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添堵
涂游对于来找郑晞的陌生人都很警惕，而他直觉眼前这个女人不会有好事儿，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喜庆不喜庆了，黑着脸问：“你找他干嘛？”
“······我，我有点事儿想找他谈，他不在家吗？”
大年初一不来拜年来谈事儿？
涂游双手抱着：“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还是，不一样的。”女人在这个充满戾气的少年面前，气势不由得放弱了，“麻烦你，还是帮我······”
“涂游，谁啊？”郑晞手里拿着刚剥开的橘子走过来，一瓣橘子肉还没往嘴里塞，手就僵硬在了半空。
涂游一看到郑晞这脸色，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他低头叼走郑晞手里的橘子，另只手又搭着他的肩膀：“找你的，还是赶走算了。”
“······”
当着人面儿说这种话，女人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强装着镇定，朝郑晞扯出一抹假笑：“过年好啊，好久没见了，上次，你跟你妈妈走得太快了，都没顾得说上话。”
上次？
那是在什么地方？
——他老爸的墓地！
这女人就是当初在他父母婚姻中横插一脚的小三，后来如愿嫁给了他老爸郑诚先生，并生下了一个儿子。
郑晞一直没记住她叫什么名儿，因为小时候一直叫她白阿姨，她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兼同事，再出了那种事，郑晞连“阿姨”俩称呼也省了，直接称之为“那女的”。而到了爸爸生病住院，郑晞对他的婚姻状况也不那么关心了，还会稍稍有点礼貌的叫她“白女士”。
但现在呢，郑晞哪一个称呼都不愿意叫了。
这人上赶着过年给他添堵，郑晞只有冷笑：“说什么？在我爸墓前演戏说我们相处得很好吗？省省吧，我爸还在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奢望。”
女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现在小孩的嘴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
涂游也诧异的看着他。
“小晞啊，你们都堵在门口干嘛呢。”林晓走过来，看到来者后，也先跟着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我当是谁，原来是白琪啊，哎呦真是稀客稀客，专门从z城过来拜年吗？哎这大冷天的，快进来进来，小晞小游，你们让让，堵着客人都没法进了，哎不用换鞋了，快进来。”
林晓女士这顿热情的操作把郑晞看懵了，上次不是还冷漠孤傲吗，这怎么突然，哪根筋搭错了？
趁着林晓在厨房烧水的时候，郑晞赶紧走进去问：“老妈，您做啥子？”
“大年初一，连瘟神都不能拒在门外，她算什么？”林晓说。
郑晞：“她算烦人的人类。”
郑晞想了想说：“她肯定不会好心来缓和关系什么的，一定有目的，这种人能躲就躲啊，理她干什么？”
“特意跑到宁城来，还选个这样的日子，什么都没说就把人家轰走，你说她能甘心吗？”林晓掀起茶叶盖子，往玻璃杯里抓了一小把，“总得听她把话说了，我还想观摩一下她的脸皮有多厚。”
郑晞：“我不怎么想观摩。”
“你不想也得想，你爸把钱都留给你了，她不找你找谁？”林晓道，“不过也不用担心，你妈在呢，白琪的胆子也没多大，她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看我不彻底把她给吓回去，省得她以后跟苍蝇似的围着你。”
果然，白琪在客厅无所适从的坐了几分钟，就直接对郑晞说：“我有点事想单独和你聊聊，可以吗？”
郑晞有所准备，还是不怎么情愿的站起身，“去书房吧。”
“好。”白琪跟在他身后。
林雯看着白琪的背影，不满的对林晓说：“姐，这不是那个女的吗？你干嘛让她进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林晓缓缓的说。
“她到底是谁啊。”涂游急急地问，他猛地站起身，在他肩膀睡觉的哗啦差点掉下来，一时忘了自己长了翅膀，急忙用嘴和瓜子抓着他的毛衣，缓缓回到安全的地方，又在涂游耳垂上啄了一口。
挺疼的，涂游下意识就往它脑袋上拍了一下。
林雯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徐招却不紧不慢的说：“晞仔能应付她吗？”
他伸出手，扑腾着翅膀乱飞的哗啦没骨气的落了上去，稳稳的在上面扎窝了。
“不知道。”林晓也站起来，“我去悄悄听着。”
“我也去。”涂游说。
“别，我一个人就够了。”林晓女士很有经验的猫着身子往书房走。
徐招淡淡的说：“你不了解情况，去了也是添乱。”
“你了解？”涂游瞪他。
“当然。”徐招慢慢顺着小鹦鹉的毛。
涂游感觉要炸开了。
“孩子长得真快啊，我还记得那天，你妈妈还在我家跟我喝下午茶呢，羊水突然就破了，预产期整整提前了两周，可把我给吓坏了，你爸爸当时还在外地出差，等他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两小时了，第一个抱你的人，是我。”书房里，白琪拿起书柜上摆的照片，不紧不慢的绕着大弯子。“你小时候真的很讨人喜欢，你爸爸虽然工作忙，可他无时无刻，嘴里和心里念着的，都是你。”她低头笑了笑说，“我那时候还跟他开玩笑，说你活着不会只为了你儿子吧，你猜他怎么说？”
郑晞不想猜，他把头扭向一边。
“他说，对啊，不然还能为了什么。”白琪说，“在他心里，你妈妈都比不上你。”
她顿了顿又道，“所以啊，我更不会不自量力的跟你抢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我就是不明白——同样都是儿子，同样都流着他的血，怎么你就那么金贵，我儿子就什么都不是呢。”
总算说到重点了，郑晞轻呼了一口气。
这世上让人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就像郑晞以前也不明白，那个漂亮活泼的白阿姨，怎么会处心积虑的拆散他的家呢？她对自己的好，她和妈妈的闺蜜情，难道都是假的？
郑晞不愿意相信那是假的，他慢慢找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一切：人心善变。
而至于为什么会变？又是怎么变的。郑晞已经不想弄明白了。
那些没有意义。
就如同白琪现在的追问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郑晞耐着性子问。
白琪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他的那些钱，你还真是拿的心安理得。”
目光如寒刃，扫在他脸上，一刀一刀的凌迟。
父母离婚后的一个多月，郑晞都没有见到爸爸，有怨气，也想他，但不敢去见，总觉得那是对妈妈的背叛。
然后没多久，郑晞就如蒙大赦的接到林晓女士的电话，嘱咐儿子去看看他。
地点却是医院。
郑诚每次看到自己儿子来，都是格外开心，虽然因为化疗都快瘦脱了形，那精神却好像能跑五千米不带喘的。
而白琪对郑晞的到来格外防备，自己找理由不走，还把小儿子当物件似的往床头塞，每次都要等郑诚发脾气了才悻悻的离开。
郑晞一开始也有些尴尬，慢慢的也就当她不存在，只顾着陪老爸说话。
老爸作为经常性缺席郑晞成长的鸽王，对儿子的很多事，居然都是生病的这段时间了解的，郑晞也是同样，他对爸爸创业的辛苦也完全不知。
父子俩每次都聊到探视时间结束，护士小姐姐来赶人。
“小晞啊，爸爸出院以后，你最想爸爸陪你做什么？”
“得了吧，”郑晞慢吞吞削着苹果皮，“回回都瞎许诺。”
“哎，再相信爸爸一次吧，这次一定做到。你想去哪儿玩？”
“没什么想去的，倒是······我同桌他爸爸每周末都陪他去钓鱼，感觉还挺好的。”
“钓鱼？就这么简单啊。”
“你还不一定会呢，咱俩到时候比赛！”
“行啊，我一定要你这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就会吹牛。”郑晞把苹果切片，装盘插了牙签递给他，“可不能再骗人啊。”
“不骗。”郑诚咬了一口苹果，又慢吞吞的说，“你也别骗爸爸······是真原谅我了吗？”
“啧，老郑先生你到底要问几遍啊。”
“爸爸不希望你对我有怨气啊。”郑诚一脸慈爱的看着他，“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你留着的。”
律师宣布完郑诚的遗嘱后，白琪的脸色惨白，像没电的机器人一样瘫在座位上，过了足足十分钟，才一跃而起，将全部的愤恨，都挥洒在郑晞这个最大的受益人身上。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跟你爸说了什么！他到后面脑子都不清楚了，一定是你让他修改的！他怎么会不管我和小以呢，那也是他的亲儿子啊！这遗嘱是假的，绝对是假的！”
她扯着郑晞的衣领不放，好几个人上前才把她拉开，她依旧死死盯着郑晞。
那淬了毒的目光和咒骂，和爸爸临终前拉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对不起”。
两种场景，不断的交织，重叠，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如果你对爸爸的遗嘱有异议，”像是过了一世纪之久，郑晞才轻声对她说，“你可以走法律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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