旁人,哪怕只有两三句,他也没有耐心听完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可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她此时的神情语气皆可爱又有趣,听多少都不会烦腻。

        “在这世上,我认为只有两种人能保守秘密,一种是不能开口的死人,另一种便是亲密无间的家人。我一直都觉得许捕快是第二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他笑着听她说完,慢慢地,浮在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而多了几分无奈,“原本,我给了许捕快三个月的时间,觉得已经足够长了,有时还会后悔自己太过仁慈,总有忍不住想要反悔,毕竟我云家想要的人,没有几个敢让我等三个时辰的。可如今,很多事已经不是我能说得算了……”

        说到最后,他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了不舍与眷恋,像是在道别一般渗着悲凉,而后又多了几分欣慰:“还好,在此之前,还能遇到你。”

        她觉得他今日的许多话都莫名其妙,但听起来,那三个月似乎也并非一定便是死期。

        是啊,三个月说不长却也不短,谁又会知道到时云向迎的话在南和县究竟有多少分量。

        她想明白这一点,突然通透了许多,心情也明朗了几分:“以后的事自是以后再说,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快些回去,不如这样,云二爷在此等我,我去找人帮忙抬您出山。”

        言罢她抬脚就要走,云向迎却扬声唤住了她:“许捕快何必如此心急,再等一等,自然会有人来。”

        她脚下未停,逃也似地:“我去去就回……”

        “一天。”瞬间的沉默后,有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一天之后,你若要走,我断然不留。”

        她脚下一顿,仍有迟疑。

        他又补充道:“明日之后,在你要做的事情完成之前,我决不会打扰。”

        听起来语气软了几分,甚至还隐隐有乞求之意。

        她心头一动,亦有担忧。

        毕竟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让步,倘若自己再不答应,只怕他会翻脸无情。

        一天而已,况且他还受了伤,又能对自己做什么。

        她终是转身,道:“一言为定。”

        有笑意浮上唇角,他像是松了口气:“驷马难追。”

        她走了过去,拿起搁在地上的包袱,道:“四爷怕是饿了吧,我带了些吃的。”

        包袱里除了一些新鲜的面饼外,竟还有一包切好的烧肉。

        她一怔之后又站起身来:“云二爷稍等,我去找柴火热饭。”

        他看着她忙前忙后,先做烤架又生火,动作既熟练又轻快,不由道:“许捕快的手当真灵巧,我手下的人怕是都做不到。”

        “以前露宿街头的日子过得多了,这些活自然是要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面饼与烧肉放在烤架上加热,“熟能生巧罢了。”

        她说得随意,但他却听得向往,眸光一柔后道:“以前我日夜都被困在家里的高墙之内,就算出门,也是前呼后拥不得自由。那时我总想着,倘若有一日我也能放下一切,定要轻装出行寄情山水,最好每过一座山便在山顶观日出云海,每过一条河便顺流而下看尽两岸风光。然而,事实上,我不仅从未一人走过山路,更受不了别人坐过的船,就连对如何生火做饭也一无所知,又哪来的机会随心所欲地走山过水呢。这一点,我倒是羡慕许捕快。”

        “云二爷向往的是悠闲自在地游山玩水,而我要做的却是在荒郊野地死里求生,不一样的。”她凄然一笑,不以为然道,“以前无家可归夜宿野外的时候,我最想要的就是万家灯火中有我家的一盏,因为合家团圆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

        他有些意外,默了默后道:“若你愿意,无论何时,云家的每一盏灯都是你的。”

        她忙碌的双手不由一顿,眼前跳跃的火苗似乎比方才更亮了几分,像是黑夜中窗户后的一盏盏灯。

        只有漂泊游离不知归处的人,才能明白这句话究竟有多动听。

        但云家的灯岂是她敢碰的。

        更何况,一间屋子一盏灯又有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人。

        她没有接话,只默然转着手中的木棍,看着火苗暗自出神,突然间意识到后面有人。

        她讶然回头,却见云向迎就站在她的身后,玉树而立。

        身上的狼狈全然掩盖不住他浮于表象的温润俊雅,更藏不住他内里的冷傲孤孑,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又矛盾的他,不由愣怔。

        “只是受伤而已,走两步还是无妨的。”他艰难地顾自在她身边坐下,从她的手中接过木棍,道,“有这般吓人吗,竟让你如此惊讶?”

        她慌乱地收了神,下意识地向一边避了避:“倒也不是吓人,只是意外罢了。”

        “自我摔断了双腿后,你还是第一个见过我站起来的人,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一个正常人。”他苦笑着道,“就算夜深人静孤身一人,我也不敢站起来,哪怕只走一小步。”

        他幼时便因他的叔父云相国从树上摔下,如今已过去了十几年,在同龄人生龙活虎地满地奔跑时,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坐在轮椅上,双腿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会露出破绽来,想来比自己女扮男装要艰难得多。

        她心生怜悯,问道:“因为相国府吗?”

        在柳水河旁云家老宅中,她记得他曾经向自己提起过,在他五岁那年,云相国的发妻在那里养胎。因她想要吃槐花,小小的他便自告奋勇地上树去摘,但槐花还没到手,她便突然腹痛,后来一尸两命。虽然事实证明这件事情本与他无关,但他的伯父丧妻失子只能迁怒于他,最后为了发泄怒气,将他用弹弓从树上打了下来。

        自此之后,他的腿便废了。

        他颔首:“是啊,伯母是伯父一生惟一所爱,而她腹中的孩子是他这一辈子最期盼的珍宝,可他却猝然失去了他们,若我还平安健康地活着长大,他心头的熊熊怒火如何能消散。”

        所以在云泸用自己亲手为他做的弹弓害他从树上摔下后,他的双腿并没有真的被摔伤,而是他的父亲让他假装如此的,为的是保住他的性命,也为了保住南和云家。

        只是当时在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却随着云泸在朝中权力的逐渐强大而不得不成为人尽皆知的“事实”。

        再加上往日旧事,他们明明是同出一脉的亲人,在明面上互相扶持依靠,可暗地里却也有填不平的间隙与隔阂。

        火光落在了他的眸底,像是点燃了久存的回忆,他缓缓道:“我记得,那件事情发生前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父亲一大早便带着我们兄妹四人出去给阿娘选生辰礼,每个人都很开心。后来我们沿着柳水河回家,大哥突然问父亲知不知道柳水河的尽头在何处。那时父亲心情很好,立刻就回家唤上了母亲,然后带着我们一家人坐上了船顺流而下,一起去找寻河的尽头。”

        船在仙姑山外搁浅,后来他们徒步到了这里。

        “明月潭是姐姐取的名字,她说这座山峰虽然杂乱不堪,但这潭水却清澈见底,就像是深夜中的明月,光洁照人。”他的笑意慢慢淡了,“那时她还没有嫁到京城,脸上总是笑着,亦温柔得像天上的明月。”

        “我们在这里玩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最后容儿哭着不肯离开,一定要在这里夜宿,但父亲和母亲不放心单独留伯母在家太长时间,害怕她有事找不到我们帮忙,执意要回去。”他轻叹一声,道,“容儿是哭着被父亲抱上船的,而我是哭着被母亲拽着向前的,姐姐和大哥跟在后面,那时他们两个已经长大,很听话了。”

        在最后的鸡飞狗跳之前,那一天都美好而惬意,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会是他记忆中最完美珍贵的一天。

        第二天,伯母出了事,他被自以为亲近和蔼的伯父报复,而在这件事不久后,母亲因疾过世,再后来姐姐远嫁父亲离世,甚至在几年前,兄长也走了。

        偌大的云家,最后只剩了他与小妹两个人。

        他轻叹一声:“于我而言,这里是最后一片净土,自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难怪他之前说这仙姑山高耸巍峨,原来只是小时候的印象罢了。

        云家看似风光,没想到也会有样寻常又悲伤的过往。

        家家户户都逃不出“生死”二字。

        她想起了兄长,悲从心头起,感同身受。

        她的家虽小,可也是没了。

        “我一直都觉得,最重要的地方只能带最重要的人来。”他看着她,神情轻松了几许,“多谢你没有撇下我独自离开,如此也算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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