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花林中识郎面01

　　京城郊外，流水潺潺。

　　三月的天气，桃花迷醉，游人如织。

　　每年这个时节，是赏桃花的最好时机，一些平日鲜少出得闺阁的女子也得到许可可以出门赏花，又引来了那些对她们好奇的男子前来趋之若鹜，因此，桃花林中，甚是热闹。

　　不过，那些热闹与沐远晴无关。

　　沐远晴的父亲是庆朝大将军，位高权重，对子女的管束也颇为严格，尤其是对沐远晴。

　　沐之善长久以来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中年才得一子一女，长子名唤沐远清，较之沐远晴年长三岁——沐之善护犊之名京城人尽皆知，许是因为自己经历过太多生死，明白沙场之上无老幼，更怕自己有一天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沐之善从不允许自己儿女舞刀弄枪，一双儿女平时所学，不过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一心要自己一双儿女安安稳稳过一生，不必像他一样，要出生入死，征战沙场。

　　沐之善对沐远晴更是尤为爱护。沐之善发妻生沐远晴之时难产，生下沐远晴之后便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故。那之后沐之善没有再继弦，一心要把一双儿女养大，倒也颇为不易。对沐远晴也是一个移情的缘故，因为京城一些人家总认为武将家出身的女子行为怪异，沐之善怕沐远晴日后无法寻一个好夫家，对她更是严厉，决心要把她养成丝毫不逊色于京城其他官家小姐的淑女，平日里更是不允许她有丝毫的差错。

　　好在沐远晴向来乖巧，让沐之善多多少少安下了心。这些年来，对她的管束便稍稍宽松了一些，往年从不允许她出屋门一步，今年却松了口让她出门赏桃花。

　　沐远晴去年刚过及笄之年，十六年来，一直守在沐家那小小的天地里，乍然一出来，对外面的世界，却有如初生的雏鸟，别样的好奇也别样的不安。

　　好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伴儿，那是去年刚到沐家侍候她的小丫鬟画儿。画儿比她年长一岁，听说是家中贫苦自愿卖身为奴的，沐之善见她手脚利索模样也干净，便指派给了沐远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画儿这人平日里很是多话，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因为曾在外边呆过，与沐家一般的家生丫鬟不同，见过的人与事也多了，常跟沐远晴提起一些好玩的事，不免勾得沐远晴有些心痒痒的，这一次的出行便是因为听画儿说起京城郊外的桃花是如何如何的迷人，若是不能得见必定是人生一大憾事——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赏花之行。

　　难得见到那么多的人，着实让沐远晴有些意外，更有些不安——她一直以来都是缩在沐家那一方天地里，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那样的安静，因此对外人难免带了些防备，于是只与画儿避开了人群，安静的赏花。

　　“小姐——”画儿像极了一直脱了缰的野马，到处乱跑，害沐远晴好不担忧却也不忍心说她什么，她却依旧不以为意，跑累了才回到沐远晴跟前，笑得花枝乱颤：“小姐这桃花可美？”

　　沐远晴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画儿却道：“这桃花还不是最美的呢。”

　　“如何见得？”沐远晴不明所以，不由得看了看四周的桃花，转向画儿：“已经很美了。”

　　“才不是呢，”画儿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四周的桃花：“小姐你看，这些桃花虽然开得盛极，但是那么多游人来观赏，难免沾了一些浊气——这样的桃花开得再盛，也不过只是游人的玩物，最美的桃花，应该是桃花林深处，罕有人至的地方，桃花开得艳极，却只是孤芳自赏……那样的桃花，才是最美的桃花。”

　　沐远晴虽然对她满口的话有些不信，但是那“孤芳自赏”几个字还是触动了她的心弦，眉眼微微下垂，她没有看向画儿，却只是轻声道：“可是哪有那样的桃花？”

　　“有的，”画儿拍拍手：“小姐我们往林子深处走去吧？”

　　“可是——”沐远晴有些迟疑，瞥了一眼正兴致勃勃的画儿，轻轻一叹：“好吧，依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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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儿说的果然没错，越往林子深处走去，桃花开得越为艳丽，满目的桃花迷醉了人眼，所谓夭桃秾李便是如此吧。

　　画儿一脸兴致地在前边带路，沐远晴好不艰难才能勉强跟着她，却还是一转身的工夫，便不见了画儿的踪影。

　　沐远晴有些忧虑，停下了脚步：“画儿？”却没有回应。

　　“画儿？”沐远晴脸上带了焦急，却不敢乱走——她本不识路，生怕自己走丢了，想想还是在原地等画儿回来好了，她找不到了自己应该会回头的。

　　“呀！”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画儿的声音，沐远晴稍稍安了心，却有听得画儿似乎很开心的声音：“小姐你快过来——”

　　沐远晴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了。

　　桃花依旧秾盛，桃树却是稀少了许多。

　　若不是亲眼所见，沐远晴不会相信，原来桃花林深处还有这样一方所在——

　　潺潺的流水自一处庭院中流出，流水之上，满是桃花，桃花水慢慢汇入了一弯池水之中，池面上，花瓣片片，不肯离去。

　　不知为何，沐远晴突然想起了几个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由得轻轻一叹。

　　画儿却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情思，只是觉得那景色好看吧，便向着那池水走近了一些。

　　她手上拿着一块很普通的玉，双手浸入池水中一边想要洗一洗那块玉，一边对沐远晴笑笑道：“小姐，我娘亲给我的玉不小心弄脏了，待我洗一洗便好。”

　　沐远晴走近了她，看了看门扉紧掩的庭院，有些不安：“洗完之后我们便走吧……毕竟这里似乎是私人的住宅，不宜久留。”

　　“好的，”画儿轻轻应着，过一会儿扬起手上的玉坠，向沐远晴轻笑：“小姐你看！洗的很干净呢——”说着甩着那块玉坠，脸上颇有些喜悦。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系着玉佩的那条有些老旧的绳子却突然断开了，玉坠一瞬间便落入了池子中央。

　　“啊——”画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说着便要哭。

　　沐远晴不忍心，走近了她：“我们把它捞起来，没事的。”

　　“怎么捞？”画儿依旧很难过：“不行，我要下水去拿回来！”说着便要跳下去。

　　三月的天气，池水怕是依旧会很冰冷，沐远晴不愿意画儿因为这样弄湿了自己而生病，想想还是阻止她：“再想想办法吧。”

　　“这样吧，”画儿衡量了一下那坠子掉落的地方，转向沐远晴：“小姐你拉着我……我试试看不用下水能不能把玉坠捞起来？”

　　“好，”沐远晴把手递给她，有些担忧：“小心。”

　　她一手拉着画儿，觉得画儿身子倾向前方拽着她的身子向前，沐远晴有些害怕，却还是紧紧拉着画儿的手没有放开。

　　“找到了、找到了——”画儿突然很开心：“小姐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能把玉坠子捞起来了。”

　　沐远晴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画儿依旧在水里摸索着，沐远晴也跟着她一样紧张，却突然感觉自己小腿那里突然一疼，身子顿时前倾，落入水中，连带着把画儿也拉下去了。

　　喝了好几口水，池子虽然水浅，但是三月的池水果然冰冷彻骨，沐远晴平日在沐家娇生惯养的，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和画儿两人在水中扑腾着，脚却像被身上东西抓住了一般，根本不能动弹。

　　“小姐、小姐——”画儿好不容易才拉住了她，一脸的担忧：“没事吧？”

　　“没事——”话虽然这么说着，沐远晴却依旧还是无法站起来，不过关心的却是画儿：“画儿，你没事吧，你的玉坠呢？”

　　“玉坠找到了，”画儿脸上带着水，眼睛也很湿，声音有些哽咽，想必是吓坏了：“小姐我们上去吧……是画儿拖累了小姐……”说着便要哭的样子。

　　“我没事，”沐远晴很不安：“是我不好……是我没抓好你，害你跟我一起落水了……”说着便打了个喷嚏，全身瑟瑟发抖。

　　奈何池子很滑，两人无论如何就是爬不回岸上，正不知所措之间，池边那扇一直关着的门突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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