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哥哥，我不回去
想到以前的种种，陆初尘浅浅勾起了一抹怀念的笑意，只是他身上仿佛更多的事哀伤，这种负面情绪一闪而过，快到让蒋晔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看错了。
他怎么感觉每次提到小时候的事，陆初尘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等他细想，陆初尘就拿起筷子试探性地尝了一口，蒋晔立即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味道竟和当初地一模一样……
陆初尘点着头，咽下口中食物的同时，鼻子也开始发酸。
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这个味道了，自从搬家后，他每次不开心都会怀念起在哥哥家吃饭的日子，他也曾找了无数个餐馆，为的就是吃到和那个相似的味道。
但也许是蒋叔叔炒的炒菜方式是特别的，也许是当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特别的，总之他再也没吃到过这个味道了。
“我让我爸写的菜谱，然后让这里的厨师按照菜谱炒的菜，”蒋晔笑着说，“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口味变了没。”
陆初尘吸了下鼻子，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他摇着头说：“没变，很好吃。”
“怎么哭了呀。”蒋晔脸上的笑意化为担忧，他坐到陆初尘旁边连忙把人抱进了，轻抚着他的背。
“我只是很怀念小时候……”陆初尘声音带着哽咽。
自从跟哥哥闹矛盾后，他就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以前的那些快乐时光，因为回忆越是美好，对身陷囹圄的他来说就越是残酷。
十六岁那年，他不顾父亲的反对强行去了离家很远的高中读书，只因为那里有他想见的人。
可面对蒋晔一次次冷漠的疏远，再加上父母关系不和，不堪忍受长期家暴的陆初尘难免会在深夜崩溃，失声痛哭。
每当他在家里被揍得一声伤时，他就会一次次回忆起蒋晔曾经对他的好，又一次次地记起蒋晔对他说恶心，要他离远一点。
他就这么在幸福和痛苦中挣扎，反复折磨着自己，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甚至怀疑过曾经蒋晔对他的好是不是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其实蒋晔从来都没接纳过他。
其实爸爸妈妈每次发生争执的时候，妈妈为了保护他而把他送去邻居家的事也都是他臆想的，所以在邻居家吃饭，跟蒋晔一起玩，被蒋晔保护的那些回忆，自然也都是假的。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那个自他出生起，就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家。
现在梦碎了，他就回到了现实。
但既然让他做了美梦，为什么这个梦不能再做得久一些呢？
陆初尘想过放弃，忘掉蒋晔，忘掉小时候的一切，可他越是强迫自己，到最后留下的反而都是那些和蒋晔待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那些回忆就像是吸食人血的藤蔓，一旦他回想起，藤蔓就会盘踞在他身上，扎根于他的血肉疯狂生长。让他如论如何都无法忘怀，反而执念越来越深。
也是在十六岁那年，他站在父亲身后，看着对母亲拳打脚踢的父亲，举起了花瓶。
那天他彻底坠入深渊，可“小熊先生”却突然出现陪伴着他，拯救了他，并给了他让他努力活下去的纸条。
那张纸条后来被他放进了漂流瓶里，小心保管着。
也是“小熊先生”的出现，让陆初尘从混沌的噩梦中醒来，意识到曾经的那些幸福都是真的，蒋晔保护他是真，呵护他也是真。
他开始相信哥哥当初说他恶心并疏远他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只要他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接近哥哥，那他就有信心能让哥哥再次接受自己。
现在，他做到了。
陆初尘紧紧地抱着蒋晔，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了蒋晔的肩膀上。
这个时候他或许可以开口问哥哥当初为什么抛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厌恶自己，可如果结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哥哥也因他旧事重提而再次疏远他怎么办？
在他看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哥哥当时有什么苦衷，所以对他说了那句话，其实哥哥是在乎他的，所以他们现在才能拥抱在一起。
二是时间过得太久，哥哥已经忘了小时候厌恶他的事，所以现在是重新接纳了他。
他期待着第一种结果，但哪怕第二种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他都不敢向蒋晔开口询问。
等哥哥什么时候完全接纳他，至少等到哥哥愿意把住所告诉他，那之后再问或许会比较好。
其实确定蒋晔是住在星海云苑后，陆初尘只需要给陆博文打个电话就能知道蒋晔具体住几栋几户，但比起这种方式，他更希望蒋晔能亲口告诉他，这样才有意义。
“不哭不哭。”
耳边是蒋晔柔声的安慰，陆初尘把脸埋进了蒋晔的肩膀哽咽着说：“对不起，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蒋晔看他哭成这样，以为他是想到小时候被同学欺负的遭遇，于是把人抱得更紧了。
“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就这样蒋晔足足安慰了四十分钟才让陆初尘缓过来，陆初尘脸上虽然没眼泪了，但还是一抽一抽地吸着气，他把脑袋靠在蒋晔肩膀上说：“哥哥，没力气了。”
“那就这样休息一下吧。”
“嗯~”
哥哥好有耐心。
陆初尘看着蒋晔放在沙发上的手，又抽噎了两下顺势就牵了上去，见蒋晔没有反抗，他才继续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闭上眼睛假寐。
其实刚刚他回忆起以前是有些悲伤，但还不到哭的地步，可他想看看如果自己哭了，哥哥会怎么样。
毕竟上次哥哥的好兄弟林茂森一副要哭的样子的时候，哥哥可没有任何安慰性的动作。
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有耐心地安慰我这么久，哥哥果然还是很在意我的吧。
之后蒋晔叫人把菜热了一遍，陆初尘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一张嘴叭叭地停不下来，而蒋晔负责认真听陆初尘说话，顺便还提供夹菜的服务。
陆初尘的话题不断，但每次蒋晔给他夹菜他都会开心地吃完后再接着说，最后一碗饭下来，陆初尘就撑的不行了。
“吃得好饱。”陆初尘拍拍自己的肚子，示意蒋晔看。
蒋晔笑着给他递了杯茶说：“那就休息一下再走吧。”
“好！”
这么一来二往的，他们才在包间里待了近三个小时。
蒋晔跟陆初尘从包间出来，正好看到了汪逸倒在地上的那一幕，陆初尘心有不悦，但还是跟着蒋晔走到了汪逸身边。
“客人？客人您还好吗？”
汪逸身边围了两个店里的服务员，蒋晔过来后并没着急说话，而是站在一旁沉思着盯着汪逸看，不知在想什么。
汪逸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蒋晔看了许久才开口说：“交给我吧，我认识他。”
“好，好。”服务员连连点头，急忙给蒋晔让出了位置。
他刚蹲下准备去扶人，汪逸就睁开眼抓住蒋晔的手虚弱地说：“蒋晔…我等了你好久，终于等到你出来了……”
蒋晔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扶起汪逸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我只是……这几天见不到你没心情吃饭，所以才成这样的。”
“……”蒋晔沉默了一瞬，又说：“那我先带你去吃饭。”
汪逸无力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当他提议不如就在这家餐厅吃时，站在蒋晔身后的陆初尘顿时蹙起了眉。
这里有他跟哥哥留下的美好回忆，他不希望汪逸进去沾染它。
好在蒋晔直接拒绝了汪逸的提议，可不等陆初尘在心里暗暗得意，下一秒蒋晔却扭过头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哥哥？”陆初尘呆在了原地不解地看着蒋晔，蒋晔却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叫陆初尘上车。
“我不回去。”陆初尘摇着头满是无措。
汪逸这人心术不正，之前在学校他还披着伪装所以不会强迫蒋晔做什么，但现在他用来伪装的外皮被撕碎了，谁都不知道他为了得到蒋晔会做出什么事。
陆初尘抓着蒋晔的手腕不愿离开，可蒋晔还是把他往车里推。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又要被抛下了吗？
“哥哥……”陆初尘转而抓住了蒋晔的手，“我不回去。”
在一旁看戏的的汪逸靠在墙上眼中尽显得意之色，陆初尘人气比他高又怎么样，这几天趁他不在接近了蒋晔又怎么样，只要他稍微示弱，蒋晔还不是会选择他。
“乖，你先回去，”见陆初尘着急地快要哭了，蒋晔终究还是不忍心地轻声说，“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陆初尘怔了一瞬，最终还是坐上了回云苑的车。
他扭过头通过后挡风玻璃看着蒋晔搀扶汪逸走路，而汪逸则乘机将自己的重心靠在蒋晔身上。
二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陆初尘握紧双拳，发出一声冷笑，眼底的脆弱早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到极致的疯狂。
看来之前给汪逸的教训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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