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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冷眼


  左宝贵沉默片刻,叹口气,疲惫地说:“咱们急,不单是因为军令。汉城的倭人随时可能北上,说不定他们现在和咱们一样,正星夜兼程赶往平壤……”

  “报!”此时亲兵马占鳌跑了进来,请安后从袖管筒里取出数张翻译好的电报,见左宝贵示意自己念,便朗声禀告:“盛观察电,谓叶军门成欢虽杀敌甚多,然寡不敌众,现沿朝鲜东岸北上赴平,望诸将接济。”每次的电报甚多,马占鳌每报完一份都会停一下,以便左宝贵慢慢琢磨和下发命令。

  左宝贵眯起眼,低下眼珠,喃喃自语道:“敌众我寡,地利尽失,还能杀敌三千?”

  “应该没那么多吧?”杨建胜也细起眼睛说。

  左宝贵没有答话,也没看他,对马占鳌说:“继续念。”

  “盛观察又问我军有四千人否?说薛、马、丰三将已到,又说有电旨催我军速赴平壤,问军门何时能到。”

  左宝贵翻了翻眼皮,咽一口唾沫,不耐烦地说:“回盛观察,敝军八营三千五百人,扣除后路转运,只三千人……后天到齐……”话毕又是一轮咳嗽。

  马占鳌又翻过一张电报,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话也慢了下来:“裕帅回电,谓新募五营要留防营口省城,不能前敌。闻依尧帅有意赴朝会剿,又闻傅相正催调宣化练军及晋豫等军,说我等宜先星速赴平,相信援师陆续继至……”接着眼睛往上察看左宝贵的神色。

  左宝贵鼻息越来越重,举起另一只手,竖起两根指头托着腮,太阳穴上绽出了条条青筋。

  “还是先前的方子吧……保重身体呀左军门,别太操劳……”这时伍大夫松开了手,眼神像是欲赶快跟着约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左宝贵听见则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杨建胜也皱着眉心说:“老盯着人家的,自己锱铢不出啊!”

  “看来,还是要求李中堂了……”左宝贵收回了手,放下袖子。

  “他的嫡系都不够人,哪有功夫理咱们这支关外旁支?”

  “总得试一下,咱毕竟是他看上咱们。”左宝贵转头对马占鳌说:“电盛观察,裕帅新募五营要留防营口,不能前敌。奉军只三千人,添营添炮奉天实在无可筹协。如蒙傅相准添两营炮队,另加四五千人,兵力稍厚,乃可作事……”

  “裕帅那边呢?”多禄在旁问。

  “当然继续向他要人要炮!”左宝贵眯起眼又说:“他兜里不可能没钱!”

  “还有……”然而马占鳌还未说完,此时声音也变得更为低沉:“裕帅还说,之前说好的一千二百支毛瑟,二十万子药……被台湾购去,现正与盛观察……”

  这时约翰走了,伍大夫也走到门口,突然“砰”的一声,吓得伍大夫也抖了一下回头。左宝贵怒拍了一下桌子:“混账!大战在即,前方缺炮,竟然是被后方买去?!……咳咳……”

  “人不给,大炮不给,现在连洋枪也不给,还一味的催……”杨建胜也很是不忿。

  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中,左宝贵尝试压着怒火,拼命地寻思,半晌声音沙哑地说:“你马上拟电,谓……我等非不知饷项维艰,但奉军本已兵单,又闻倭人炮位甚多,而奉军只有小山炮六门,靖边军数百人更是只有刀剑矛戟……冀两位再设法筹措……”一轮咳嗽,待呼吸稍微平缓,继续道:“还有……说,勇兵都冒暑带雨,忍饿兼程,苦不堪言,热毙者不少,现只求枪炮若干以稍厚士气……去吧!”

  “是!”马占鳌应了声马上离去。

  看着马占鳌的背影,左宝贵身子缓缓地背靠椅背,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吸口气,像是要盖过即将到来的新一轮呛咳。

  是次奉军赴朝是李鸿章请的,但听着左宝贵还是要如此卑微地哀求,而哀求的还要是最普通的洋枪,杨建胜和多禄听后也感难堪,也越来越觉得谁也不在意奉军这支“关外旁支”的死活。

  大堂里终于归于寂静,也终于听见安州那稍为让人心绪安宁的万籁。

  过了一会,岳冬双手捧着一碗中药进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左宝贵旁奉上,恭恭敬敬地说:“吃药了,左叔叔……”两只鼠目往上一瞥,又赶紧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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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人占我亚细亚一寸之地,即我一寸之耻辱也。……惟愿尽亚细亚之全力与欧洲进行一大决战,以惩处其多年之积恶,使之非仰仗我不可。盖此举非特为复仇也,仅使其知亚细亚之威力,断绝其再倚强凌弱之贪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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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旅顺出发后,杨建胜便已经找机会跟岳冬解说了一切,跟他说了裕帅如何在韩家屯大开杀戒,赵西来如何自杀,左宝贵如何向裕帅力劝,如何和裕帅对着干,如何尝试拯救众人,回程路上又是如何痛心疾首……至此,岳冬终于清楚,当天左叔叔在滂沱大雨下跟自己说是他亲手杀了他父亲,的确只不过是希望藉此让自己对兰儿死心,好让女儿不用守寡而已。

  每想到此,再想到那天晚上和兰儿过的一夜,岳冬都会不自觉地问自己:我那时候是不是为了报仇了?再想到左叔叔那天“你这是报仇吗?!”的那句话,岳冬的卑微的身子就会不自觉地卷曲起来,仿佛掉进了一个冰湖,那愧疚和后悔感就犹如冰冷刺骨的湖水刺进身体每一个毛孔。岳冬也想过磕头认错,但这念头一冒出来,左叔叔那句“我却后悔收养了你!”就马上犹如利剑般猛刺进岳冬的耳膜,痛感瞬间直达心房,而岳冬也再不敢往下想了。

  左宝贵仰着脸从眼皮缝中斜了斜岳冬,冷冷地接过碗。

  看着左宝贵在喝药,岳冬的目光也落在其额上那星罗棋布的冷汗和那些绷紧的青筋,还有那一胀一缩的胸腹,像是呼吸也很费力,岳冬只觉得这段时间他的左叔叔确是苍老了很多。

  但最让岳冬难受的,还是他一路上对自己的不揪不采,还有像现在如此锥心的冷眼。无论自己显得多么的恭顺,多么的耐劳,比别人都能吃苦,主动甘之如饴的领活干,又把自己的马给了晕倒的勇兵……即使满身的鞭伤还在流脓,要约翰每天给自己洗伤口,自己仍是能忍着剧痛,不吭一声,哪管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然而换来的,还是冷眼。

  此时左宝贵喝完药,把头侧向一边,把碗还给岳冬。

  连冷眼也吝啬,岳冬脸上一沉,一脸死灰地接过了碗,退后几步,转过身,拖着颓唐的脚步离去。

  没走多远,杨建胜便追了上来:“冬儿!”

  岳冬没精打采的抬起头,也没心情应他。

  “他说……”杨建胜有些嗫嚅的说:“以后你不用再去给他送药了……”

  虽然杨建胜马上说了些安慰的话,然而岳冬已一句也听不进去,脸色更是灰黄的他只能合上眼睛,让糜烂的心田继续遭受无情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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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脓血继续从狭长的伤口流出。

  篝火穿过厚重的帐篷,映出了两个黑影。像每晚一样,约翰正在帐棚里替岳冬清洗鞭伤。

  此刻无论约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又无论约翰如何弄岳冬的伤口,岳冬始终都是一副石刻似的表情,出神地看着眼前脱下来的号衣,还有旁边那个父亲在韩家屯里送给自己并一直携带在身的布袋。

  岳冬听了父亲的话,在大婚那天把那个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从小就视为最珍贵的,父亲送给母亲的布袋送给了心兰,而自己则带上父亲在韩家屯里送的那个远赴朝鲜。

  篝火映在号衣和布袋上,或光或暗,闪烁不定。岳冬就是看着,愣着。

  这半个月来,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既然是被官府杀死的,为何这一刻自己还穿着这件号衣?还未说,他当初当兵,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满足左叔叔和兰儿的寄望而已。

  不是父亲临别前跟我说过要“当个好兵”,不是为了左叔叔和兰儿,我早就把你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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